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杜甫诗学观的独特性

2018-05-25 10:50盖明浩
北方文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杜甫

盖明浩

摘要:《戏为六绝句》是杜甫创作的一组反映自己诗学观的诗歌,在这组诗中,杜甫对庾信后期诗歌的“凌云健笔”给予了肯定,并称赞四杰在当时背景下诗歌已达到很高的造诣,同时又提出了“转益多师”等诗学观念,与自己同时代的诗人相比,杜甫的诗学观具有明显的独特性和科学性。

关键词:杜甫;诗学观;《戏为六绝句》

杜甫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影响巨大,被后人称为“诗圣”,现存一千四百多首诗,诗中浸透的一些诗学观念,以其独特性、科学性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戏为六绝句》是杜甫创作的组诗,这组诗歌生动而具体地反映了杜甫的诗学观念,是我们深入了解杜诗、研究杜甫诗学观的关键。本文以《戏为六绝句》为中心,依据杜甫所处的时代,并且联系杜甫的诗歌创作,从杜甫对前代诗人、同时代诗人的评价,对文学遗产的态度,以及诗人自身的审美理想等方面,把握杜甫诗学观的独特性。

一、对诗人评价的独特性

在《戏为六绝句》中杜甫全面而科学地评价了南北朝诗人庾信、“初唐四杰”,表达了他独特性的诗学观。

(一)对庾信的评价

庾信是南北朝时期的诗人,他前期的作品多为宫体,轻艳流荡,后期作品大多抒发怀念故国乡土的情绪以及身世的感伤,风格转为苍劲悲凉。

初唐史学家令狐德棻对庾信持批评态度,他在《周书·庾信传》中评价庾信的文章曰“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故能夸目侈于红紫,荡心逾于郑卫。”[1]令狐德棻以革除旧弊为出发点,自然对以庾信为代表的六朝文风加以排斥,再加上他受儒家思想的影响,重视文章的实际使用价值,而不是只讲究表面上的词藻华美和音律和谐。陈子昂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也说道“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竟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2]119更为明确地指出晋宋以来“文章道弊”、“彩丽竟繁”的弊病。

杜甫则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客观地对庾信进行了评价。他在《戏为六绝句》(其一)中写到“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3]2501,对庾信后期高超雄健的笔力和挥洒自如的文笔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当然杜甫是看见庾信诗的变化的,庾信早年的诗带有浮糜的风气,后来的人生际遇及北方雄健风气的影响,他的诗辞藻变得清新,带有雄健的风格,所以杜甫说“老更成”,认识到了庾信后期诗歌的改变。杜甫又在《春日忆李白》中写到“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3]107指出庾信诗中清新的一面。他不反对庾信诗歌的绮丽,而是主张把清新绮丽合二为一,这样既可以革除像部分宫体诗词藻过于浮靡的弊病,又可使诗歌语言新颖,不落俗套。杜甫对此身体力行,形成“清辞丽句”[3]2510的语言风格,他的这种风格对后来韦庄等人的诗中追求“清新”的语言风格具有重要的影响。

(二)对初唐四杰的评价

南朝的绮靡诗风对初唐的诗坛仍有较大的影响,而“初唐四杰”的出现,便把诗歌从描写宫廷中解放出来,出现描写市井、江山塞漠等一系列题材的诗歌,感情基调也变得昂扬,这为盛唐诗歌的到来奠定了基础。但“四杰”的诗处于宫体诗与盛唐风貌的一个过渡阶段,也有着时代的局限,或多或少带有宫体诗浮华的特点,主要表现在诗歌表达过分注重形式技巧上以及“用典”手法的使用上。张鷟在《朝野佥载》中提到“时杨之为文,好以古人姓名连用…号为‘点鬼簿。骆宾王文好以数对,如‘秦地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时人号为‘算博士。[4]41再加上他们的诗已经被带有盛唐风貌的诗人们超越,所以有人认为“四杰”的诗未免有些“轻薄为文”[3]2504,对“四杰”哂笑也不足为怪。

