林继凡 陈未沫
陈:林老师,我们接着上次的聊。您小时候是听话懂事的类型,还是调皮捣蛋的类型?
林:我小时候特别的皮,尤其喜欢到水里面玩,在水里碰到过几次危险,我奶奶常常说我命硬。有两次游泳的时候,我扎得比较深,往上蹿的时候,很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脚脖子被人抓住了,把我一点一点往水里拽,就好像民间说的落水鬼一样。
陈:不过也可能只是水里的水草缠住了你的脚,好像这种事情以前还挺多的,我也看过不少,其他地方管这种事情叫水猴子找替身。但确实有些事情是说不太清楚。
林:所以到底怎样,我就不知道了。还有几次也是一个猛扎,潜到水底,游了一阵以后,我想探头呼吸换气……
陈:我知道了,是不是碰到竹排了?我听我父母讲过,说带城桥那一带以前时常有游泳的人溺亡,就是因为想要呼吸换气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船队运输货品,那些船队是一只大船在前面开,后面是连着的竹排,一个接一个,有几十米。这种成片的竹排就好像给河道罩了个盖子,探头换气的时候,被竹排挡住,再抬头,还是被挡住,连续几次,就没力气了,很多人就因此溺亡了。
少年林继凡
林:是的,我碰到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但是好在我最后还是游出水面了,所以家里人说我命大。
陈:那时候河道游泳没人看管,也没什么危险宣传,这种溺亡事件不在少数,十分危险,您倒都能化险为夷。你们家里没因为这个事情罚过您吗?
林:怎么没有呢,我爷爷虽然宝贝我,但是在教育上还是很严格的,被我爷爷知道我偷偷溜到河里去玩,抓到就是一顿收拾,叫我跪在厅堂里反省。不过罚归罚,有得玩我还是要玩的。
陈:您这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林:是啊,顽皮小孩喜欢干的事情,我是一件也没少干,抓鸟、捉知了……
陈:但是顽皮的小孩很多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聪明机灵,我觉得您就是这样的。
林:哈哈哈,是吗?我小时候确实是坐不住。那个时候,我爷爷的诊所生意十分火爆,每天收账的时候,银洋钿都是用簸箕去接的。我们算是很宽裕了。家里还有不少佣人,有些还是从溧阳老家带来的,分工很细,有专门烧饭的、有拉黄包车的,还有专门接送我的、专门陪我睡觉的。那个专门负责照顾我睡觉的佣人,我叫她“三阿婆”。“三阿婆”是一个丧夫的远房亲戚,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应该是50岁不到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尤其显老。到我开始上学堂的年纪,她每天起床后,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就是看天,观察当天会不会下雨。
陈:观察下雨?这是为什么呢?
林:不清楚,可能是以前精神上受过什么刺激,她最担心的就是下雨,担心我被雨水淋到,总是不放心手搭凉棚,在院子里来回看天,无非就是想让我出门的时候带上一把伞。但是我多怕麻烦啊,总是犟着不肯带。所以“三阿婆”就和我“做交易”,只要我肯带伞,她就给我一些零花钱。后来我嫌零花钱少了,还要和她讨价还价加一点。
陈:那拿到钱以后,你就乖乖带伞出门了吗?我觉得你肯定还要耍点儿花招的。
林:我当然不会乖乖带伞出门,不仅伞不带,后来干脆连书包都不带了!每天出门的时候,我就绕着屋子走一圈,绕到我们家后门,把书包、雨伞一并藏到后门柴房的角落里。然后拿着零花钱,跑到“小公园”看电影去了。
陈:“小公园”就是现在观前街北局、人民商场前那一带是吧?听说以前“小公园”是苏州的娱乐繁华地带,百货商店、书场、电影院一家挨一家。
