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瓦哈卡

Pilar Guzman

在墨西哥新兴的设计及美食之都瓦哈卡，一个由女性企业家和当地手艺人组成的紧密团队正在掀起一场“慢手艺”运动，它让这片仍然贫穷的地区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就是在Hotel Casa de las Flores对面那个蓝色的房子，大概六点。”短信上这么写道。我要前往杰西卡·赫拉斯季尔家，她是一个定居此地的美国人，在瓦哈卡（Oaxaca）的中心地段经营着一个创意人士和专业学者驻地，规模不大，却颇有影响力。她邀请我和她的几个朋友、同事晚上一起喝酒。

我上午就跟赫拉斯季尔一起，沿着瓦哈卡城中那些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逛了市场、商铺和餐厅。它们都有着赭石色、紫红色，甚至绿松石色的外墙，在貌似马上就要风雨大作的暗沉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我们的第一站是Boulenc，这是一家欧式手工面包房，也兼售咖啡，以其对面粉和酵母的精准掌控而在美食界享有盛誉。一群穿着袍子，戴着巴拿马草帽的本地艺术家和外国人正围坐在乡村风格的大木桌子旁悠闲地研究着那份小吃菜单（完美的荷包蛋配Shashuka酱汁，还有我吃过最赞的牛油果吐司）。Boulenc是瓦哈卡文化的一个明星。既质朴又精致的瓦哈卡就像是如今的威尼斯海滩（Venice Beach，美国加州洛杉矶的一个海滨区域，以运河、海滩和街头艺人著称），又流露出一代代当地人对从前纽约闹市的幻想。

有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有那么多计划外的居民——那些陶艺家、时装设计师、舞蹈家、艺术策展人，还有摄影师——他们原本只是想着在瓦哈卡待上一个礼拜，却不知不觉一住就是一个月。这里的時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我用一种当地人的速度前往鸡尾酒会，就像是到自家附近的朋友那里串门一般。赫拉斯季尔这场轻松的派对就位于1 7世纪巴洛克风格的圣多明各德古斯曼教堂（Church of SantoDomingo de Guzman）的一角。这个教堂无论从地理层面还是从精神层面，都是瓦哈卡的地标。丢开地图在城中自在游走让我觉得舒服极了。在迷宫一样的大市场Mercadode Abastos深处，我找到了好吃的炸玉米粉饼，而在陶艺中心Colectivo 1050°，我认出了几小时之前在一家餐厅里吃饭时用的大黑碗。和墨西哥的许多城镇一样，瓦哈卡的街道走向和教堂的地理位置都是有意义的，这会让人容易地辨识方向。

从临街一扇开着的窗户望过去，我看到了赫拉斯季尔的厨房，还有五个女人站在一起，一边喝着Real MineroPechuga酒，一边聊天，英语中夹杂着西班牙语。和这个城市里许多像是被白色灰泥糊得跟堡垒一样的殖民地风格建筑一样，赫拉斯季尔的房子也是四白落地的庭院；这里既是她的私宅，也有少量为客人准备的公寓和工作室。在不到两年时间里，赫拉斯季尔，这个穿着白色亚麻背心和短裤、长着一头金发的女人就在瓦哈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国际上一些艺术家、设计师、学者以及企业家的圈子里，如同这个城市的文化代言人和联络人。她的圈子里包括CADA基金会的面料设计师安娜·葆拉·富恩特斯和玛德琳娜·福赛拉；时尚服饰品牌Lanii的萨拉·洛佩兹、索菲亚·桑帕约加西亚和米歇尔·鲁埃拉斯；还有从事玻璃制品创作的工作室Studio Xaquixe的工业设计师萨利梅·哈普·克鲁塞斯一她用自己的方式把当地手工艺人与全球经济联系了起来。他们的核心业务非常具象，比如有着当地特色的面料设计、篮子编织工艺，还有玻璃以及陶瓷制作。这些手艺在本地，不说上千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他们穿着紧身牛仔裤和活泼的上装，完全颠覆了人们对非营利组织惯有的那种严肃刻板的印象，看上去就跟他们在纽约或者伦敦的家里一个样。根据大家的说法，尽管他们大部分人都在瓦哈卡之外的地方，比如墨西哥城、罗马、巴塞罗那，还有纽约等地学习或者工作过若干年，但在他们心目中，瓦哈卡作为“手工艺圣地”的名头无可争议（或者就像墨西哥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将之称为“真正的墨西哥”）。

就在不久之前，“手工艺”在这里还并非什么好词儿。“这里有手工艺，也有设计，但是它们之前从未结合过。”富恩特斯说道。刚刚从恰帕斯（Chiapas）来到瓦哈卡的福赛拉将全球化的“手工艺繁荣”在这个地区的现状形容为一个祝福，同时也是诅咒。“我们生活在一个特殊的时代。”富恩特斯补充说，如今手工已经变成了一股潮流，从Isabel Marant到J.Crew的所有系列都可以看到手工刺绣的身影。“但是我们得从社会层面，而不仅仅从审美层面意识到，我们有责任与这些传承美的人一起工作，才能保证就算潮流转向，这些传统手工艺也不会消亡。”

