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桢 葛玲
[摘 要]潘光旦先生的位育理论,是分析和探讨民族节日文化传承与发展内在规律的社会学理论,是我们认识和理解民族节日文化传承与发展普遍性与特殊性关系的学术性工具。利用潘光旦的位育理论,对苗族独木龙舟节和赫哲族乌日贡节的位育功能进行分析,探讨两个民族传统节日在时代变迁过程中进行民族文化调适的基本路径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社会学;位育理论;民族传统节日;研究
一、对位育理论的理解
潘光旦(1899~1967)是中国著名社会学家,他从中国社会的实际出发,对西方社会学中的社会互动(Social Interaction)理论提出了自己独特的创见。
西方社会学中的社会互动,是指研究人与人之间、人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行为分析理论,重点研究互动模式、互动符号等内容。从西方社会学的角度进行理解,Social Interaction一词,是暗示与模仿、竞争与冲突、合作与同化、适应与传承及其互动关系的表现形式,它关心的是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静态特征,目的是用社会学理论对人與人、人与环境之间关系的变化特征进行具体描述和定性分析。由于侧重于静态特征的观察与分析,导致互动理论停留在书本上,无法对人与人、人与环境关系变化发展规律进行前瞻性探索和引导。
针对西方社会学互动理论存在的缺陷,潘光旦先生创新提出了位育理论。他指出:“位育是两方面的事,环境是一事,物体又是一事,位育就等于二事间的一个协调。”①《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其中的“中”字,指的是人的欲望要有所节制,有所控制,人要有守中的定力,中为值、中为上;“和”字,指的是人表达感情不要过于极端,态度和行为都要平和,和为贵,和为上;只要做到“中”“和”两字,天与地才能各安其位,万物也才能生长发育。安其所是秩序,遂其生是进步。人与环境的互动,不是简单的概念转换,而是复杂的互动关系。每个人只有各安其位,万物才能生长发育,社会才能有序发展。人与社会,是在特定秩序中共同进步的,没有秩序,社会何来发展。
所以,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是相互变化、彼此影响、多元联动的关系,世间没有人能够征服环境,也没有人完全迁就环境,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都是在相互作用、相互适应、相互促进过程中走向新的结合,是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和位育,其实就是中国社会的互动模式,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顺应时代、凝聚力量、多元发展的理智选择。
二、独木龙舟节与乌日贡节的简要情况
(一)独木龙舟节
独木龙舟节,苗语称“恰仰翁”(qab niangx vongx),直译为“划船龙”,意译为“划龙舟”,有的村寨称为 “弄翁囊”(nongx vongx nangl),直译为“过下龙节”。它是贵州省台江、施秉两县交界的清水江两岸苗族的民族性节日。每年农历五月二十日左右开始准备,到同月二十四至二十七日之间举行。
关于清水江地区独木龙舟节的历史,目前能找到的最早的记载是清代《镇远府志》和《苗疆闻见录》。民国年间,王嗣鸿在《台江边胞生活概述》①中的介绍相对要详细一些。近代关于独木龙舟节较为详实的调查记录是1958年全国人大民族委员会办公室编印的《贵州省台江县苗族的节日》。②