林:对,当时的“小公园”光是影剧院就有好几家,开明、大光明、新艺等等,这些地方都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也是最早戏剧给我启蒙的地方。我小时候个子矮,总是买一张最便宜的票,只消几分钱,再买点儿零嘴话梅,就开始一场接着一场地看电影。等到别人放学回家,我才离开影院。
林继凡与张辛稼是书画忘年交
陈:您那个时候的日子逍遥快活,过得跟神仙似的。
林:等到我把所有电影都看个遍了,我也还是待在电影院里,就是不肯去上学。当时电影院里引进过许多优秀的外国影片,很好看。
陈:那个时候比起国内的电影发展来说,国外电影已经相当成熟了。
林:印象比较深刻的,比如说印度电影《流浪者》《两亩地》,墨西哥电影《偷自行车的人》等等,中国解放后的那些片子我也是一部没落下。看得入迷了,我脑子里哪还有学校呢,魂都被电影里的人物和情节给勾走了。不过和电影有关的一切,细到配乐、插曲、人物的情绪、装扮,反而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陈:所以说,这段逃学看电影的经历,看起来是只顾玩乐、不学无术,实则对您今后的舞台人生有极大的帮助,不仅有从母胎里带出来的天赋,还有幼年在照相房里的观摩,这所有的一切,造就了您的表演悟性,一点即通。
林:哈哈,这些对我的表演艺术的影响是肯定(存在)的。但是后来逃学的事情到底没有能掩盖下去,等到期中家访,老师就找上门来了,老师心里其实是清楚的,知道我虽然顽皮,但人不笨。只不过,一整个学期几乎没去上课总是不行的。不过,虽然我逃学的事情败露了,家里倒没怎么说我,因为我虽然不去上学,但是我的成绩并没有落下。
陈:您是“急来抱佛脚”了吧。
林:对,而且每次都给我“抱”着了。之前我们不是说到过怡园吗,等到了期末前两三天,我就躲到怡园池塘边的假山洞里,你去过没有?
陈:当然啦,经常去的,那个假山洞里还有一副石头桌椅,对吗?
林:对!我就是坐在那个假山洞里温书,环境很清幽,我觉得自己一到那里,整个人就能沉静下来,所以那里就成了我每次考前三天突击的地方。怡园真的是个好地方啊,就连我小升初的考试准备也是在怡园里面完成的。
陈:那您初中在哪里读的呢?
林:我小时候虽然不喜欢学习,但是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我就是立志要考当时最好的中学,二初中。
陈:慕家花园,现在十六中那里。
林:对,考试那天,我还闯了个祸,差点没资格入学。那天考完试,我就在二初中里面到处瞎逛,二初中以前是教会学校,装修得比较西式,他们的窗户上装的是那种木质的百叶窗,寻常人家见不到的。我看了就觉得新奇,就站在窗边,去拉那个翻折百叶窗的绳子,来来回回开合百叶窗帘。结果,哗啦哗啦的声音竟然引来了校长。校长看到我,就叫我过去,检查了我的准考证号,还记了下来,很严厉地批评我:说你这样的行为是破坏公物,像你这样调皮捣蛋的学生,学校是肯定不会招你的。我一听,心想这次报考要黄了,结果最后公布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说明我那次考试的成绩还是可以的。
慕家花园
陈:虚惊一场。但好像您进了这么好的初中后,没多久就去学戏了,是吗?
林:我去二初中没多久,就遇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江苏戏曲学院来苏招生。在这之前,我其实从来没有过任何对未来的规划,自己将来要学什么、走什么路,都没想过。虽然我从小就有表演艺术天赋,胆子也大、喉咙也好、表演的时候情绪也饱满。小学的时候每次碰到文艺表演,我总归是上去独唱,不怯场的。
江苏戏曲学院来招生是1959年底,当时他们打算组建评弹班,推荐我去报名的是我当时的英文老师。这个老师姓王,是正宗的海归留学生,英语很好。我个人也很喜欢英语,我爷爷会说英文的,写得(英文字母)也很漂亮。我天生也带点语言天赋,很得我们英语老师的喜欢,所以老师就教了我一首英文歌,英文你会吗?
