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第一篇长篇连载:国宝同仁堂
求贤若渴的乐松生只好请彭真出面协调,才把郑启栋调过来。在乐松生的主持下,特意成立了一个“国药改进社”。
同仁堂的药这么多,先从哪儿入手呢?乐松生和郑启栋反复考虑、精挑细选,最后决定,先试着把银翘解毒丸、牛黄上清丸、香莲丸和女金丹改成片剂。因为这些药需要量大,药效确实。乐松生给郑教授送去一包银翘解毒丸的药料,请郑教授看看能不能搞成片剂。没过几天,郑教授就拿着一大包药片,上乐松生家串门来了。
乐松生一见那一大包药片,喜滋滋地问:“搞成了?”
郑启栋笑笑,乐松生觉着这位老朋友的笑,怎么那么怪,带着些自嘲、带着无奈,还带着些苦涩。
“你说对了,是搞成了。这就是银翘解毒丸改成的银翘解毒片。”说着把一大包药片倒在乐松生的桌子上。
乐松生捏起一片看看,又圆又平,规整得很,便说:“这是好事啊!可我怎么看您的神色不大对劲呢?”
郑启栋说:“搞中药片剂,说简单,真是简单;说难,又真是难。”他抓起一把“银翘解毒片”对乐松生说,“我把你送去的药料,打成药粉,加进赋型剂,再压成片,真是毫不费力。”
乐松生说,“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郑启栋说,“你看,这么—片药是0.5克重,病人得吃16片,才能达到有效剂量。吃药片哪有一把一把吃的?又不是吃花生豆。”
乐松生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位老朋友的笑,让人看着那么怪,原来这就叫“苦笑”。
乐松生只好说:“可不是,研制药片,是为了方便,要是这么一大把一大把地吃,不但不方便携带,还容易噎着。不过,这事咱们还非得办成不可。”
郑启栋教授望着墙上挂着的一条语录:“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辉煌的顶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深有感触地说:“还是马克思说得对啊,科学没有平坦的大道,也没有捷径。看起来省力的‘办法,往往不是办法,把中药做成药片,也是如此,不是简单地把原料压成药片就行了。看来,必须把有效成分提炼出来,集各种药材的精华于一身,才有可能制造出体积小,效力高的药片来。”
乐松生认为郑教授的话很有道理,在深入探讨后,他们决定,就按这个思路干下去,运用现代科学的方法对药料进行提炼精制。他们还制定了药料提炼的原则:不增减原配方的药味和用量,只是通过提炼把药料中的淀粉、纤维等无效成分去除掉,而将有机酸、生物碱、精油、高级醇等有效成分保留下来,并且不加防腐剂,不遗留提炼所用溶剂的气味。
万事开头难,做这项工作,要查大量文献,除了要克服人手少,缺乏懂外文的人才等困难外,还要做大量的试验。当时的条件非常简陋,仪器很少。比如,想提取挥发油,没有提油器,试用过好多种方法,也能只提取出一些带着些香味的水。为了达到目的,郑教授他们连眼科医生用的洗眼壶都拿来试过了,就是分离不出油来。后来,他们自己动手烧制了玻璃管,才勉强提出几滴油,以后有了提油器才解决了这个难题。
有一天,乐松生到实验室来看郑启栋教授,问他有什么困难。他说“这事看来简单,可是越钻进去,越觉得难。搞中药现代化,也不是咱们一家,可是思路不一样。咱们这条路看来简单易行,其实复杂得很。这四味药都是复方,中药讲‘君臣佐使,每味药在方子中的作用不一样,要是因为提炼或配比不当,‘臣变成了‘君;或者‘君变成了‘臣,那就不只是乱了‘朝纲,而是根本谈不上药效了。所以啊,难度是很大的。”
乐松生说:“事到如今,咱们是有进无退了。你知道吗?咱们搞土改的江中县出了一个志愿军战斗英雄,叫黄继光,现在已经全国闻名了。他用自己的身体堵枪眼,为部队打开了通路。咱们这回也得拿出舍身堵枪眼的劲头,就是把命搭上,也要把中药现代化这条路打通!”
“好,咱们也堵一回枪眼!”郑启栋爽快地说。
试验中的困难重重,因为参考资料少,方法不成熟刚开始制出的香连片粘粘糊糊,粘成了串。乐松看看,叹口气说:“唉,乐家老铺怎么改做糖葫芦了?”
以后,郑启栋和试制人员一方面向老中医、老药工学习;另一方面又广泛收集文献资料,在实践中不断提高。1953年4月,银翘解毒片、牛黄上清片、香莲片、女金片等四种中药片剂终于试制成功了。以“银翘解毒片”为例,每片只有1.2克重,只要服用两片,就相当于一颗药丸的疗效,而一颗药丸竟重达9克。
乐松生把四种中药片剂的科研、生产、检验和临床材料报到主管部门,准备投产,可是等了两个多月,也没有批文。乐松生并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可是这回他坐不住了,一再让人去催办。大家都感到奇怪,乐经理急什么呢?