在20世纪50~60年代,每年都有20~30只龙舟参加划龙活动,由于历史原因,70年代曾经停办。进入80年代以后,苗族群众又恢复了这个传统节日。根据贵州省非遗中心《龙舟节普查报告》,施洞独木龙舟节活动程序包括确定龙舟组织单位、推选“鼓主”、砍树、制作龙舟、龙舟开划、竞赛等环节和内容。但在实际调查中,独木龙舟节及其龙舟比赛活动程序则为确定龙舟协会组织筹款、各村寨推选“鼓主”、龙舟出龙下水、接龙、竞赛等内容。而通过对白子坪村民的访谈了解到,新龙舟制作的选料讲究,花费高昂,需要举全村之力共同完成,所以砍树和制作龙舟并不是每年都进行。
在龙舟下水之前,各寨都要请鬼师来进行出龙祈福,出龙仪式时,明明是龙舟下水,但是鬼师所祭祀的却是山神,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划船是水上的活动,祭祀山神,似乎具有山地文化和平原文化融合的特质。这一点还表现在接龙时的苗族寨子上,只要有亲缘关系,高坡上的苗族也会下山来接龙,这使传统节日同时又具有促进地域交往的特定功能。
接龙时,鼓头的亲戚或者龙舟所属的寨子嫁出去的姑娘都会来送礼接龙,由此还在各村寨的河滩上形成了大小集市。在二十七日龙舟决赛那天,还会有盛装打扮的苗族妇女在岸边飞歌助威。龙舟被送回龙舟棚后,各寨聚餐欢歌,一直延续到午夜。在清水江流域聚居的苗寨因为节日相聚,形成了较强的族际力量,进一步巩固了民族传统文化根基,同时在传统接龙仪式、龙舟竞渡的基础上,姑妈回寨打平伙聚餐延伸出来的拔河比赛、烧烤活动、歌咏晚会等,使古老的苗族独木龙舟节繁生新兴的文化内容,更使传统节日复兴与壮大。
(二)乌日贡节
赫哲族的民族性节日乌日贡节,赫哲语发音叫“urigun”,为吉祥喜庆之义。节日的诞生之初主要是文艺活动的展示和体育项目的比拼。第一、二届举办是在1984年和1985年,叫做“赫哲族文体大会”,后在第三届定名为“urigun”,经过赫哲族研究会慎重研究,决定音译为“乌日贡”。在调查中发现,关于“乌日贡”的发音,族群内部有些争议。赫哲先民沿江而居,分布地区较长,早些时候,交通不便,没有通讯设备,相互走动不勤,出现了语言上的差异。据付占祥③讲“咱们赫哲族较早的时候,居住在富锦县(现富锦市)大屯沿松花江上游的赫哲族称为‘那贝,居住在嘎尔当屯至街津口村一带的赫哲族人称‘那乃,居住在勤得利村沿黑龙江下游至乌苏里江的赫哲族人称‘那尼傲。在赫哲族的语言发音中,‘上江和‘下江居住的赫哲族人是有区别的,上江下江的语言、语调不大相同。但赫哲族研究会已经定了的‘乌日贡发音是正确的,因为这是绝大多数赫哲族人居住区域赫哲人的发音,叫‘乌日滚属于少数人发音的咬字现象”。尽管稍有不同发音,但笔者走访赫哲族聚居区,族群内部普遍认同“乌日贡”这个叫法。
乌日贡节是在新的历史时期赫哲族人民建构的民族性节日,选择的节期在农历的五月十五日。为什么选择在这一个时间呢?据赫哲族国家级伊玛堪传承人吴宝臣①回忆:“是因为最开始我们选择节日时间有一定的共识。选择的时间6月,是春季刚过不长时间,接近梅天(三伏天),‘三伏天太热,春天太凉,这个时间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不会太热,记得早先(以前)老人们也说这个时候季节性最好,赫哲人认为最重要的是阴历五月十五(公历6月15日),它是最神圣的一天,赫哲人信奉这一天。这一天祭江祭拜神灵,也是夏季最好的时节。这个时候,气候宜人,山上的树很茂密,花也艳丽,山上的猎物很全,獐狍野鹿,肉质最为肥美,动物长得也很美;这个时候江里的鱼也最肥,认为打上来肉质最肥美。所以这个时间最好。”赫哲人十分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也体现在农历五月十五这一天,但是依据当代的实际情况,付占祥说道:“赫哲人在‘鱼咬讯(繁殖)时期,很少打鱼,在民歌中也有阐释,遵守大自然规律,保护自然资源。赫哲人最信奉三个时间,‘三月三‘九月九和农历五月十五。‘三月三‘九月九跳鹿神,祈福求平安。但是‘三月三,是开江打鱼(的时间),如果选择这个时候,那么就会耽误渔业生产;‘九月九,是打大马哈鱼的时間,属于打鱼最旺的季节,道理是一样的。定为五月十五日,是依据国家规定的渔业法,有个休渔期的规定。所以选择在休渔期大伙儿不忙的时候聚聚最好。”
