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好几辆车,开得很快,我们的车子根本追不上。突然,对方的一辆车子转过头全速撞向我们,我们的车子当场被撞
我们常幻想自己是超级英雄,捧着手机在虚拟的世界“绝地求生”,而王彦入这个28岁的90后姑娘,在6年间参与缴获超过自己体重4倍的毒品。從大学毕业生,到缉毒队骨干,从边防检查站,到女子侦查组,她一丝不苟严守边关,也勇挑重任乔装侦查。
紧邻“金三角”,危险无处不在,意外随时发生。像她一样的年轻战士们,成为扼守“禁毒防线”的第一关。在近日的一档节目中,王彦入为我们讲述了中缅边境的生死缉毒故事。
工作中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
在上大学的第二年,我(王彦入)在深圳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安保工作。当时,我住6楼,有一队武警战士每天都会迈着整齐的步伐从楼下经过。20岁的我像花痴一样,每天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每一步都像踏在我心里一样。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穿上了笔挺的军装,我从没见过自己那么美的样子。
大学毕业,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到家乡当公务员,一个是到千里之外的边防部队当兵。父母当然是希望能留在他们身边,但或许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我选择了当兵。
我工作的地方叫德宏,在中缅边境。中缅边境线很长,犬牙交错,没有天然屏障。有的地方国界就是一条小沟或是一个田埂。因为紧邻“金三角”,所以禁毒压力非常大。
刚来侦查组不久,有一次我和战友们在汽车站附近跟控一名嫌疑人。他的警惕性非常高,走上十几步就会迅速回头观察一下。碰上这么一个时不时猛回头的嫌疑人,我们只好不停地更换队员上前跟控。换到我时,他刚进了车站买了票,我就跟了进去。看他上了大巴,我在车下想确认他的位置。眼看汽车就要开了,他突然又走下来,一下子和汽车旁边的我眼神对视上了。
当时我们的距离很近,他盯着我看,眼里满是怀疑和警惕。我的脑子“轰”一下就炸了,心跳加速,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问题:是我暴露了吗?刚才跟控的环节哪里露出了破绽?
我努力保持镇静,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停顿几秒后我错开视线,离开了现场。走出嫌疑人的视野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我快速从车站出口又绕回到大巴车附近,在嫌疑人的视野盲区确认了车牌号和他的座位,最后成功帮助战友抓获了这个嫌疑人。
还有一次,我们锁定了目标。对方有好几辆车,都很疯狂,在二级路上时速开到了140公里/小时,我们的车子根本追不上。有一辆车子突然倒车,全速朝我们撞过来,我们的车子当场被撞毁。一位战友顾不上安全气囊的巨大冲击,迅速下车追捕,被对方狠狠击打头部仍死死地抱住对方不放,直到战友们赶上来将其制服。
日常缉毒中想象不到的难堪事
除了这些惊心动魄,我们的工作更多是平凡琐碎,甚至有时难堪得让人难以忍受。大家很难想象,贩毒分子为了逃避检查,会想出什么办法来运毒。我见过将毒品藏在电脑、内衣、山竹、大米、汽车油箱里的,还有将毒品溶解藏在衣物、饮料里的,甚至有人用自己的身体藏毒。
抓获体内藏毒的嫌疑人后,我们需要戴着手套,从他的排泄物中将毒品挑拣出来作为物证。曾经有一个嫌疑人排了三天才将体内的毒品排干净,取出毒品时满屋子都是恶臭。可能在很多人觉得,这太难以想象了,但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前几年,有些艺人因为涉毒而影响了演艺事业。说实话,当我在网上看到那些为偶像抱屈的粉丝,甚至鼓吹“大麻合法化”的言论时,我十分生气。这些人,对毒品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们不知道,毒品对人的身体和神志有多大的摧毁力。我见过他们毒瘾发作的样子:满地打滚,鼻涕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大热天裹着棉被还不停地打寒颤。他们更不知道,贩毒的利润让多少人成为恶魔,多少个家庭坠入深渊。
我的老组长查应鹏,被毒贩连刺7刀,最险的一刀距离心脏不到1厘米;我们云南边防的杨军刚烈士就倒在了毒贩的枪口下。还有,全国缉毒战线上那些因公负伤、致残、牺牲的英雄们,他们在保护谁?如果,被他们保护的人却反过来为毒品开脱,那他们的付出又算什么?他们的汗、他们的血,都白流了吗?
转眼6年过去了,我一共参与缴获毒品220多公斤,超过了我体重4倍。虽然在工作当中我们女缉毒人员就像女汉子一样能够不畏艰险,智擒毒贩,但是工作之余,我们也有脆弱的一面。参军以来我也曾哭过。记得有一次我探亲回家,我姑姑跟我聊天的时候说:“你妈妈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每次听说你要出去办案子的时候,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当年做了一个手术,连我的表姐妹都到医院去照顾她。全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却瞒着我一个人。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在被子里哭了。
不过,我常常想起八年前趴在窗台上的那个自己,看着兵哥哥们潇洒地走过,心里听到那个召唤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绽放在祖国边境线上的青春,是最美的芳华。
“女子侦查队”主要干什么
可能有人会问,我们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在边境禁毒,其重要性在哪里?实际上,我所在的德宏,紧邻“金三角”,而且中缅边境没有天然屏障,所以这个美丽的地方被毒品侵害严重,我们多查一克毒,内地就少受一份害。
还有人会问,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为何还要展开人工缉毒?其实,随着科技的发达,毒贩的藏毒手法也在不断进化,形形色色、多种多样。例如将毒品海洛因溶解在矿泉水里,它的颜色就接近于可乐的颜色,放在可乐瓶里,机器是检查不出来的,但是查缉人员一闻味道就知道了。
因为我是一名女生,所以也有人会问我所在的“女子侦查队”主要是干什么的?其实,在我来到侦查队以后,大部分时候是穿便装,隐蔽身份,化装侦查。侦查队的工作不仅有前期的化装侦查、抓捕,还有后期的案件办理。
我们会根据案情的需要和现实情况,扮演成不同的角色。有的时候是大学生,有的时候是街边小贩,有的时候就是一个路人甲,还有的时候会和男战友一起扮演一对小情侣。
几年下来,我们发现,“毒贩”们也不全是影视剧里那种穷凶极恶、阴险狡诈的面目。很多贩毒集团的头目在境外遥控指挥,用金钱诱骗那些极度贫困、失去经济来源的边民们替他们犯险运毒。而边民们得到的“报酬”,可能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大数目,有的就是几百块钱而已。
我们就遇到过为了300元钱被人诱骗运毒的情况。我们曾抓过一个外国籍的女毒贩,她的丈夫因为吸毒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她没法养活6个孩子,于是铤而走险。被捕后,她跪在地上,抓着我和战友的腿使劲摇晃,疯狂地哀求我们:“我求求你们了,我丈夫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丈夫吸毒,但我从来没有吸过。家里还有6个孩子,我被抓了,他们就全都完了!”她的眼神,那种充满绝望和悲伤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但法不容情,抓了她,或许就救了更多的人,这一点我们不会迟疑。
我们抓获的犯罪嫌疑人量刑都比较重,一般都在十五年以上,其中武装贩毒的情况非常多。
我们在抓捕、化装侦查的过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另外,我们接触的犯罪嫌疑人多数自身就有吸毒史,本身就是艾滋病、肺结核等传染病病毒的携带者,在与他们接触的过程中,我们也有被传染的隐患。(新华社2018.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