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经济史与制度史结合的力作

金晶

货币是反映全部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的指示器，它影响到国家与社会的方方面面，可以说货币的发展运动是判断社会经济发展程度的标识之一。中国古代的社会经济和货币经济发展到明代时期出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白银成为占主导地位的货币，即所谓的货币白银化及其完成。在货币白银化的进程中，明代社会的商品经济、价格衡量尺度和金融信贷等方面都出现了一系列新的现象，如钱庄的兴起、信用票的普遍出现，尤其重要的是这些新的变化进一步导致国家制度和社会领域诸多方面发生一系列深刻变化。关于这一转变的历程及其对于赋税、财政体制的变革意义，已经被中外许多学者加以考察论证，并形成共识。但是，从更宏观、整体的层面对明代货币白银化与明代国家制度变革进行讨论的研究成果实属少见。

黄阿明《明代货币白银化与国家制度变革研究》一书立足于实证的研究，从更广阔、宏观的视角出发，勾勒出明代货币白银化的轨辙与国家制度变革的整体图景。全书主体内容共计七章，着重讨论了明代货币白银化进程与货币制度与货币体系、赋役制度、商税制度、俸禄制度、军事供应制度、法律制度、对外贸易制度等国家制度之间的互动关系，从而对明代货币白银化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提出了整体性认识和评价。

黄著认为，随着货币白银化进程的展开及其完成，引发了国家制度领域与社会领域两个层面发生了一系列变革，甚至还局部出现了突破旧的结构与秩序的新气象。但是，国家在面对货币白银化进程时仍然显得反应比较迟钝和滞后，并没有从国家制度与社会两个层面以更加积极主动的态度去进行周瞻的、有序的总体性改革。明代国家并没有主动从制度层面为货币白银化以及社会发展变迁提供一套社会更为良好的整体运行发展机制和环境。因此，明代货币白银化以及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所带来的国家与社会的质的突破是有限，不可能在更大范围、更深的程度上改变整个国家与社会发展运行的轨迹。

此书亮点颇多，兹择其要者绍述如下。

一是本书是目前国内以货币白银化为题的第一部专著，同时也是一部将经济史与制度史结合的力作。国内学术界有关货币白银化的研究成果分布存在极不平衡的情况，有关明代货币制度、货币形态的研究、赋役改折与货币白银化、军事供应系统中的屯田、开中盐法、马政研究的区域性都是学界关注比较充分的领域，但是对明代国家货币制度与体系的检讨、商税的货币白银化、马政衍变的阶段性、明代法律制度与货币白银化以及明代货币白银化的负面问题以及存在的不足则讨论相对较少。或者，虽然具体到某一具体领域，如明代海外朝贡贸易制度变迁，学者们都进行了不少有益的探索，但是试图从更宏观、整体的层面对明代货币白银化与明代国家制度变革进行讨论的研究基本没有。正是鉴于存在这样的情况，黄著在学界既有研究的基础之上，针对既有研究中尚未关注到的问题以及存在的不足，从更广阔、宏观的视角出发，同时立足于实证的研究，对明代货币白银化与国家变革二者互动关系中的阶段性、关节点、重大事件等方面作系统论述，勾勒出明代货币白银化与国家制度变革的整体图景。尤其将国家制度变革置于世界全球化贸易的大背景之下，强调国家制度变革的外因，分析国家面对经济发展的在制度层面的应对与调整。这一点具有的启发和补白意义。

二是本书史料翔实、辑佚丰富。书中不但大量使用古典文献资料，如实录、政书、正史、编年史，还涉及明人文集、地方志、笔记史料。亦文亦史的文集笔记，可印证官书、正史之记载，补其笔触之不及，并订正可能存在的讹误，而且收录的这些市民活动的生动细致的记载还增加了学术著作的可读性。书中，黄阿明梳理现代学者已有专著与成果，发掘出国家制度变革研究新的研究点和新问题，如专门讨论明代货币白银化的负面问题以及存在的不足。同时，他还留心日本、欧美有关论述与研究，东西方学界相关论点与资料的互相印证亦使本书之论说更为扎实，显示了作者良好的学术素养。可以说，黄著既广泛涉猎，强于考证析理；又从学科交叉的开阔视野，强于量化分析。

三是挖掘出了明代经济史研究的新话题。这主要体现在从经济史的视角研究明代法律内容及其制度变迁。黄著抓住与货币形态密切相关的赃、盗罪、赎罪领域货币形态的变动与法律条文的变化、修订展开论述，从而见出明代法律制度的变迁线索。当明代货币形态发生的根本变化，国家法律例令关于大明宝钞、铜钱和白银规定的也随之变迁。为了应对社会的发展变动，明朝的法律制度在律之外，制定了越来越多的例以适应社会发展。这一观察视角，无疑是为明代法制制度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路径。

此外，黄著在具体问题的论述过程中还细心的辨析、纠正了一些既有研究的看法，进而作出明确判断。比如白银货币化与货币白银化、开中法的概念辨析，朝贡体制中的贡期以及正德年间广东市舶司抽分税制理解的纠谬，等等。

黄阿明博士师从著名历史学家王家范教授，主要研治明清社会经济史和政治制度史。作者从2005年开始明代货币经济史的研习到该书出版，差不多以十年时间完成了这本学术著作，并入选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从黄著广阔宏观的视角和细致广博的征引中，笔者亦能感受其十年潜心的辛苦非同寻常。愿黄著的出版，有助于我们借鉴明代国家应对社会经济发展时采取的政策、措施与制度改革的得失，为处于社会转型时期的当代中国进行国家体制改革与社会经济改革提供現实参考，对明代经济史领域的学术研究亦有所裨益。

（作者单位：江苏广陵书社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