赫哲族在20世纪70年代民族文化开始复兴。20世纪80年代随着国家对民族村寨的社会历史调查的进行,使得赫哲族的历史文化得以在文献上留有详细的记录。1984年,赫哲族的几位文化工作者孙玉森、吴福常、尤双喜等人草拟了关于举办赫哲族节日的一个方案,得到赫哲族聚集村群众的热烈响应,大家合力促成了首届赫哲族的民族性联欢的活动。赫哲族的“乌日贡”到今年为止,已经成功举办十届,赫哲人视其为最重要的民族节日。“乌日贡”对赫哲人意义重大,人们在这个节日中确立民族的生活秩序,从语言、民间信仰、服饰、饮食、礼仪、音乐等都在这个节日中进行自觉的文化表述。“乌日贡”的节日展演是文艺与体育的比赛与展示,文艺表演中主要表演民间说唱“伊玛堪”、民歌“嫁令阔”、民间舞蹈与宗教舞蹈以及民族乐器。节日的体育项目源于生产活动的实践,也是处理社会关系活动的实践。项目中的叉草球、顶杠、杜烈奇、鱼王角力都是赫哲族渔猎生活的真实再现。在项目的比拼中,两个队的小伙子通过比拼力量、表现技巧来赢得“莫日根”(赫哲语“英雄”)的称号,这对于赫哲人来说是无尚的荣耀。
在这场盛会中,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形式参与其中,参加方队式的检阅、登台进行文艺表演、比拼体育项目以及庆祝篝火晚会,这些都是赫哲人对节日进行的个体表述话语,渗透着每一个赫哲人的心理状态,蕴含着他们在节日生活中的共性心态特征,即对于节日的热情与民族文化的自豪。
三、民族节日的复兴与构建的有效途径
(一)民族节日的复兴
贵州省台江、施秉两县交界的清水江上游的独木龙舟节,自20世纪80年代在民间自发恢复之后,由于当地百姓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地方政府的鼓励与推动,以及受民族地区民俗文化旅游业勃兴的刺激,二十多年间,越办越隆重,名声越来越大,并最终成功申报成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第二批),成为清水江上游地区、黔东南州乃至贵州的一张重要的民俗文化旅游宣传名片。独木龙舟节的复兴与发展,位育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首先,独木龙舟节的复兴与发展,是苗族与其他族群协调发展的结果。路易莎认为,龙船节的特征就在于它的外向性,表现在:一是招龙一类的活动是在自然村寨内进行的,它要达到的目的是重铸内部团结的基础;而龙船节则由村寨各自组成龙舟队来互相进行比赛,活动是在村寨之间展开,打破了一村一寨的界限。二是与招龙仪式只限于本村本寨成员参加的狭隘性不同,龙船节有来自整个这一地区的客人和观众,还为年轻人谈情说爱提供机会。可见,它的目的是吸引互不相识的人们来到一起,通过聚会,让大家彼此认识。三是由于新闻媒介和外地游客的到来,龙船节越来越具有表演和娱乐的性质,这一点尤为重要。①……招龙是一个用来加强群体内部凝聚力的内向性仪式,而龙船节则是把不同人群汇聚到一起,使人们互相交往的外向性活动;招龙是一个被人们赋予特殊意义的宗教仪式,而龙船节在很大程度上则主要是一个世俗化了的娱乐活动。
其次,独木龙舟节的复兴与发展,是苗族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积极结果。贾仲益认为,透过独木龙舟节,人们看到维系这一大型节庆活动、生成这一社会整合机制的苗族社会文化要素及其繁荣发展的清晰脉络:一是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的纵(血亲)横(姻亲)两轴关系。独木龙舟节的基本活动单位是血缘—地缘合一的村寨,而不是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维系的房族或宗族。