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球

米哈

大概每一种类型的拍摄，都会有所谓的经典场面，拍摄警匪片会有飞车追逐、西部片会有沙地上的风滚草，而昆虫纪录片中最吸引我的经典场面，要算是：小甲虫滚粪球。

滚粪球的小甲虫，叫蜣螂，又称金龟子。金龟子遍及世界各地，细致的分类可多达六千种，无论在沙漠、森林、草原，人们都可以找到金龟子把动物粪便滚动成球的舞步。所谓舞步，除了是一种修辞，也是生物学家对金龟子滚动粪球的一种特别动作之描述。原来，当金龟子一路上滚动着粪球时，它们都会时不时停下来，站到粪球之上，转一两个小圈，然后又下来继续滚球，这动作敏捷而优雅，像一节小舞步，但为什么金龟子总是跳着这一种小舞步呢？

近年，生物学家Marcus Myrne和他的研究团队，透过不同的实验观察后发现，原来，每一次当金龟子爬到粪球上跳小舞步，它们都是在观察天上的光线与银河光带（milky way）以认清前行的路线，以致无论日间与夜晚，金龟子都不会迷失方向。

这次科学研究，令人想起古埃及神话里的凯布利（Khepri），他是一个有甲虫头的男性，有时甚至就是以金龟子的形象出现，每天推着太阳横越天空，晚上将太阳推到冥府，早上又将太阳推到人间。于是，金龟子又代表再生与复活，我们眼中的推粪小甲虫，正是古埃及信仰中的圣甲虫，当时的人以宝石雕成圣甲虫形的护身符，放在木乃伊的心脏位置，或挂在其脖子上，以保亡者的初心。

说到滚球的神话象征，大家总是會想起被惩罚的西西弗斯，那每一次将巨石推到山顶，然后巨石又滚回山下的想象；但我想，我还是宁愿记起渺小的金龟子，它们珍惜被丢弃的东西，将之滚动成球，继续前行，却又不像西西弗斯一样的无目的、无休止地只会往上去。相反，闲时跳一个小舞步，认清方向，然后默默地独个儿上路，活像一个读书人。

（孤山夜雨摘自《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