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明
下课后,数学老师气哼哼地找到我,说坐在教室后面的小文和周围的几个同学上课笑个不停,制止了几次都不听。听了数学老师的话,我赶紧将几名“肇事者”叫过来,让他们和我分享一下他们的快乐。原来是小许让坐在他旁边的小林说脏话,小林照做了,周围同学听到后就窃笑起来。
事情弄清楚了,我的心情却沉重起来。小林是班里的一名特殊学生,有轻微的自闭症,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因为我校是12年一贯制,班里很多孩子从小学时就和小林是同学,了解他的情况,都很包容他,善待他。今天课上戏弄小林的小许身上有些不良习气。我将小林叫出来,细细询问,才得知小许已经不是第一次戏弄他,甚至还有几个调皮鬼也参与其中。小林说他没有朋友,想和這些人交朋友,担心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不和他一起玩,于是就听从他们的摆布。我又询问了班上其他同学,他们都见过这几个人戏弄小林,但常常附和着笑或者是漠然置之,没有人制止,也没有人向老师汇报。
怎么办?小而言之,这是一群不知深浅的调皮鬼的恶作剧;大而言之,这是一起欺凌事件。可贵的是,这些调皮学生的家长都很明事理,他们没有包庇自己的孩子,对自家孩子捉弄同学的行为进行了严肃批评。而小林的家长也很包容,认为责任不全在同学。问题似乎解决了,但我总觉得如鲠在喉,觉得应该反思的不仅仅是这几个孩子,而是班上每一个人。看似是小林和几个同学之间的矛盾,但其他同学的表现也不容忽视,它拷问的是我们的人性。
正巧,我们刚刚学完鲁迅的《孔乙己》,课上同学们对孔乙己的悲惨命运极为同情,对咸亨酒店这个充满笑声却极其残酷冷漠的地方非常憎恶。可今天班里发生的这件事和咸亨酒店的那一幕又何其相似呀。于是,我利用班会让大家讨论:在对待小林这件事上,我们班像咸亨酒店吗?问题一抛出,大家沉默了,不用我多说,捉弄小林取乐的事很多同学都知道。孩子们陷入了沉思,他们发现,咸亨酒店的一幕就在班里上演着,有人酷似丁举人,有人神似掌柜,有人像极了短衣帮……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将小林当作了孔乙己。孩子们惭愧了,自责了,他们用笔写下了自己的思考和忏悔:
“孔乙己是个可悲的角色,他自身存在着许多问题,但掌柜和酒客对他的戏弄和嘲笑是十分可怕的,我们现在面对欺辱同学的现象,没有人站出来制止,和文中那些冷漠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那些短衣帮平时也许是善良的人,就像我们有些同学,平时看到流浪猫和流浪狗都很同情,但短衣帮见到比他弱小的孔乙己就忘记了善,那些同学一见到小林也抛开了善,难道我要做这样的人吗?”
“小林的与众不同就应该成为我们欺负他的理由吗?就像孔乙己,因为特殊就应该受尽嘲弄吗?掌柜和短衣帮,或者丁举人之流到底比孔乙己高尚多少,可以任意地嘲笑、欺凌他?我们嘲笑、欺负小林时,自己又比他强了多少?”
还有的同学在日记中写下自己的感想,李璟同学以“建设一个有温度的班集体”为题目,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我在语文课上特意让她将文章念给同学们听。念者动情,听者动容,一种愧疚与温暖并存的复杂情愫在班里流淌着。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力量,它让大家直面自己人性中的美与丑,审视自己,剖析自己。
从那之后,很多孩子自发地聚在小林身边,听他絮絮叨叨,听他讲无厘头的故事,在他胡乱发脾气时耐心劝导他,在他回答问题时把最热烈的掌声献给他……我欣喜地看到,善良之花在孩子的心中次第开放。
(作者单位:北京市育英学校)
责任编辑 刘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