这是由这一带的苗族迁移汇聚、相互包容的聚落形成史决定的,大多数村落不仅因此是多血缘背景的,而且往往也并非单一族别的,只是由于苗族人口较多,因而能够把其他族别背景的异质元素逐渐消纳掉罢了。但是,这丝毫不意味着,苗族传统的亲属网络在这个节庆活动中的作用和地位降低了,恰恰相反,地缘性质的村落固然是集体行动的基本单位,而真正起支撑作用的却主要是亲属网络,包括以“吃鼓藏”为重要维系机制的父系氏族组织,以姑舅表婚维系的横向互惠性社会网络,和以族内婚为基础的苗族社会互惠关系网络。二是血缘—地缘二元平行的村落社会结构。作为一个生活共同体,苗族村寨除了重视亲属关系之外,平日同居共处、世代守望相助、彼此唇齿相依的利益联系也使得他们同样重视地缘关系。在日常生产生活中,族亲、姻亲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会强调得多一些,亲戚之间的往来也更密切一些。但是,水源、牧场、薪炭林、渔场以及山林地界,靠全村人来监守保护;村规寨约,约束的是全村村民;面对外来威胁,需要全村一致对外。说到底,功能性的自然村寨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最后,独木龙舟节的复兴与发展,是社会关系协调发展和社会资源整合利用的结果。民族节日的复兴和发展,是基于地方现实需要以及地方特殊地理环境的全盘考虑。独木龙舟节自20世纪80年代在民间自发恢复后,活动形式随着经济的发展不断丰富。从独木龙舟节仪式活动的举行方式来看,虽然有民间自发的龙舟协会进行管理和组织,但是划龙舟更多是作为节日娱乐活动,节日的活动类型不仅有体育竞技,还包括接龙仪式、分龙肉、各寨子之间的联欢活动,具备了维系地缘和亲缘的功能。如,凡是参加的龙舟皆有政府划拨和龙舟协会筹集的奖金鼓励;每一寨的龙舟都会受到有亲缘关系的寨子接龙,似乎是另一种形式的走亲访友。有学者认为龙舟文化随着娱乐性的增强,已逐渐失去原有内涵,成为纯娱乐健身活动,并认为“这是文化发展变异的结果”②。但是从目前龙舟活动中仍遵守的传统禁忌看来,龙舟文化虽带有娱乐性,也提供亲缘情感展示维系的平台,但本体仍能反映其文化保留了一定的传统性。
(二)民族节日的构建
乌日贡节是赫哲族人一个新生的节日,诞生于1985年,是集赫哲民间文化、体育项目为一体的赫哲族节日盛会,1988年6月将这种文体活动正式定名为“乌日贡”大会,每隔三年召开一届。1997年6月改为四年一届。乌日贡大会发展至今已成为展示赫哲民族文化、增进民族团结、促进民族发展、振奋民族精神的盛会。乌日贡节的构建与繁荣,位育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首先,乌日贡节的设置,是赫哲族全体人民共同愿望的体现。“乌日贡”是赫哲语“喜庆吉祥”的意思。乌日贡大会于农历五月十五日召开,大会集民间文艺表演、体育项目比赛为一体;文艺比赛有传统的嫁令阔、神鼓舞、口弦琴等,还有各地创作的文艺作品;体育竞赛项目有射击、射箭、杜烈其、叉草球、划船、游泳等。此时是松花江、乌苏里江、黑龙江鱼类繁殖期,也是赫哲人停止捕捞的歇网期。生活在三江流域的赫哲人和散居在全国各地的赫哲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共同欢庆自己的民族节日;俄罗斯远东边区那乃区的那乃同胞,经常派代表队前来参加活动,更使“乌日貢”成为一个跨区域的国际盛会。
