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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解放战争炮火连天的时候,父亲母亲是党的文化干部。因为战争动乱,他们本不想要我。母亲两次服药堕胎,也许我生命力顽强,怀孕才七个月便早产在河北西柏坡——当时中共中央所在地,燕国之内。我没能在医院出生,“哇”的一声,我一睁眼,已是满天的星星,所以我父亲给我取名燕星。
我的父亲欧阳山,一个写作七十余年的老作家,“文革”前后被打倒了十五年之久的知识分子。他也是最后一个以中共中顾委委员,这个几乎是最高政治地位谢幕的革命文学家。
其实,我从小对父亲就抱有畏惧。记得儿时有这样的记忆,晚上我很早睡了,可是半夜被大人们的大声说话吵醒,我听到父亲在叫:“星星呢?星星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睡了?哪有这么早就睡觉……”“我没醉,不用扶我……”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钻进了自己的床底下。后来父亲进来,还是找到了我,把我抱起来,用他那胡子扎我的脸。我闻到他满嘴的酒气,又挣扎着重新钻进床底下。
这就是我的父亲,爱你,但是爱得很粗暴。
从那一刻起,时不时,我就得听他大声咆哮。他振振有词地说:没脾气怎么做男人?不喝酒的,那叫文人吗?
我父亲原名杨凤岐,其实,杨也只是养父的姓。父亲的养父是邮递员,家中无子,在湖北时买了只有几个月大的父亲,所以,我父亲祖籍应该是湖北,真实姓什么不详。但他在广州长大,我跟他一样,我们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广东人。
父亲的体型性格保留了外省人的印记,骨头很粗大,非常有力量。虽然,体格脾气上我不像父亲,但面貌上最像父亲的应该还是二姐和我。我父亲是卷发,孩子中头发卷的,是我大姐二姐和我。至于我的三姐和哥哥,则长得很像他们的母亲草明。我父亲共有三段婚姻,大姐二姐是一个妈,三姐和哥哥是一个妈,我最小,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而在父亲的三位太太之中,能力个性最强的是同样有名望的作家草明。依我的判断,她在当时中国文坛的地位,应该也在前三十名以内,最为著名的是长篇小说《乘风破浪》。
父亲自青少年时期发表文艺作品,当然是受“五四”运动影响,是左翼的革命文学家。他在任何时段都有大量作品,是一个真真正正写作的人,所以他在文坛上的地位无人可以否定。他一直追随革命队伍,从上海“左联”,即左翼作家联盟,到抗战时期的重庆、延安。他追随鲁迅,鲁迅出殡队伍里他是殡仪举幡的。当时的“左联”是党领导的行动组织,他在延安时,在中共中央政策研究院任文艺研究室主任,参与了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许多调研工作,其间受到主席的多次约见,书信指导,之后,写下长篇小说《高干大》。几乎可以说,在延安时期,革命阵营内只有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和欧阳山的《高干大》,算是中国文坛上有影响力的仅有的两部革命文学小说作品。
父亲跟我说过,《高干大》是反映陕北当地民间风俗習惯的反封建的作品。我看过这本书,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这出自一个广东籍作家之手。当地的方言习俗称呼父亲为大大。干大就是干爹。高干大,是人们对一个姓高的人的尊称。
父亲是个多产作家,16岁发表第一篇小说《那一夜》,17岁参加“择师运动”,高中就被开除,18岁任《广州文学》周刊主编,当过黄埔军校入伍生部上尉宣传员,19岁中山大学读预科并拜访鲁迅,20岁在上海成为职业小说家。他一生共出版长、中、短篇小说集超过50部,写下1000万字以上的文学作品。到了晚年,父亲的腰完全直不起来,眼睛看不清,还坚持依靠录音来写作,这一切,应是七十多年牢牢钉在座椅上爬格子的结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他在北京出席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在天安门城楼上目睹开国大典。之后,受叶剑英之邀南下广州,进入军事管制接收委员会,任广州军管会文艺处处长。
