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莉
生我那年,母亲26岁。听母亲讲,那年还没有春晚,不然,医生、护士怕是都不好找吧。因为,我偏巧挑了除夕夜来到这个世界。
母亲在交通厅下属的公司做仓管员。小时候,别人问我,以后长大想做什么,我总会回答:“上班,打毛衣。”因为,在计划经济时代,母亲和同事上班比较清闲,她们做完手头事,最常干的就是织毛衣。母亲手艺很好,只是现在有病缠身,不方便织了。
小学毕业那年,一天下课回家,见姥姥在哭,我才知道母亲被确诊为1型糖尿病。关乎岁月,我给自己的定义是:我的童年,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大人们告诉我:你该懂事了。从这以后,母亲反复进出医院,我不是一个人在家,便是住在姥姥家。有一次,父亲背着母亲从普通病房到重症监护室,中途,有一道门槛,父亲吃力地迈过去,可就在放下母亲的那一刻,医生递给了父亲一张病危通知单。隔着虚掩的病房门,我看见母亲无力地躺在那儿,因为糖尿病会使人暴瘦,此刻,她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母亲逃过了一劫。因糖尿病引起的尿毒症这一关,她算是挺过去了。此后的日子里,每天给自己注射两次胰岛素,成了她的必修课,至今,已是第26个年头。
日子过得又慢且快,母亲今年63岁。去年末,她总说手不听使唤,夹菜都夹不住,母亲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患的是渐冻症。
接完父亲的告知电话,我赶去医院。走到病床前,母亲把一个袋子递给我,说是給她外孙女的。我打开一看,是一副手套。母亲说,好在织完了。然后,望着我,像个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从医院回单位的路,我没坐车,一路走,一路哭。哭着,我好像看见了小学毕业前的自己,坐在母亲的蓝色女式自行车后座,开心地在笑着。那时候,每到星期天,母亲都要骑着它,带我去商场。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现在,母亲依然在与病魔抗争,每天都会积极锻炼。母亲很平凡,但她用26年不朽的光阴教会了我:坚强。
一双手套,看见温暖。我的母亲,我们的母亲,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