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棋后”谭中怡,父亲教会她“落子无悔”

2018-05-14 10:25娟子
民主与法制 2018年10期
关键词:国际象棋女儿爸爸

娟子

2017年3月3日,在国际象棋女子世界锦标赛中,重庆女孩儿谭中怡对战乌克兰名将安娜·穆兹丘克,以3比2险胜对手,成为新一届“棋后”。4岁学棋,11岁进入国家队,26岁走向巅峰。她说自己的岁月静好,风光无限,皆是因为有父亲的负重前行。

日前,谭中怡接受了笔者的采访,讲述了从小到大她和“棋痴父亲”的那些趣事。

奖惩分明,“棋痴父亲”对弈“棋痴女儿”

1991年5月29日,谭中怡在重庆出生。父亲谭开荣和母亲谢召香在当地开了一家小饭馆,生意不错,整天忙忙乎乎的。可女儿出生后,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把生活中心转移到孩子身上。谭开荣很清楚,在孩子成长的岁月里,父亲的陪伴必不可少,所以,除了在饭馆忙碌之外,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着孩子。谭开荣有一个爱好:下棋。从小就爱,是个地道的“棋痴”。女儿稍微大点后,他就抱着女儿去跟别人下棋。

谭中怡4岁时,一次父亲在家里跟别人下棋。她走过去,安静地站在父亲身边,看了一阵子后,她学着父亲的样子,把棋子移到了另一个地方,然后奶声奶气地问父亲:“爸爸,這样对吗?”谭开荣看着女儿的举动,乐开了花,一把抱起孩子笑着说:“对对对,没想到我们小怡都会下棋了。”棋友也打趣道:“老谭,你后继有人了,以后有人陪你下棋了。”此后,谭开荣下棋时,都会把女儿抱在腿上看着。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小中怡看棋时很专注,能几个小时不说话。

一年左右,有一天,父亲正在研究棋局,小中怡走过去,指着棋盘上的“军”问道:“爸爸,这个应该怎么走?它好像很厉害一样,每次都能吃掉很多棋子。”谭开荣没想到,女儿看着看着竟然还看出了一些门道。他又拿起一颗“马”,问孩子:“你知道这个怎么走吗?”小中怡看着棋盘,然后斜斜地走了一步,虽然她不知道“马跨日”,但她看见父亲每次都是斜着走“马”,所以记在了心里。见女儿对象棋如此感兴趣,谭开荣就像中了头奖一样兴奋,不厌其烦地跟女儿解释象棋的走法。他对孩子说: “如果你喜欢,爸爸每天抽出一个小时教你走象棋,怎么样?”小中怡拍着手说:“好,好,好,爸爸给我当老师。”

从那天开始,谭开荣每天都要教女儿下一会儿棋。父女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和大人相比,小中怡没有办法那么快的接受新知识。谭开荣也不恼,细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去重复同一个问题,直到女儿能够记住。有时候刚说完一两天,女儿就忘记了,谭开荣还得再教一次。等到小中怡到6岁时,谭开荣决定把孩子送到重庆棋院,找专业的老师教她。经过商量,谭中怡选择学习国际象棋。

每天从学校回来后,谭中怡都会给父亲当“对手”,象棋、围棋、五子棋,两人都下。不过父女俩约定好了,必须把老师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才能下棋。那时,谭中怡刚对国际象棋产生兴趣,就像刚学会骑车的人每天都想骑车遛一圈一样,她每天回来都迫不及待地想杀一盘。一天放学回来,刚走到家门口,她就冲父亲喊:“爸爸,快把棋盘摆好,我们下一局。”谭开荣问她:“老师安排的作业都写好了吗?”小中怡骗父亲说:“写好了,在学校就写好了。”棋盘摆好后,两人对阵开始下起棋来。等下尽兴了,已经是晚上9点多。她偷偷溜回房间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谭开荣给女儿送牛奶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写作业,当即就发了脾气:“爸爸早就跟你说好,作业不写完不许下棋,作为学生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对老师的尊重,下棋只是业余爱好,不能因此而耽误学习,更不能骗人。由于你今天的表现,爸爸必须跟你约法三章,如果以后作业没有写好就下棋,那就惩罚你3天不能碰棋子。同样,如果作业完成得好,爸爸可以奖励你一局。”