我父亲是个革命者,这毋容置疑。香港文化界有一个时期称我父亲为“左王”,广东文化界不少人也对他反“自由化”相当不满。他是个固执的党员,推崇现实主义、严肃文学,忠实于生活。当然,也加上毛泽东的文学为工农兵服务的思想。
1964年5月,广州的报界文坛对他作品的批判已经悄然展开。各大报纸说《三家巷》好的越来越少,批判者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我父亲没有检讨,也没有发表反驳,当然,反驳也未必能发表。在家里,他没有和我谈过半个字他的作品,他永远不会改变他的高傲和自信。他对我们说,我是我,你们是你们,你们应该有自己的表现。我影响不了你们。
我父亲的思想是革命的,可是作为一个终身的文学作者,他选择了远离官场。一生中八十年,只愿在格子纸上忠心爬行,誓以作品去影响社会表达人生。提起那些宣传部长文教书记,他大都轻松笑语,说很多是他的晚辈学生。作为一个认真的学人,他大部分时间受批评批判,他不曾整人。直到我自己辗转漂泊,一事无成,快将淡出人生了,我才醒悟:世界上原来有一种东西叫坚持。年轻时认定一种信仰,终生为之斗争,无怨无悔,不曾有过动摇,那是一种何等的问心无愧,那是一种真正的含笑九泉。
我们作为普通人,有过多少犹疑和蹉砣,难言与悔恨,无奈和迷茫。若能领导潮流固然好,不过,即使并非一贯正确,像父亲这样坚持信仰,踏实苦作,我只能是由衷的敬佩。经历了人世间的沧桑和磨难后,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自豪。
中
“文革”期间我到北京“串联”,离开红卫兵接待站后,住到我哥姐们的母亲草明家里。那里还有从东北过来的我大姐的孩子们,我之前根本没见过她们,也算是认认亲。在北京灯市口史家胡同的四合院,我才认清了我原来有一个复杂的大家庭。
草明,是我三姐和哥哥的生母。我大姐和二姐的生母肯定只是家庭妇女,后来被日本飞机炸死了。一般是由父母包办的婚姻,稍有抱负的人物离家闯荡后大抵都抛弃原配,再重新自由恋爱。草明是广东顺德人,也是上海左联时期的左翼作家,他们在上海结婚,在延安时离婚,父母对我说,原因是当时草明得了肺结核。
草明的成名小说是写工人阶级的,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名人中排不上队,因此“文革”中受的冲击应不算太大,至少,我住在她家时,她并没有受关押。
草明对我很客气,很友善,她跟我私下里说,你妈妈人没有什么问题,是你父亲不好。她的这句话,总结了她们三个人两段婚姻的恩恩怨怨,我是接受和认同的。这是婚姻受伤害者的立场,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它。
接下来草明告诉我,我的生母虞迅是她的亲妹妹,她不单带着我母亲长大,而且,还亲自把我母亲带上革命道路,带到延安。原来,我的外公曾是大官,有七房妻妾,子女成群。但她和我母亲是一母所生。我母亲三岁时,我外公就去世了,家道中落,曾经在顺德容奇镇拥有一整条街的吴姓家族,自然也就分崩离析。我母亲七岁又死了娘,跌跌撞撞跟着哥哥姐姐才得以长大。
历史的事实过去了,后人就不太容易了解。后来人所知道的历史,不过是幸存者的认知和解释。婚姻家庭更是充满隐私,不足为外人道。我的父亲很爱我母亲,但是一个男人娶完姐姐娶妹妹,一个妹妹挤走姐姐嫁姐夫,不说是在传统的中国社会,在任何地方应该都是少有发生。这似乎总有一点不光彩,或可视为丑闻。我听了这件事,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我相信,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对这件事都如梗在咽。至于我的母亲,这更应该是她终生的心病,到了晚年,她常明显表现出紧张,怕伤害,忧郁寡欢。
母亲多次跟我说过,延安女人很少,作为广东姑娘的她,当时曾有过很多的追求者,有名有姓的都提到过几个,我记得的就有党的理论家艾思奇。经组织批准,我父亲与我母亲1943年在延安结婚。我所知道的母亲履历,在延安时是中央文艺研究院党支部书记,这种大机关里的支部书记,往往也是没有能耐的人干的。
多少恩怨,总为事出有因,倘若人能预知以后,大抵做事终会谨慎,不过,人终究是人,性情之内,不管不顾,风风火火,便是一生。
家事,是天下最复杂的事,但家事,又往往不好向外说。情长理短,利益纠缠,终生牵绊,既难舍又难分。
我的三个姐姐三个家,还有哥哥,在北京,我们热热闹闹地相处,不但短暂地忘了“文化大革命”,也使我享受了一阵子大家庭热闹非凡的无穷乐趣。