陈:在外面留过学,英文我还有点自信。
林:哦,是吗?那我唱两句你听听:The people’s commune is good,Red flags’waving high.…….……
陈:这应该就是《人民公社好》的英文版,您唱的那几句是:“人民公社好,红旗升上天,工农商学兵,样样都俱全。”
林:哈哈,是吗?我自己知道现在有些音可能不太标准,但你还听得出。我就是带着这首歌曲参加了考试,一唱就马上被录取了。
陈:林老师,说到发音的问题,我打断您一下。因为我和您聊天,您有时候和我说苏州话,有时候说普通话,但是您的普通话的发音,和老苏州的普通话有很大的不同。老苏州们的普通话大多有明显的口音,算是江南这一带比较常听到的普通话了。我在北京念过书,听到您的普通话却是一口带着儿化音的标准京腔,觉得有点惊讶。
林:我的普通话可能前期受我母亲影响,因为我母亲是北方人,后来我在南京也专门学习过标准普通话,所以儿化音比较重。
陈:除此以外,您还会别的方言吗?因为您提到您有很强的语言天赋,您跑码头,全国各地跑,应该没少学过当地的语言吧?
林:我确实喜欢学习方言,我可以张口就给你来一段湖南话、四川话,学习语言还是很有意思的。
陈:我也很喜欢学习不同地方、国家的语言,然后去研究其中的关联性,很有趣。那么我们回过来说,您被评弹班录取以后,有没有和您爷爷奶奶说呢?
林:没敢说呀。但我心里清楚,自己横竖不是读书的料。是什么料呢?不是唱就是表演,从我母亲那里遗传来的表演种子,就慢慢地发芽了,内心是有这种(对艺术的)欲望和向往的。听到音乐就心动,也敢于表演,有自信。
陈:是刻在骨子里的喜欢。
林:考到南京以后,我进入了评弹班。
陈:您一开始学习的是评弹?
林:对,其实说起艺术,我最开始应该是学习书画。
陈:这里一定要谈到张辛稼先生,听说他还指导过您?
林:我小时候调皮捣蛋嘛。
陈:所以您爷爷希望您可以学习一些书画,让心静下来?
林:对,我爷爷想让我收收心,就让张辛稼先生来教教我书画,督促我练练字,每天抽点时间出来让我沉静下来。辛稼先生欣然同意,所以我就开始接触辛稼先生的字,后来又到他画室去,慢慢接触到他的画。我小时候胆子也大,在他画室里瞎转悠,拿着纸笔这边涂一笔,那边涂一下,还会模仿他的画描上两笔。一直到我后来(出去)学戏之前,那五年里,我都断断续续跟着他学习字画,后来家里的花窗都被我贴上了自己写的字。当然啦,这些字画我现在想想肯定是不连牵的,但是这里面有一种启蒙,有一种我对艺术的向往。
陈:所以您爷爷肯定也希望您往这条路上走咯?
林:嗯,他那时候当然还是希望我往“文”的路上走,不过他自己也挺喜欢艺术的,他会带着我去书场里听书,不过我那时候坐不住,也听不进去。所以他没想到最后这个孙子居然会走上学戏的路。其实也是冥冥之中,就准备了那么一首歌,还一考就录取了。
陈:其实也不意外,您的歌喉好,又天生出趟,唱的又是比较新的英文歌,再加上形象也不错,一看就是很机灵相的,被录取也是理所当然。
林:唉,所以我爷爷奶奶也很惊讶。
陈:他们有没有反对过您?