其次,乌日贡节的构建,是民族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结果。“乌日贡”大会,不仅要进行文艺演出,而且还要进行射箭、“杜烈其”、叉草球、拔河、颈力、摔跤、游泳、“鹿毛球”、划船、扳腕、叉鱼等比赛和表演。之所以有如此丰富的节日内容,与赫哲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有关。比如,叉草球是赫哲族青少年非常喜欢的游戏活动,在每年的春秋两季进行。人数不固定,分为两队,每人手执一根长七八尺的木杈,先由甲队将草球向乙队掷去,乙队人人举杈叉球,叉住草球则前行若干步,否则后退若干步。然后乙队发球,甲队叉球,如此反复,超过事先划定的界线,即为胜方。后来规则有所变化,以胜的次数多者为胜方。连续叉中若干次者为胜。这种游戏最初是为了训练青少年使用“激达”(扎枪)的本领。又如,“嫁令阔”调是赫哲族音乐的基本调型,轻柔悠扬,用以歌颂美丽的大自然,抒发对家乡的山河、风光、沃土、旷野的无限热爱的心情。《乌苏里船歌》便是在传统民歌曲调《等阿哥》的曲调基础上创作的,不仅体现了传统民歌曲调的特点,而且有所创新和发展,是赫哲族民间音乐的瑰宝。再如萨满舞,每年春季开江后或是秋季封冻前,在晴空万里的日子,萨满率众人“跳鹿神”,腰铃晃动,手鼓齐鸣,相互竞技,各显其能,活脱脱的北方少数民族风俗图。其中的天鹅舞,讲述神话传说中的一位赫哲少女,为了反抗封建婚姻,进行不屈不挠的抗争,最后被迫投河自尽变成一只美丽天鹅的故事。
最后,乌日贡节的繁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各民族平等团结共同繁荣发展的积极结果。历史上,赫哲族曾经遭遇过多次人口剧减的重大灾难。“据康熙末年记载,‘三姓副都统衙门所属赫哲族2398户,约1.2万人。咸丰年间(1856~1857),为5016人。民国初年,居住在松花江下游、混同江南岸和乌苏里江西岸的赫哲族约1600人。民国十九年(1930),松花江下游、混同江南岸和乌苏里江西岸的赫哲族有1200人,同时期俄罗斯境内的那乃人有1.1万人。由于疾病、历史上的屠杀等原因,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时,中国境内的赫哲族人口仅剩300余人,濒于灭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随着党的民族政策的深入实施,赫哲族族群开始走上民族复兴的道路。1953年全国第一次人口普查时,赫哲族人口恢复到450人;1964年全国第二次人口普查为718人;1980年全国第三次人口普查为1489人;1990年全国第四次人口普查为4254人。”①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时为4640人,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时为5354人。事实说明,没有社会主义新中国,就没有赫哲族人民的新生,就没有赫哲族人民美好幸福的生活。因此,赫哲族设立自己的民族性节日“乌日贡”,并通过三十年的不断建构,使其在民族社会中成为标志性的文化符号,这是赫哲族社会文化繁茂与族群发展壮大的生动写照。
四、位育功能在民族节日中的体现
通过两个民族节日的介绍和分析,我们从中看到:“位育”其实就是安所遂生之意,就是自我调适。①“适应”在“生物学上是指有机体对其生存环境的改造与环境使有机体发生的变化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这种双向调适对任何生命形式的生存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类也不例外。从文化生态学的角度而言,适应的过程使一定规模人口的生存所需与其生活环境的供应潜力之间得以建立起一种动态的平衡关系”②。节日就是“位”,节日的建构与复兴就是“育”。节日的展演或者生成是“位育”的表现形式。节日文化的展演更多的是从人与环境、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三者互动的依存关系的相互关照,无论建构还是复兴,都体现的是在生活实践中生产方式基础上的生活方式的变迁与重建。民族节日的建构与复兴,其目标是平衡环境、个人和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节日的展演不仅是人和环境之间的关系,也是人和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也就是说,它是民族地区社会文化的生活实践,是追求“安其所,遂其生”的位育成果和过程。