由于催问没有结果,乐松生只好去搬救兵,他再次找到彭真同志,彭真同志对乐松生试制新剂型,从来是有求必应。在他的过问下,卫生部终于在1953年7月下发了批准生产的文件。
1953年国庆节前夕,乐松生把改进成功的四种中药片剂,正式投产,并且以此作为国庆四周年的献礼。这时大家才明白乐松生为什么那么急。
1955年5月,在北京德胜门内55号原达仁堂鹿苑的基础上,乐松生又专门设厂生产中药片剂,月产五十多万片,产品也从四种增加到包括六味地黄片、舒肝片、藿香正气片等在內的13种。1957年4月,公私合营后的达仁堂国药提炼厂划归北京同仁堂,改名为“北京同仁堂中药提炼厂”。
后来,还有人编了一段“数来宝”,赞扬中药片的试制成功:
中药丸、真有效,可惜就是受不了。
份量重、个头大,比起煤球也不小。
大肚汉、七尺腰,吃上两丸就管饱。
小姑娘、犯了难,樱桃小口没法咬。
同仁堂、想得好,要把药丸来改造。
圆改扁、大改小,制成药片真是好。
分量减、很轻巧,药效一点也没少。
能败火、能退热,去风去湿去感冒。
是出差、是远行,还是去把矿藏找。
又好带、又好存,保您为国立功劳。
千般好、万般妙,就是一样不大好。
女金片、妇科药,男人吃了没有效。
牛黄是牛的胆结石,是名贵的中药材,在中成药中占有重要地位,同仁堂最有名的药“安宫牛黄丸”“牛黄清心丸”等等,都少不了牛黄。然而牛黄的天然资源稀少,我国每年要从南美诸国大量进口,不仅价高,而且货源还不稳定。在国际市场上,我国经常与日本等国家争相竞购,这又促使它的价格飚升,甚至比黄金还要贵。为了解决这一难题,郑启栋教授从中药提炼厂创业开始,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分析出天然牛黄的成分。接着,他又率领着自己那小小的团队,研究出用现代科技手段,从猪胆汁中提取胆红素;从牛、羊胆汁中提取胆盐和胆酸从牛、羊和猪的脑、脊髓中提取胆固醇:从新鲜牛胆汁中提取特有的芳香成分等,制成人工牛黄。以后,为了降低人工牛黄成本,他们又改进了胆红素的提取方法,使胆红素提出的比率由原来的万分之一到万分之二,提高到万分之三到万分之四。从而使人工牛黃成本大幅度下降。
1957年4月,人工牛黄开始正式生产人工牛黄除了具有天然牛黄的特点外,更有价格低、易生产的特点。1957年4月,郑启栋等人研制的人工牛黄,获得了卫生部的批准,投入了生产。
人工牛黄的试制成功,是一个很重要的贡献。否则“牛黄清心”“牛黄解毒”等药物,不仅会价格高到难于为广大人民群众接受,而且也不可能稳定生产,这样的产品也难以在市场中立足。人工牛黄在当时的广交会上,就开始向东南亚出口。1965年又按上级指示,向朝鲜、越南转让了相关技术。现在,人工牛黄的处方几经修改,更加完善了,因而受到许多中药厂家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
中药提炼厂再接再厉,又研究了一些新处方,并投入了生产,如治痢片、活血通脉片等,因为疗效好,受到群众的欢迎。广受欢迎的“愈风宁心片”更具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它是正式投产的第一个可以用含量测定方法检测的中成药。除此之外,提炼厂还研制了备受家长欢迎的浓缩煎剂“儿童咳液”,不仅在国内受到欢迎,还是出口换汇的主要品种。此外,他们还研制了“感冒水”、“藿香祛暑水”等水剂,成为长销不衰的产品。
中药剂型的改进,人工牛黄等药物的试制成功,是中国医药史上的大事,它的意义不仅是大大降低了成本,增加了相关药物的产量,更为无数病息带来了健康和幸福,促进了我国人民健康水平的提高。乐松生功不可没,郑启栋功不可没。
郑启栋教授于1908年出生在中国台湾嘉义附近一个普通中医家庭,他不仅有着优良的中医中药的传承,而且在日本留过学,有着深厚的化学、生理学等方面的造诣。他更有可贵的爱国情结,直到晚年,他还在努力研制人工麝香。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闻名世界的同仁堂中药也有台湾同胞的宝贵贡献。
第三节、大浪淘沙。乐松生参加三反五反顺应潮流。同仁堂率先公私合营
1952年1月开始,中共中央在全国开展了一个轰轰烈烈的“三反五反”运动。不仅各类媒体宣传有关政策,就连孩子们跳皮筋都说着这样的童谣:
猴皮筋、我会跳,
三反五反我知道。
反贪污、反浪费,
官僚主义也反对。
原来,由于在建国初期开展的增产节约运动中,揭发出了大量的贪污、浪费和官僚主义问题。中共中央在1951年12月1日和8日分别发出《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及《关于反贪污斗争必须大张旗鼓地去进行的指示》,在党政机关中开展了“反贪污、反浪费、反对官僚主义”的运动,这就是“三反”。
随着“三反”运动的深入,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发现,揭发出的党政军内部的贪污分子,多是和社会上资产阶级不法分子互相勾结的。这是因为一些不法资本家错误地理解了党发展民族资产阶级工商业的方针政策,唯利是图的本性恶性膨胀。他们用行贿、偷税漏税、盗骗国家财产、偷工减料、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等手段牟取暴利,抗拒社会主义国营经济的领导,削弱国营经济,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在政治上、思想上腐蚀工人阶级和国家工作人员。为了击退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1952年1月26日,毛泽东同志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在城市中限期展开大规模的坚决彻底的“五反”斗争的指示》,要求在全国范围,首先是在大城市和中等城市中,向违法资本家开展一个大规模的‘五反”运动,以配合党政军机关中的“三反”运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