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峰，成王“拜”寇

韦杰

4月28日下午，摩拜公司新任董事长、美团点评创始人王兴发内部信宣布：摩拜联合创始人王晓峰因个人原因，将卸任CEO，出任摩拜单车顾问，原摩拜创始人兼总裁胡玮炜担任CEO。

卸任的消息传出，王晓峰并没有太多解释，只在微信朋友圈留下这样一段文字：“陪伴是最好的爱。过去这些年一直亏欠家人太多……”

尽管没有明说，多数人都能猜到这代表着什么，这意味着王晓峰再也不属于这个团队。而王兴曾在收购时承诺“管理团队不变”。

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指向了一个月前的那场交易。在美团收购摩拜案的股东会上，王晓峰为摩拜的独立发展做出了最后一丝争取。“规则就是规则，投票就是投票，如果大家做了这个决定，希望大家不要后悔。”这是王晓峰在股东会投票时留给公众的最后一句话。

根据诸多媒体还原现场细节，王晓峰希望能够独立发展，但最终“胳膊拗不过资本的大腿”，他被塑造成为摩拜独立发展做最后一丝争取的悲情英雄。

找钱失败

只一年时间，共享单车上演了互联网史上最快的涨潮和退潮。摩拜卖身换主，成为美团点评生活服务生态中的一环。

这和王晓峰最初的想法并不相同。2017年11月，王晓峰在接受《财经天下》周刊采访时表示，摩拜的目标是成为全球化的大众出行公司。彼时，摩拜的四轮出行业务刚刚上线不久，有人直接将其与滴滴对标。

但共享单车的好光景从去年冬季开始一去不返。由于烧钱无度，又没有找到很好的变现模式，摩拜和ofo先后陷入资金链危机，前者被迫更早地坐在了被收购的谈判桌上。

4月3日晚上，摩拜股东会在北京嘉里中心秘密召开，这是决定这家公司命运的关键时刻。最终的创始团队投票中，王晓峰和CTO夏一平投了反对票。但在两天前召开的董事会上，王晓峰和夏一平投的是赞同票。

为什么改了主意？没有人知道中间那两天发生了什么。

根据媒体报道综合来看，摩拜原董事长李斌和创始人胡玮炜更愿意被收购，前者甚至还曾撮合摩拜与ofo合并。王晓峰却表现出比平常更不服输的精神，和美团谈收购方案的同时，每天都在见投资人、找钱。

“我感觉他3月份更忙了，有时候回复我微信都是凌晨好几点钟了，说刚刚见完什么基金的人，我觉得他不用睡觉的。他找钱的欲望更迫切了。”一位投资人回忆。

王晓峰甚至考虑过接受滴滴提出的口头offer——以45亿美元的估值，联合软银投资10亿美元。这一方案，最终被占股比例最高的大股东腾讯否决。

“坦率说，如果公司独立发展会有非常大的机会，也有挑战，但是我没办法……我相信投资机构有自己的业务判断。”不睡觉的王晓峰终究低了头。

离职的决定，在一个月之后宣布，王曉峰的说法是，“回家陪家人”。但一位摩拜内部员工表示，尽管王晓峰很有理想抱负，宁死不屈，终究只是职业经理人的角色。

也曾想一战成名

时光退回到一年前的夏天。胡玮炜窝在沙发里，思考片刻后吐出几个字，“王晓峰是大脑，我是心脏。”

2017年的夏天，摩拜正处于发展势头的顶峰，扩张计划从50城增至200城，700多万车辆在“心脏”和“大脑”的配合指挥下涌入街头。

一切都从王晓峰的加入开始发生变化。身为创始人，胡玮炜对产品和设计更加感兴趣，记者和女性身份让她担负了情怀感性的部分；商业、找钱、管理则更多的南王晓峰承担。“关于商业相关的，基本上都是他在做，商业以外的都是我在做，技术有时候是CTO在做。”胡玮炜说。

毫无疑问，比起胡玮炜，经历过宝洁、谷歌、Uber等大公司职场的王晓峰更具备商人的头脑和潜质。

2015年下半年，在李斌的邀请下，王晓峰加入摩拜。在加入摩拜前，王晓峰曾担任Uber上海区总经理，在出行领域打过硬仗。他人职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摩拜从实验室搬到市场接受检验。