“适当的位育”也就是经过调适或适应达到最佳平衡关系,适应的现象原有两方面,一是静的,指生物在环境里所处的地位;二是动的,指生物自身的发育。地位和发育的缩写,便是“位育”。③也就是说,“位”是生活的静态表述,“育”是生活的动态话语。“位育”是生活静态和生活动态的双元结合。从节日展演和生活实践中看,如果“位”是节日发生的人地环境、劳作的生产方式、时空关系、程式化的展演结构,那么“育”就是人们依据逐渐变化的人地关系,在节日程式化的展演基础上达到动态平衡,在节日的建构和复兴中经过生活时间的淘洗而形成更加适合自己的生活秩序,使人们生活实践的静态制度性结构得以演化成与动态平衡性的互动关系。“位育是手段,生活是目的,文化是位育的设备和工具。”④透过位育的方式,用节日文化的表述情况来达到最终生活的目的。民众一直都是位育的参与者、实践者、生活者,在节日的建构与复兴过程中一直不是被动性适应,而是主动性应对。
独木龙舟节的节日文化再度复兴,背后依托的是血缘—地缘二元平行的村落社会结构,即独木龙舟不是以宗姓为单位,而是以聚落为单位,更强调地缘关系。⑤在这样的地缘关系影响中,苗族作为迁徙的民族,定居在清水江流域后的文化遗传是带有强烈的特色,又能包容所接触到的外来文化的。清水江流域怡人的气候、发达的水系和丰富的林业资源,使得独木龙舟节的举办有了地理环境优势和资源保障,而独木龙舟节所具备的节日功能也使得自身带有强大的生命力,能不断的在新的社会环境变化中传承。虽然“独木龙舟节”带有娱乐的成分,如在节庆期间比赛、打平伙、歌舞晚会等,但是通过一整套下水仪式、接龙仪式、赛前鬼师祈福等一整套仪式性的行为和象征性的符号,创建出了一套苗寨的社会秩序。
通过赫哲族聚居地的四个村屯的自然地理环境的考察,可以发现,赫哲族的聚居地多选择靠水临山的地方。其自然独特的生存居住环境,山林中丰富的植被与动物形成了传统的生活生产方式——渔猎。早期赫哲人冬穿兽衣,吃兽肉,打多野兽可以换粮食;江水中丰富的鱼类不仅可以保证其生存,还可以发展渔业经济。现在的赫哲人多以农耕与打鱼作为自己的生计方式。所以在赫哲族的民俗中,很多的禁忌与习俗与山水有关,开江节要祭祀江神、河神;神树节要祭祀众动物神,祈求这些神灵可以让赫哲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因为山水赐予了赫哲族丰饶的产物,给予了赫哲族生存下去的力量,所以在赫哲族人的心中有著对山水自然的敬畏与崇拜。民族制度在“乌日贡”节日的展演过程中得到彰显和规范。赫哲族的“乌日贡”是由赫哲族研究会主办,各个聚集区的赫哲村屯承办。正如黄任远①研究员所说“乌日贡是集赫哲族的宗教、服饰、饮食、礼仪、衣、食、住、行这些赫哲族民族文化展示的集中性场所,透过短短两天的节期,展现民族文化。增强了民族的自豪感和民族自信。”赫哲族现如今以农耕、捕鱼为主要的生产生活方式,第三产业也在积极开展,赫哲族的乌日贡可以使许久未见的赫哲人能够相聚一起,恢复了曾一度中断的社会关系,成为了赫哲族的社会纽带,使得群体之间的纽带更加紧密。
当节日结束后,这些参与者在节日中强化了村落社会规范和秩序,又进而将这些带入日常生活中,内化为他们心中的传统文化。“在全球性的大社会中要使人人能安其所、遂其生,就不仅是个共存的秩序而且也是个共荣的秩序。也就是说不仅是个生态秩序而且是个心态秩序。”②位育功能在民族文化中的实践性,凸显其重要性。运用位育功能,可以看出某一文化达到最终平衡性所缺少的某一环,“遗传—环境—文化”三者的位育功能在一场节日活动中被相互循环调适,达到共荣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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