林:当然(反对过)了,学这个东西多苦啊,而且以我这样的(家庭条件),不应该啊。家里还是觉得应该要好好读书。但是我好婆后来说了:不要阻止他,那是他喜欢的,就让他去,他就是去玩玩的。
陈:哦,您奶奶觉得您当时只是一时好奇,是感觉好玩才去学戏的,新鲜劲头过了,您自然就会回来的。
林:对啊,我好婆觉得我去几天(没劲了)就要回来的,觉得我不到一个礼拜就要回家的,却没想到我就此踏上了“征途”,“一去不返”。临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的,就给我准备了一只老旧的白皮箱,也没怎么收拾,只想多带些好吃的东西,最后就带了些饼干小吃。我好婆知道我喜欢吃有一种饼干,就给我准备了两斤,后来每次回家,她也这么给我准备。我小时候家里算是富裕的,有不少玩具,那时候别人家里的玩具是手工做做,我们家的都是电动小汽车什么的,一放在地上自己就会跑。我就都带去了南京。结果这部小汽车,最后还闯了个祸。
陈:祸因是什么呢?
林:1960 年开始,61、62 年就是全民饥饿,都没得吃,三年自然灾害。我们刚去的时候,条件算挺好的,菜十分丰富,比家里的都多,饭又是尽吃的,味道又好,我们都很开心的。总觉得比之前吃过的什么都好吃,我天生爱吃嘛,就像跌到了米缸里一样。
但是那时候练功,我总是吃不饱,于是我就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拿东西去换饭票。于是把我的小汽车给了别人,让别人给我换点粮票。本来换来换去,也是私底下好玩。结果被管生活的老师发现了,还汇报给了领导。我们当时有一个用来自我批评的“民主生活会”,是一个礼拜要开一到两次。
陈:就像开思想汇报大会那样?
林:对,政治思想汇报、批判,同学之间互相揭露之类的,有些左。但好处是我们会经常警醒、反思自己。我们那个交换饭票的事情被发现以后,团里就开会批判我们。主要批评两个人,一个是东山的学生,地主阶级出身的;还有一个就是我,家里属于富裕人家、资产阶级。其实我们也是作孽(可怜),自己吃饭吃不饱,不得已才拿东西去换的,还要被狂轰滥炸地批判。心里多委屈啊,就开始哭,嚎啕大哭。哭到后来,其实那个会开始了也没多久,我俩就哭睡着了。
怡园 石桌椅
陈:十五六岁长身体的时候,练功又饿又累,还要挨批评,也确实太委屈了。
林:主要就是练功太吃力,又是吃不饱,还要因为吃不饱挨骂,气过头了,小孩不懂嘛,就这么睡着了。不过虽然十五六岁,但那时候我们还没长个子,我发育得晚,是后来蹿高的,当时我和那个地主家的孩子都是一点点大的小个子,后来一蹿,比别人都高。在过去,我们这种个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像现在小孩营养好,普遍比我们发育得早。
陈:现在一些孩子发育得都太早,也因为吃的东西里面含的激素多,尤其一些洋快餐,过早发育反而是不自然。
林:是的,还是要少吃外面的东西。
陈:林老师小时候是大人家出身,有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
林:该吃的都吃过,那时候条件比较好,我们家有专门烧菜的厨师,我爷爷也喜欢吃,总是变着法儿让厨师烧来吃。但是我们家吃饭特别注意营养,我记得我小时候,早饭不是吃白粥馒头萝卜干,而是吃牛奶、水果和进口牛肉汁的。所以我现在也是早饭特别吃得下,这是我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
陈:早饭吃得好倒确实是一个科学健康的做法。进口牛肉汁是什么?
林:就是一个像玻璃旋胆瓶装的,牛肉提炼出来的精华汁液,是美国货。早饭一定要吃这个的。
陈:我是闻所未闻了。
林:就是美国进口的,一直到解放后还有。
陈:好吃吗?是不是类似于高汤一样的东西?