让人颇感讽刺的并非手艺消亡，而是手工艺繁荣的瓦哈卡——有“Land of the Seven Moles”之称，同时也是阿尔般山（Monte Alban，一个集金字塔、市集、寺庙于一体的萨波特克文明遗址）古城——尽管是赶上了这股国际潮流的香饽饽，却依旧是墨西哥最贫穷的地区之一。因此大家对于时尚的短暂拥抱持谨慎态度，他们更期望的是慢手艺运动的成功，这已经取得了不少国际关注。

“如果你让女性手工艺人的创造意识觉醒，那么她们的家庭以及整个社区都会受益，回报她们所根植的这个城市。”哈普·克鲁塞斯说。她是Studio Xaquixe工作室的创办人，致力于将创新玻璃设计理念与可持续的手工艺制作相结合。“这样最终也能阻止人们的背井离乡之路。”

当我打量赫拉斯季尔的房子时，我发现厨房里随处可见的编织筐看上去要比市场上售卖的那些精致多了——沙砾色的杯子也是如此。其中一些是本地手艺人和诸如哈普·克鲁塞斯还有洛佩兹这样的设计师的合作产品，看上去像是某种部落风格的改良版。实际上，我们还从Studio Xaquixe拿回来一些手工吹制的小型玻璃制品，从中找不出两个完全相同的。对这些女性而言，她们毕生的工作就是要将这些手工艺品的价值展示到国际市场。每件作品的不确定性和独特性都是卖点所在，但也是最要命的地方。“当你大批量地在为某个客户生产包袋时，就很难让人体会到面料和天然染料其实是有限的。”洛佩兹说。她和她的两位合伙人创立了时尚配饰品牌Lanii，同时也为全球时装设计师提供面料。

“在印度和危地马拉，这是工厂的活儿。”福赛拉插话，“但在瓦哈卡，我们需要交给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这是手工技艺。”洛佩兹经常会跟她的搭档们一起单程开车六小时左右，前往偏远的乡村拜会手工艺人，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和设计师的合作任务，同时也要跟他们保持关系，建立信任。“有时候，设计师和手工艺人之间的交流会出现误会，有人会说‘我没时间了，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去劝说他们从头再来。”负责为Lanii给工匠们支付薪水的桑帕约_力口西亚这么说。“他们的问题就是我们的问题。”洛佩兹说，“迈克尔在一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家都吃过饭！一旦我们有了什么好点子，他们信任我们，我们也信任他们。”

要建立可持续发展的生产模式，需要耐心以及来之不易的相互信任，但是同时也需要根本的观念转变。“这里的女性们从来没有重视过自己付出的时间和自己的手艺，好像天生就应该这么做一样。”赫拉斯季尔说，“她们根本不会想到要用这些赚取报酬。”更别说还有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传统。“这里的女手艺人习惯了家长制作风。”富恩特斯说。但是大男子主义催生出了一个诞生于手工艺人和企业家之间的女性联盟。哈普·克鲁塞斯回忆起自己职业生涯早期经历的一件事情，当时她家一位身居当地政府要职的朋友允许她在城中心展示本地的手工艺作品。“他给了我们一个破烂的摊子。”她说，“于是我跟他讲，‘如果让客户们看到这么一个烂摊子，那就说明你不尊重瓦哈卡的手工艺。”不用说，自那之后，那位要员再也没理过她。

运营一个生意，除了满足客户需求之外，还要在文化和商业上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富恩特斯对于那种传统的、自上而下的慈善模式极为敏感。“我们的想法是横向的。”她说，她明白只有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的合作是建立在有着共同目标、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才有效果。“我们都是平等的人——与手艺人们打交道并不是要‘帮助他们，这不是‘公平贸易。我们建立的是一个团结共赢的经济模式。”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走进了Ca蜩Estambul，这里白天是咖啡馆，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喝杯睡前酒的酒吧。我看到店里有法国人、美国人，还有墨西哥人，他们都穿着刺绣的上衣和裙子，围坐在桌前，一边小口地饮着麦斯卡尔酒，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着音乐摇摆。这场景会让你突然意识到，这里所有人穿的、吃的，甚至是用着的家具器皿都是这附近的某些人亲手制成的。突然有些感慨起人类内部的这种联系，是因为人在异国他乡就更容易想太多吗？不过或许也只是几杯龙舌兰下肚的缘故。