1972年底,父亲从干校回到广州。一个最小的但是最实际的政策得到落实,这便是补发工资。“文革”后期,没人会在意钱这个东西。许多干部从被批斗之后就停止发放工资,未成年子女由机关发放生活费,每个小孩12到18块钱一个月,余下来的工资款便由机关代为保存,所以补发工资数额其实不小。不过,许多人为了力证自己的忠诚,一般都把补发的钱全部用来交了党费,尤其是较早被解放的那一批干部。但是到了我父亲时,情况有了变化,这时候已经是补发工资的尾声,我父亲补发的年份又长,数额就比较大了。父亲决定将补发款的一半交党费,剩余的一半领回了家。记得还是我到银行去存钱的,当年面额最大的人民币是十元,两万块钱足足用了一个大书包好不容易才装进去。父亲在当时就做了一個决定,他要出钱出路费,把所有在外地的子女儿孙叫回来,在广州过一个团团圆圆的春节。
1975年新年伊始,父亲并未“解放”。尽管左倾的寒风阵阵,大地毕竟已经回暖,我们一家三代总共21个人,从国内外六七个地方齐聚羊城,过了一个合家团聚的春节。当时,我的大姐在东北教书,大姐夫在四川大足三线厂,大外甥在兰州插队,二姐在北京,二姐夫已经外派伦敦中国银行,三姐在北京的通县,哥嫂在陕西汽车厂。
这是我们家从来未有过,也是唯一一次的团聚。其中大姐夫和我大姐离婚多年刚刚复合,哥哥和嫂子也是刚刚结婚,我的女朋友和我还没有结婚,所以这次亲人团聚,不少人都还是初次见面。父亲从干校回来了,父亲又提供了所有经费,所以个个异常踊跃,纷纷请假,真还做到了唯一一次的三代人全部团聚在一起。
父母亲住在文德路文艺招待所的那个廊四的小房子里。亲人们来了就住在文艺招待所,印象中这批人来来去去有前有后,好像大家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可以做这顿饭,那年头也没有条件到酒馆茶楼吃饭,倒是我们十个八个的常去在广州的舅舅家里吃饭。当然,去舅舅那里吃饭,我父亲从来是不去的,因为他还没有得到解放,基本上也就不出门。谁想和父亲聊聊天,就都分别挤到他走廊上那个小房子里去,只有几平方米的小房子常常挤满人,大家只能压低声音,在这阴暗且狭小的空间里,感染着希望与担忧,分享着快乐和离愁。
我的嫂子从江西到陕西的山沟里,来广州是第一次走进大城市,骑自行车有时靠左有时靠右,见了红灯也照样敢走。我那个东北小外甥,一生没见过香蕉,广东人称之为一梳蕉,他一次就能吃掉这样的一排去。最大的外甥已经陷入恋爱的苦恼中,插队且又未回城,喝完酒醉了以后就是一阵一阵地大哭。我见过酒醉以后闹和打人的,酒醉以后拼命哭的人还是见的头一遭。不管怎么说吧,一家三代人齐了,最后在艳芳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21个人的大照片。这照片留下了唯一一次聚会的盛况,留下了炽热的亲情,留下了亲人们的青春年少!
下
我父亲四十二岁那年才有的我,印象中,父亲并没有怎么带我玩,不会和我讨论太多的话题,也从不询问我想什么。对于我的成长,他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第一,每次看粤剧或电影,他一定带我去。我们几乎每周日走路到执信南路口的东山电影院去,还有,后来去省委五楼看内部电影。那个时代的孩子,能如此频繁接触戏剧电影的还真不多。马师曾、红线女、罗品超、郎钧玉、罗家宝、林小群,这些粤剧名角,几乎每上一部新戏,我都会坐在贵宾席上看。第二,就是这个暑假开始,父亲搬了一堆书让我看:《三国》《水浒》《西游记》《封神演义》《七侠五义》《隋唐演义》《薛仁贵征西》。也许我还小,他倒没让我看《红楼梦》。所以,我接触中国名著的时间很早。还好是早,我十四岁时,文艺界就开始批判我父亲的作品,使我一度对文艺书籍退避三舍。当时,我只觉得《封神演义》和《隋唐演义》最好看。封神之人可以天灵盖打开,涌出一朵祥云,祥云中祭出一种兵器,让我收了你。还有,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对阵时从对方马上把人腰间一提,扔上半空,顺手接住两腿,直接就把人一撕为二,谁见了不怕。
说到第三件,父亲还真是花了功夫,他用一个假期时间,亲自教我读汉语拼音和普通话。当年的广州,除了军区大院讲东北话,铁路局管到武汉,讲湖南话的多,其他一般没多少外省人。所以,学校里有的老师是用广东话教课的。亏了这一段,我父亲给我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我一辈子讲起普通话来,几乎不带广东口音,拼音打字,也从不会被卷舌还是不卷难倒。原来,我父亲还是中国文字拼音委员会的委员呢!