找钱，是王晓峰的关键任务之一。胡玮炜曾透露，王晓峰加入摩拜时，正是摩拜“最穷”的时候，共享单车的重资产需要大量资金。后来的故事，大家已经熟知，摩拜打破了互联网历史上最快的融资速度，一年之内拿了五轮，C轮到E轮的融资总额超过11.7亿美元。

“我们要提供标准化的服务，需要资产去运营几百万辆的车，所以钱显得很重要。”王晓峰说话很慢，友善的面孔背后散发着商人的精明气质，“当你把这个事情想通了，会发现其实我们在融资方面毫不犹豫，你应该没听过一个公司一年半5轮融资的，互联网历史上没有，我们是节奏很快的。”

王晓峰和胡玮炜的性格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多数情况下，胡玮炜更愿意谈产品而非商业模式，最为著名的是那句“如果失败了，就当作公益”。因为二人分工问题，外界一度传闻胡玮炜和王晓峰不和。

胡玮炜对这个说法曾表示否认，她自认和王晓峰性格相投，“相对成熟且不喜欢粉饰”。

相比第一次经历商战的胡玮炜，王晓峰对摩拜寄予了更多的野心和热爱。他年过40，职业经理人做了18年，摩拜对于王晓峰来说，是最好的“一战成名”创业机会。

他这样向《财经天下》周刊对比Uber和摩拜，“前者只是总部在美国的中国分支机构，有好多事情，比如说在战略上想的会少一些；但摩拜是一个独立运营的公司，因为没有固定模式可遵循，要靠自己的团队去探索这个路。”

王晓峰企图改变自己的身份认同——从一个职业经理人，变成一位真正操盘全局的创业者。

附属品总会被舍弃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

曾间接经历过滴滴、Uber中国合并的王晓峰应该深知这个道理。当摩拜站队腾讯、沦为巨头附属品的那一刻，他心里应该有所准备：但凡附属品，总有被舍弃的风险。

剧本在两年整的时候画上句号。“时光飞逝，仿佛如昨。”4月6日，在美团宣布收购摩拜的两天后，王晓峰在他的微博上这样写道。两年前的同一天，王晓峰在朋友圈揭开了摩拜正式运营的面纱，他在微信里发出盛情邀请，邀约朋友参加4月22日的发布会。

那是摩拜故事的开始，“邀请函”i个字南王晓峰手写。

“在中国，创业公司永远绕不开各种巨头。”两年后的王晓峰终究还是发出了这句感慨。

根据摩拜新架构的调整，摩拜单车联合创始人、原CTO夏一平职务也进行了调整，改为担任摩拜单车新组建的智能交通实验室负责人，向美团点评高级副总裁王慧文汇报。

美团的力量从收购那一刻就开始进入，伴随收购的消息，是王兴替代李斌担任董事长。

对这场收购，美团重要投资人之一、今日资本创始人徐新评价：共享单车这张牌抓在手上是很有价值的，高频刚需，客单很低，可变成本也很低，单独做可能不是特别赚钱，但对美团这样的超级平台，它是一个获取新客、粘住老客、占领心智的应用场景。

“每天大街小巷跑这么多摩拜单车，当广告打也值啊。更何况，可变成本这么低，免费骑又怎么啦？每天2000万单，交易免费，打个组合拳，别的地方也能把钱赚了。”徐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

“王兴属于比较会精算的。”一位摩拜内部人士曾形容她眼中的王兴。

对美团而言，摩拜不仅是线下出行服务的一环，更是对抗滴滴的棋子；另一方面，还能让王兴讲好资本故事，以在美团IPO前抬高估值。

一举多得。

收购是为了更好地掌控。2018年1月，美团曾传出10亿美元投资摩拜的消息。與滴滴开战后，原本计划投资的王兴改了主意，坚决要收购。

对此，王兴表示，不愿看到滴滴和ofo的故事在美团和摩拜之间上演。滴滴曾连续多次下注ofo，但由于对创始团队没有绝对控制权，一度和ofo的关系陷入僵局，最终，只好亲自下场，参与共享单车的混战。

腾讯也不愿意让滴滴的故事重演——和对手阿里巴巴一起成为股东。毕竟，深究到最后，交易背后是“巨头的意志”。腾讯和阿里巴巴，中国互联网的两个庞然大物，正对峙在共享出行的战场上。

在这些角力之间，职业经理人王晓峰的离开成为一种注定。

美团刚刚收购摩拜时，一位摩拜员工则称呼王兴为“摩拜新王”。另一位分析人士则指出，一个听话的“吉祥物”，总好过一个有想法的职业经理人。

（实习生沈文婷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