瓦哈卡指南

餐厅

路边摊的一顿玉米粉圆子（Tlayudas）或者玉米粉蒸肉（Tamales）就可以让你吃得尽兴而归，但如果因此而错过那些物有所值的高端餐厅也会相当遗憾。参考一下如下建议。早餐去ltanoni，这家用着塑料椅子和纸质餐具的小店以严格选用原生玉米品种、种类繁多的玉米饼出名。点一份橘子菠萝芹菜汁或者Tascalate（一种用烤玉米和巧克力制成的本地甜味饮料），以及带有Hoia Santa叶子香味的玉米饼和煎鸡蛋。ChilhuacleRojo是吃墨西哥传统早餐Chilaquiles的首选地，这里的油炸玉米粉饼也是一绝。在Casa Estambul，可以试试那碗无比美好的Cremoso和一种绿色果汁，这家店提供早餐和午餐。如果选择Boulenc，那么既可以很快速地来上一杯咖啡和一份点心，也可以好好坐下来享受一顿煎鸡蛋早餐或者加入了水果和麦片的克菲尔（Kefir）。在可以俯瞰巴洛克风格的圣多明各德古斯曼教堂的Casa Oaxaca酒店的屋顶餐厅，可以来一顿悠闲的午餐或者晚餐——这里有漂亮的沙拉、美昧的酸橘汁腌鱼，以及完美的番茄奶酪沙拉（加入了本地奶酪Quesillo）和牛舌。LosPacos会让你见识到不同口味的墨西哥传统炖菜混酱（Mole，用酸豆做成的Alcaparrado口味是独此一家的特色）。恩里克奥尔韦拉新开的Criollo位于一幢殖民地风格的豪宅中，极简风格的黑色和金色内饰，提供高品质的瓦哈卡菜式，诸如Coloradito混酱。再来看看富有创意的国际风格餐厅Origen，一律采用瓦哈卡当季食材（比如加入烤牛肉和水煮蛋的自制面条）。而有着醒目三层石墙建筑的老牌瓦哈卡新式美食前站Los Danzantes依旧值得信赖。如果你并不想要来一顿漫长而夯实的大餐，那么在大堂落座，来一份鸭肉玉米饼以及无限畅饮的龙舌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酒吧

如果你不常喝龙舌兰，那么可以去La Mezcaloteca。這是一家严格挑选酒类产品的酒吧，会让你受益匪浅。小巧、黑暗、时尚的In Situ更适合资深龙舌兰爱好者；相信调酒师给你的推荐吧，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再来上一罐腌制的龙舌兰花。要是喜欢创意鸡尾酒以及跟年轻人扎堆的话，那么就去光顾白天是咖啡馆、晚上是酒吧的Casa Estambul。

酒店

Quinta Real，这个由16世纪的修道院改建的酒店共有91个房间，房间里铺着瓷砖地板，庭院里郁郁葱葱。想要更现代一点儿的则可以选择Casa Oaxaca，在简洁的四白落地的房问里，点缀着几处醒目的瓦啥卡深粉色，有各种宽敞的休闲空间，还有好吃的食物。城中酒店的新成员还有Los Amantes，这片新盖的建筑不再是当地流行的殖民地风格，而是走现代路线，还有美国艺术家汤姆萨赫斯（Tom Sachs）的装置艺术作品助阵。

购物

Los Baules de Juana Cata有不少设计精美、质量上乘的服饰——裙子、披肩、刺绣衬衫，还有墨西哥特色套头连衣裙Huipiles。Lanii的简洁皮革提手编织包和刺绣衬衫最有名，此外一些陶瓷产品和其他家居用品也相当不错。Colectivo 1050°的设计师款陶瓷产品来自瓦哈卡各地的许多村落。艺术与时尚结合的Tienda Q就像是一个小型Colette或者10Corso Como，高水准的编织手提袋和皮革凉鞋都值得推荐。在StudioXaquixe，你也能找到许多迷人的玻璃制品；这个工作室距离市中心大约十五英里，就位于ChristianThornton画廊里。

观光

除了壮观精美的瓦哈卡文化博物馆（Museo delas Culturas de Oaxaca）之外，这里还有许多小型的精品博物馆，诸如瓦哈卡工艺学院（Institutode Artes Graficas deOaxaca）以及瓦哈卡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o deArte Contemporaneo deOaxaca）。

城里还有一个迷人的植物园，由本地艺术家Francisco Toledo设计。这里的每棵植物都有故事——其中有些物种是从周边城市的开发项目中“拯救”回来的，还有些植物有着几个世纪的药用历史。

一日游

除了米特拉（Mitla）和阿尔班山遗址之外，出城行驶大约十五分钟可以抵达SanJeronimo Tlacochahuaya的教堂。这里有16世纪的手绘巨作。San AgustinEtla艺术中心（Centro deLas Artes de San AgustinEtla）坐落于一个壮观的19世纪庄园里，展示着来自Toledo的收藏。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的特奥蒂特兰（Tootitlan del Valle）也相当值得一游。午餐可以到门多萨姐妹（Mendoza）的Tlamanalli餐厅，还可以选购一些手工编织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