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有個困惑,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用“妈妈的味道”来形容令人熟悉的美食?
直到近几个月,同事和我一起筹备关于美食的影片,他在多次“口说无凭”地表示过对其他食物的不屑后,终于从工位底下摸出了一罐牛肉酱。
“尝尝吧,这是我妈做的。”
“尝就尝。”体验过米其林三星昂贵服务的我,自认为对待美食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然而,仅仅在舌尖触碰到食物的那一刻,就算是味觉迟钝,我也明白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你妈妈是厨师?”后知后觉的我试图为自己挽回一丝颜面。
“不啊,但我从小吃到大,习惯了这个味道。而且,她同样的菜做了二十多年,没理由还做得不好吃吧?”
“是……是这样的吗?”那是我第一次怀疑人生。
古人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古人还云:熟能生巧。
不过,真正让我警醒的还是去年过年,那会堂弟受邀来我家小住几天,回家后却声泪俱下地向我奶奶哭诉:堂姐家里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我尝了口我妈从锅里捞出的黑得发亮的煎饼,后知后觉还是食堂阿姨缺斤少两的食物好吃。
妈妈的味道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大抵都巧妙地融合于一盘神秘的混合物。
托我妈的福,我在十几岁时就尝遍世间“珍馐”,比如,什么小肠炒豌豆、米虫炖绿豆、西红柿炖鳕鱼、啤酒蒸蛋卷……这强大的物质基础,致使我在人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种百毒不侵的错觉。清早起床,我和男友一人喝了一瓶冰奶茶,男友几个小时后颤抖着从厕所爬出,我却什么事都没有。毕竟我在家读了十来年书,我妈给我做早餐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
基于此,我的味蕾对待食物极为宽宏大量,基本吃了不会死的东西,我都能吃。所以,我的手艺也十分……难以描述。
我妈说每每看了我炒的菜,就知道当年在医院还是没有抱错小孩。
而我多半只能礼貌地回复一句:哪里,哪里,见笑,见笑,不过小巫见大巫。我们黑暗料理界的香火,怎么说也不能断在你那一辈,我传承一下也是应该的。
其实,我也曾有与命运坚决抗争的时候。不过,自从我自告奋勇地给男友李同学煮了碗面,现在他都是抱着我的腿求我别再接近厨房。
我进厨房的那半年,把快一米八的李同学从一百二十三斤养到一百零六斤。虽然换种心情想,本人也算是减肥界的翘楚,也许再另辟蹊径一下,还能一炮而红,在不节食就能帮人减肥的世界闯出一片天地。但是,这事说出去,我怎么都感觉不太光彩。
我妈也有与命运抗争的时候。她有道逢做必焦的菜叫“鸡蛋煎饼”,就是用鸡蛋掺进面粉,加上我最喜欢的白糖,煎熟即可。可是,二十年了,我基本上没见过她成功。
前段时间我为工作取材,被采访的厨师告诉我,家人做的菜之所以比不了餐馆里的,是因为他们私心想要让我们吃到更多更好的食物,而经常随便更改配料的比例。“就像鸡蛋煎饼,加糖太多让鸡蛋粘锅的概率比加糖少时大。”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仿佛能够理解“妈妈的味道”了。
没错!就算是我妈烧焦的菜,也是凝聚了对我的爱和关心!
那天回家后,妈妈刚好在厨房。我轻手轻脚地靠近,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听见围着围裙的妈妈自言自语道:“唉,怎么连猫的营养餐都这么难做?又焦了,算了,给李慕渊吃吧。”
那一晚,餐桌上的我含着热泪称赞了我妈做的三文鱼块。
毕竟人间烟火,尝起来都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