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颖
童年时家乡有个习惯:谁家有出远门的人,总会托人捎一封家书回来。
母亲识字多,经常有村里的女人拿着丈夫寄来的书信,请母亲念给她们听。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格外高兴,因为信念完了就会有糖吃,所以,母亲念信时,我就坐在旁边听。
信通常很短,寥寥几语,报个平安。母亲不一会儿就念完了,那些女人们却一个个都红了眼眶,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挂念。她们总是对母亲说,再念一遍吧!
母亲每次都是念到她们满意为止,她们从丈夫的书信中得到些许安慰,思念也得到了寄托,于是满意地离去,将那封珍贵的书信仔细地揣在怀里。
那时我还小,不识字,也听不太懂书信的内容,然而看著村里的女人来来去去,时间久了,我仿佛从她们红肿的双眼中感受到一种复杂的情绪。
后来父亲也出了远门,我才终于体会到那种思念的情感,每天都在家里盼着,父亲什么时候来信啊!等待的过程是最难熬的,我常常幻想,一出门就能看到父亲高大的身影,看到他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终于父亲的家书寄来了,我们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等着母亲念信给我们听。母亲这时也是格外高兴的,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轻轻抽出叠得非常工整的信纸。
这时,我们早就等不及了,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母亲不紧不慢地拆开信纸,小声地读给我们听,也好像是读给她自己听。轻柔的声音将这封家书念得格外缠绵悱恻,深深的思念隔着薄薄的信纸,从父亲那端远远地传了过来。
父亲回来的那天,我没有产生任何的陌生感,相反,他身上的一切变化我都感觉如此熟悉,包括他新冒出的胡楂,晒黑的皮肤以及脚边的泥土。原来是家书将两颗遥遥的心连在了一起,它传递信息,送来问候。我们在信里头感知着父亲的变化,计算着行程,而父亲在另一头注视着儿女们的成长。
后来,手机电脑开始兴起,家书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村子里也没有请母亲念信的女人了。茶余饭后,我常常听见各家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宛若一首首欢快的交响曲。
小时候,不识字,父亲的家书我看不懂。长大后,识字了,父亲也不用再写信了。但是,我更怀念那些等待父亲寄来家书的日子。
(指导教师:张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