杜甫在《偶题》中说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3]4194,提出文章要有其长远的存在价值,好坏对于作者本人来说感知最为明白,指出评价诗人作品要放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杜甫对“初唐四杰”评价的独特性就在于把“四杰”放在一个特定历史的背景下,他在《戏为六绝句》中赞扬“四杰”的作品在当时已经达到很高的造诣,“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3]2504,同时也对哂笑“四杰”的人进行了批判。杜甫也并不是完全赞美“四杰”的作品,“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3]2506可见杜甫是认为“四杰”的作品不及汉魏时期的文人更接近《诗经》、《楚辞》。杜甫在诗中也提到“历代各清规”[3]4194,认为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规范,评价诗人及作品不要拘泥于一个标准,应结合时代发展的特征,与同时代和临近时期的诗人作品相比较,认识到诗人各自的特色,从而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这是杜甫对同代诗人评价的独特性。

二、对文学遗产态度的独特性

“四杰”的出现扩大了诗歌的题材,开始出現对“骨气”的追寻,陈子昂更是明确地提出了“兴寄”、“风骨”[2]119,大扫齐梁遗留下来的诗风,但陈子昂也说道“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竟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2]119,他认为齐梁间的诗歌创作都过分追求华丽的词采,缺乏内在的比兴和寄托。可见陈子昂的观点并不全面,甚至存在一种偏见,存在这种偏见的人并不在少数,李白也认为“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5]87,对六朝文学进行了全面否定。

杜甫则对前人的文学遗产上采取了批判继承的态度,他在《戏为六绝句》中提出“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3]2511,“别裁”包括舍弃与继承,“伪体”则是指那些过分注重形式而缺乏思想深度的诗,提倡接近“风雅”的作品,真实地反映现实。庾信作为六朝文学的代表,杜甫结合时代的发展既看到他前期作品的浮糜,又看到他后来作品的笔力雄健和文思如潮,对庾信作出“老更成”的评价,肯定了他后期作品的借鉴意义。另外,杜甫虽认为“初唐四杰”的诗比不上汉魏作品更接近《诗经》、《楚辞》,但他看到“四杰”在诗歌题材的扩大、重视丽辞、声律等方面上的成就,并对其加以吸收,进行创新。杜甫对前代遗产采用批判继承的态度,既不全盘否定也不全盘接受,在肯定每个时代创作都有自己独特性的同时也提出要“别裁”,要与“清辞丽句”为邻,这样才能“转益多师”正如元稹评杜诗“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之体势,而兼今人之所独专矣。”[6]601

三、审美理想的独特性

杜甫有着“掣鲸碧海”的审美理想,针对六朝文学“纤弱”的风格,杜甫的审美理想具有壮丽、雄伟、阳刚之美。在《戏为六绝句》中他说“或看翡翠兰苕尚,未掣鲸鱼碧海中。”[3]2508他不喜欢“翡翠兰苕”的纤弱柔美,而喜欢“掣鲸鱼碧”的壮丽之美,展现出明显的独特性。他的这种审美理想在其山水诗和咏物诗中多有体现,如“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3]5673这两句一写洞庭湖水面的宽阔,二写水的力量,浮动乾坤,境界广阔、气魄宏大。

杜甫诗论观具有极高的理论价值,他的这些诗论有力地纠正了当时诗坛厚古薄今的弊病,对庾信、“初唐四杰”的肯定、对文学遗产的“转益多诗是汝师”的态度,这些都对后世诗歌创作与批评产生重要影响。

参考文献:

[1]周书·王褒庾信传[M].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1989.

[2]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M].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3]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4]张鷟.朝野佥载[M].中华书局,1979.

[5]王琦.李太白全集[M].中华书局,1977.

[6]元稹撰,冀勤点校.元稹集[M].中华书局,1982.

(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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