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冬,太阳斜斜地洒在连天的衰草上,空气中洋溢着枯草干爽的气息。正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时候,这枯草一把火点着了,能烧红半边天。每到这时候,我们小孩子心里就揣着个热乎乎的想法,想要点把火大烧特烧一次。可这事必须要背着大人才行,因为每年冬天都有淘气的孩子烧野火惹出大祸来,不是烧了人家的稻草堆,就是烤焦了田里的庄稼,或是烧坏了人家的猪笼屋。
那天,太阳真好,还有小小的风,正是烧野火的好天气。我跟大水和全宝照头一天晚上商量好的,各自悄悄地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分头往村外走。我们都觉得要把事情做得跟地下党似的分头行动才带劲儿呢。
村东头的荒田里,一大片枯草早就等着我们去烧了。那荒田地势很低,夏天的时候河水倒漫进去,变成了一片不大的沼泽地,长出了成片的芦苇和一些不怕水的杂草。现在水枯了,干黄的芦苇也被人砍走当柴火烧,或者是编成苇席。荒田里便七零八落的,剩下来的那些杂草、苇根,可正是烧野火的绝妙之处。
我们用杂草紧裹在木棍一端,做成顶好的火把。我找了块大石头,爬上去,高高地站在那儿,手里举着火把,大声喊:“预备——”
全宝和大水满面严肃地立正,紧攥火把,等我这个“总司令”一声令下。他俩都听我的。
“点火!”我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
“哧——”很快火把点着了,不一会儿就熊熊燃烧起来。
“天王盖地虎!”我大喊。
“宝塔镇河妖!”两位“手下”大声应道。嗯,暗号对上了,情况完全正常,开始点火!
我们仨立刻两腿一前一后,嘴里“嘚嘚”模拟着马蹄声,一边拍打着“胯下骏马”飞奔上“火线”。我们个个身兼数职,忙得不亦乐乎——既是下令的“将军”,又是放火的“小兵”,还是擂鼓助威的“鼓手”。我们手里的火把一路烧过去,所到之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啊,真是太有趣、太了不起了!
草上虽有残霜,但底下厚实的枯草都干透了,见火就着。孱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晃了几下,很快就稳稳地烧开来。风成了强大的助火器,火苗再随着风不断蔓延到新地方,于是,很快一片又一片地烧起来。浓烟腾空而起,火焰噼啪爆裂。
我们这回可过足了烧野火的瘾,个个兴奋过度,晕头转向,一不留神就惹出了乱子。那片荒田紧挨着二奶奶家的麦地。原本按着我们的计划,是不让野火烧过去的,可是烧着烧着,我一迷糊,就拿着火把烧了过去。
我们兴奋地跑着,跳着,大声喊叫着。好不容易回头一看,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二奶奶家的田地里,野草已经呼呼地烧成了一条火线,顺带着把田边的麦苗也烤熟了。
这下好了,我们一个个傻了眼。
平日里,二奶奶孤零零的一个人,种着一亩地的庄稼,耕田、耙地的重活还得靠着她远房侄儿来帮忙。这下可怎么办呢?
“我们跑吧,反正没人看见。”大水说。
“嗯!”全宝也同意。
我也想跑。可是,那是二奶奶家的田啊!二奶奶人那么好、那么慈祥,从来不说我是“假小子”,总是笑眯眯地对我说:“丫头,来,给你梳个小辫子。”村里有几个大人对我这么好?他们总说我:“哪里像个女孩样儿?”连我妈妈都这么笑话我。
“不,麦苗是我烧的,我去跟二奶奶賠礼道歉。”我说。
最后的结果,你知道的,我妈妈给二奶奶送去了一袋稻子。当然,她也没忘记揍我一顿。
朱桥,儿童文学作家,中学语文教师。已在《少年文艺》《儿童文学》《小十月》《读友》等上发表多篇作品。曾获“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特等奖、第四届“读友杯”全国少年儿童文学创作大赛短篇文学创作比赛教师组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