到了“破四旧”,很快就破到自己头上了。那时候我住在学校里,父母亲都到了自己单位集中学习。突然有人叫我到学校门口传达室接电话。电话里是一个女姓的声音,你是欧阳燕星吗?我们是广雅中学的,我们今天抄了你父亲的家,你有什么个人物品,现在可以回来拿走。我似乎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找到了一个同班同学陪着我回去了。
远远地看见那幢三层楼的小洋房,早已不是往日的模样,三层小楼全都挂满了巨幅的白底黑字大标语,内容自然是“打倒×××”之类,从楼顶一直拖到地下,覆盖了整栋小楼。
屋子里散落满地东西,所有的柜子、桌子都撬开翻倒,衣服被子、书本文件随处乱丢,我母亲在角落里站着,应该是被押回来开门和当见证人。母亲含着泪水看着我,走过来拉我的手,仿佛是求救。面对满屋的其他同龄人,那些得意洋洋的革命者,我甩开了母亲的手,选择了与家庭划清界限的姿态,挑了自己几套衣服,拿上《毛泽东选集》,毅然走出了家门。我没有再回头看那小楼一眼。从此之后,从我离开广州去海南,甚至当完知青回到广州,我没有再踏进过德坭路,有事我也会绕着走。直至那条路改了名,直至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这幢小楼,广州也没有了德坭路。我印象中的那个曾经的家,永远只依稀记得,因为挂了很多白标语,被覆盖的小洋房像一座远处荒野里压满祭文的山坟。
事后我才清楚,那是一次真正意义的抄家,是家具细软一切都搬走的抄家。抄家之后只剩下空房子,全广东有这样待遇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粤剧名演员红线女。她和我父亲,是广东省工资待遇最高的两个人。之后在广州文化公园举办了“破四旧”展览,展品就是这两个家庭抄家没收的所有物品。听去过的人讲,其中有一条,说我家光毛毡就有一百多条。事实是,父亲买了红木和酸枝椅子,怕冬天冷,但又找不到尺寸适合的坐垫,就剪了毡子当椅垫,结果就是一张椅垫变成了一条毛毯。
父母单位的大字报栏,自然是我很想涉足的地方。不过,很快我已经知道一切全无希望,因为父母的罪名已经在报纸上登载,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
父亲的单位其实我很少去,有一次去了,到了门口,隔着马路看到大门里父亲正在扫地,我即掩面而走了。
在北京大学读书的哥哥,思想和北大学子一样,历来激进得很,他经常和父亲就一些问题进行讨论。有一天,我接到他写来的一封信,附有一张大字报稿,揭发父亲思想问题,让我抄好贴到父亲机关去,我照做了。之后很多年,我并没有为贴父亲大字报觉得内疚,内心有自己的借口,一是哥哥叫我干的,二是我没有讲半句假话,三是不到一年,我已经去警备区为父亲送衣服了,还去干校探望过父亲,五个兄弟姐妹,也只有我去过。十三年之后我的父亲才正式解放恢复名誉,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迷茫怨恨哀伤,很难用什么来形容自己对父亲的情感。不过,有一点我很快就明白,那就是,永远不要指望真的能够背叛父亲,不管你怎么做,你永远不可能和家庭划清界限,别人永远不会把你们的血缘关系分开看待。聪明的办法就是不管对错,都坚决和自己的亲人站在一边。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去的,恍恍惚惚之间,我已站在中山纪念堂的后台上。透过背景幕,我清楚看到外面,三层观众席上黑压压地坐满人,我父亲脖子上挂着大黑牌,弯着腰站在舞台前的角落里,显得是那么的瘦小。不断传来的发言还有父亲的答辩,我的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楚,唯有那不时传来的口号,声音很响,使我震撼。我突然害怕起来,心里暗暗希望时间不够,把我的发言取消。没想到,主持人在麦克风上说,最后一个发言的,是某某的儿子欧阳燕星。
我快步走到前台,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周围一切突然很安静,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鸦雀无声的一刻过得很慢,很慢很慢……我知道人们在等我,我忽然举起右拳,拼命喊了一声:“打倒欧阳山!”排山倒海的口号声呼应起来,之后,我字正腔圆地读起了我的发言稿……
第二天的《羊城晚报》发了消息稿,也提到我的名字,不过只有十六分之一的版面大。從此,没有任何人在我面前提到过这个批斗会,包括我的同学、朋友、亲人,父亲也从没和我谈过这事。我印象里,当时的斗争会上,我们互相应该没有对视过,他低着头,我面向着观众席的血盆大口。回想起来真像是一场噩梦,仿佛现实中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那时我当然不会知道,日后我父亲会成为中顾委委员,可怜我为了自己的出身,为了自己究竟是不是革命后代,足足迷惑、忧伤了起码十五年。
那之后,我们在梅花村一住就是25年,父亲去世之后,梅花村36号的小洋楼成了居委会办公室。花园成了梅花村居民休闲的地方。亭子旁边由居委会矗立了一座父亲的石雕头像,欧阳山故居,这里成了父亲永远的家。
责任编辑:高鹏
作者简介:
欧阳燕星,欧阳山之子,曾任广东省作家协会创作助手、香港经济导报发展有限公司董事副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