林:鲜!好吃!比高汤还要浓缩。不是白的,是带点儿颜色的,特别厚实、鲜,吃了以后不怎么会饿。
陈:那等于是补充蛋白质和能量,但是又与现在外头卖的补充能量的食物不一样,因为现在专门补充能量的饮品味道都不好吃。
林:对对,就是能补充能量的。然后在我们家,内脏是不进门的,包括螺蛳也不吃的,(小)龙虾是更不进门了。现在的人不都爱吃小龙虾吗?别吃哦,你以后也不要吃。
陈:味道闻着香,以前刚流行的时候,我也吃过两次,但后来总觉得那东西不干净,现在是坚决不吃了。我家附近的巷子里有个很有名的杨驼子龙虾,每年一到夏天就开出来了。吃完饭出门散步路过那家店,总觉得连飘出来的味道都对身体不好。
林:这小龙虾不是好东西,是标准的“恶坯子”。那种鲜味是不对的。
陈:调味料放太多了。
林:不,不单是调味料,这个东西,用我们苏州话来说,本身就是恶鲜。不是自然的味道。
那些饭店里做小龙虾都是给你放水里冲一下,最道地的也就是给你后面刷一下,实则小龙虾真正脏的地方就是头里面的鳃,鳃里都是寄生虫待的地方。以前水质还没有这么污染,杀龙虾的时候,就必须要把虾头里的鳃抠除。还有就是龙虾身体有五瓣壳,最上面那瓣折一下,把那根筋抽掉,这样这个龙虾才能吃。现在哪有这样处理的呢?不过即使处理得这么周全,也不过是稍微好一点,这东西还是能少吃就少吃。
陈:林老师喜不喜欢自己动手料理?
林:有的,我有专门去饭店跟师傅学过,就是吃到一个菜味道挺好,我就去讨教,练过几个“招牌菜”,朋友吃了都说好吃。
陈:会吃会烧才算合格的美食家。
林:我们家那时候吃的其他点心什么的,也是比较高档的,像饼干之类的。我到了南京以后,就经常觉得吃不饱了,练功的时候吃不饱特别难过,饭票又是规定好量的,女生和我们一样的,男生就去骗女生饭票了。碰上女生对你有些好感的,就暗地里塞一些饭票了。
陈:那塞给您的饭票多不多呢?
林:多的,后来我发现我们班级里的女生,基本上都挺喜欢我的。
陈:哈哈哈,那可不得了!很受欢迎啊,林老师!
林:是很受欢迎。包括我们家亲戚的小孩,那些小姑娘,也喜欢我,暗地里写信给我。有一个是我好婆堂房妹子的女儿,家里八个孩子,中间有一对姐妹,管她们叫“大妹妹”“小妹妹”,两个人相差一两岁,都暗地里写信给我。
陈:那时候也没现在说法那么多,还不怎么从科学角度在意血缘关系这个事情。
林:她们给我写信,一个说“千万不要告诉小妹妹”,小妹妹给我写信又说“千万不要告诉大妹妹”,都相互瞒住,最后嘛,都拆穿帮。反正这种事情挺多的。所以我好婆总是操着溧阳口音对我说:“继凡啊,你是丘货户头(吴方言“坏家伙”的意思)哇。”
陈:那您怎么处理呢?
林:我自己把持得还是不错的,我自己知道名声很重要,尤其是还在单位,所以该拒绝的都拒绝了。
陈:那些姑娘该伤心了哇。
林:那我也是没办法的。有一次是当场就回绝了,一个宜兴的女孩子,她胆子大,来和我说怎么怎么喜欢我,我怎么怎么好……我大喝一声:“不要胡说八道,这是不可能的!”然后那个姑娘站在那里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我也不好,年轻不懂事啊,不会好好处理这些事情。
陈:倒也不能怪您,直接一点其实反而更好,长痛不如短痛,说清楚了,对双方都负责。要是拖着耗着,好像总还给人一丝希望,实则又不想和她在一起,反而不好,耽误人。
林:是吧,确实我当时想得比较简单,我(处理事情)不复杂,碰到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很干脆的。
陈:快刀斩乱麻。
林:但是我心里其实也挺苦闷的,因为她们会给我洗衣服、照顾我、给我粮票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