每天晚上等女儿写完作业,谭开荣都会去检查女儿的作业,而谭中怡便学着如何将棋盘摆放整齐。为了能让女儿保持兴趣,让她学起来更简单,谭开荣特意自己从网上买了书籍,自己先研究,然后再去一点点的教小中怡。有时候,中怡输的次数多了,谭开荣害怕女儿的信心会因此受挫,便会想办法不动声色地故意输给女儿。半年以后,小中怡的棋技明显长进了不少。恰好全国少年象棋比赛在沈阳举行,重庆棋院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谭开荣。谭开荣给女儿报了名,当时只是为了去长长见识,没想到,小中怡一举获得了全国少年组的亚军。

落子无悔,在闹腾的地方锻炼定性

1999年,谭中怡8岁了,她的棋艺在重庆同阶段的孩子中早已遥遥领先,找不到对手。可是没有对手,也就意味着不能更快地进步,也无法发现自己的弱点和不足。思来想去,谭开荣想到一个办法,让孩子跟电脑下棋。原本谭开荣打算在家里添置一台电脑,但最终他选择带着女儿去网吧,这么做当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对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网吧的环境实在太过嘈杂,什么人都有。第一次进去,小中怡紧紧地牵着父亲的手不敢松开。网吧管理员好心提醒他:“这么小的孩子不适合来这里,如果大人想玩,可以把孩子送回去再来。”谭开荣解释道:“孩子想来这里上网下棋。”坐下来后,旁边的人兴奋地打着游戏,时不时地发出嘶喊声,键盘也拍得“啪啪”直响。开局后,谭中怡根本静不下心来,接连走错了好几步。很快,她发现在电脑上走棋有一个撤销键,也就是走错了,可以撤销再走一次。这样一来,她心里的负担就轻多了。谭开荣发现后,狠狠地拍了女儿的手:“不管能否撤销,下了就是下了,虽然只是游戏,但你得把这当成一场比赛,比赛场上你能悔棋吗?”环境如此混乱,父亲又批评自己,小中怡委屈地直掉眼泪。下了一会儿,一向下棋成痴的她竞嚷着要回去。

走在路上,小中怡故意跟父亲拉开距离,父亲在前她在后。谭开荣回过头故意逗女儿,可不管他怎么逗,她都是板着脸。谭开荣一把拽住女儿,把她领到路边,蹲下身子对她说:“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不明白爸爸的用意,为什么带你来网吧下棋,又为什么不许你悔棋。其实,下棋跟做人一样,落子无悔,如果每一步都能让你重新再来,你也就不会那么谨慎。所以我们必须告诉自己,这一步下去了就收不回来,失败也好,成功也罢,都是自己必须承担的,这样棋子在你手中的分量就不会那么轻了。带你来网吧,是因为嘈杂的环境可以锻炼你的专注力,并不是所有下棋的环境都会那么安静,你得学会如何在闹腾的地方让自己的心定下来。”父亲的话说完,小中怡的眼圈红了,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看着女儿这样,谭开荣也很心疼,他把孩子扛在肩膀上说:“今天爸爸给你当大马,带你回家。”骑在父亲肩膀上,小中怡破涕为笑。

每周,谭开荣都会带着女儿去一次网吧,不管外界环境多么闹腾,小中怡都会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开始她跟电脑下,后来她会在QQ游戏里跟人下,虽然这些业余棋手棋艺稍显逊色,但从他们身上,谭中怡依然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打开了自己的棋路。到后来,不管到了哪里,身边多少人在说话,谭中怡依然能够安心地下棋。

2000年,谭中怡夺得“李成智”杯国际象棋世界青少年锦标赛冠军。不足10岁的她被叶江川教练选人国家队集训,11岁便正式成为一名职业棋手。经过艰苦的努力,2000年到2002年,谭中怡不负众望,连续3次夺得“李成智”杯国际象棋世界青少年锦标赛的冠军。

可这时候,也是谭开荣最无助最忙碌的时候。当时正赶上拆迁,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的小饭馆也被拆了。没有经济来源,妻子因为压力太大生病在床,孩子学棋需要费用,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身上。父亲的压抑很快传给了谭中怡,她在队里学棋也是心不在焉,在重要比赛中几次落败。谭开荣知道后着急不已,继续让孩子留在国家队,会给她更大的压力,如果心里的结不纾解,对她未来没有任何好处。跟教练商量后,他决定先把孩子接回家来,想办法把压力缓解。可那时,一名围棋私教一个月的费用高达20万元,谭开荣实在是无力支撑。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孩子又送回到了國家队。叶江川教练知道情况后,对谭开荣说:“这样吧,以后我抽空给她补课。”虽然有教练保驾护航,可谭中怡依然不能轻装上阵,父亲为她付出的以及这个家庭为她承担的,成为她最大的心理负担,也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一次,谭中怡从外面回家,父母正在吃饭,只有青菜豆腐汤和一盘咸菜。见爸妈生活这么苦,谭中怡颓然地坐在房间里不说话。谭开荣走了进去,拍了拍女儿的背:“爸爸妈妈很好,真的很好。你妈妈身体正在恢复,医生告诉我们要吃得清淡点,虽然我们家条件不好,但是肉还是能吃得起的。你妈妈不能吃肉,如果我一个人在边上吃肉,她岂不是要馋嘴?”见女儿被逗笑了,谭开荣这才松了一口气:“爸爸觉得,生活是否快乐,并不是吃什么决定的,对我来说,妈妈身体逐渐康复,你在外平平安安,我就非常快乐。”谭中怡点点头:“你和妈妈快乐,我就快乐,我一看到你们皱眉我心里就难受,我就想每次回家,你们都乐呵呵的。”

晋升“棋后”,最高荣誉致敬父亲

2006年,年仅15岁的谭中怡代表重庆市参加第三届全国体育大会,战胜了前辈谢军一举夺冠。无数的鲜花和掌声一下子涌到了谭中怡面前。怕女儿被这些掌声冲昏了头脑,谭开荣一直在旁边提醒她。父亲的话谭中怡都听在耳朵里,并记在心里。学棋之佘,她努力学习,文化课一点也没落下。2009年9月,谭中怡考入了上海财经大学。

在大学里,谭中怡除了上课就是下棋。

2011年,在深圳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谭中怡夺得了个人和团体“双料冠军”。2015年,谭中怡再次成为瞩目的焦点,一举获得了全国个人甲组冠军、亚洲女子个人快棋赛冠军、中国首届棋王棋后赛女子冠军等头衔。

2017年3月3日,“2017年国际象棋女子世界锦标赛”决赛开始。女子世锦赛决赛为四盘慢棋,先得2.5分者为胜。经过层层厮杀,谭中怡对战乌克兰名将安娜·穆兹丘克。在前四局比赛中,双方2:2战和,只能进行加赛。最终,谭中怡以3比2险胜安娜·穆兹丘克,成为新一届“棋后”。

比赛过后,谭中怡有了短暂的休息。回到重庆,她每天做的事就是陪着父母下棋散步。在小区楼下,她也会给小区的孩子们当教练,带着他们一起下棋。

目前谭中怡一直服务于国家队,为祖国的荣誉冲锋,而父亲一直给了她最大的鼓励。现在,她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当她在赛场上累得精疲力竭,回到家中时,能看到父亲在楼下等她,母亲给她下一碗青菜面,一家三口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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