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退休老教师埋藏四十年的教育追问

演 讲 / 熊树忠（大会主席、退休教师）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大家好！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我有一个感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十分荣幸被聘邀作为这次年会的大会执行主席！坦率地说，我十分高兴的同时，有几分惶恐，几分纠结。惶恐于现今社会，专家云集，各种著述，浩若烟海，真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纠结于自己的想法，唯恐不好说，说不好。教育改革与创新，是我们一贯的追求，但似乎大家都有一个同感“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我来自伟人邓小平的故乡——四川广安，身处僻壤，难免一叶障目，所说言辞，只是一孔之见。作为一个在一线工作四十余年的教师，耳闻目见的一些现状，使我产生了迷茫与困惑，借此机会，说说中学教育的那些事。

我经常问高中毕业生：你中学生活最值得回忆的是什么？回答几乎是一致的：紧张的学习，无休止的考试。中学生活应是丰富多彩的，然而他们的学生时代，几乎没有了快乐和学生生活的情趣！再看看高中教室里的一些标语：“要成功，要发疯，不顾一切往前冲”，“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撞进一本楼”“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累死你一个，幸福你全家”……言语中透着杀气，甚至血腥！

再看看他们的作息时间：早上五点半起床，上午除朝读外五节课，下午四节课，晚上四节晚自习，夜晚十点半离开教室。在他们的日历里，没有星期六和星期天。看着他们拖着疲乏的身体离开教室，我眼前就会出现夏衍笔下上世纪三十年代“包身工”的形象。我儿子在新南威尔士大学任教好些年了，还不时梦见自己高考，如噩梦般惊醒。其实他学习是没有压力，非常轻松的。可见其他拼死拼活学习的学生就更加悲催了。

有好事者总结说：高中阶段是人生最恐怖、最黑暗的阶段。也有人问我：在你看来，发达国家学生与我们学生相比有什么不同？这确实不好比较，但我从表象看，国外的学生幸福快乐，我们的学生苦大仇深。为什么？我们的学生如牛负重、压力山大：学习的压力、升学的压力、就业的压力……这些压力来自各个方面，自身的、家庭的、社会的、学校的、老师的、现在的、将来的！稚嫩的肩膀不能承受负荷之重！

前不久读到一则消息，澳洲一所学校用四十年证明，孩子学习时间越短，成绩就会越好。这是个例，也许不足道。但学习时间越长成绩就一定会越好吗？即使成绩上去了，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又会怎样？对其终身的发展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现实的情况是，教育工作全面向高考看齐，由原来片面追求升学率而变得更加疯狂地追求升学率！学校重视学生分数变化，忽略学生人格培养，忽视学生一生发展，在观念、性格、精神、道德等方面造成严重缺失。丧失了开阔的视野，没有了博大的情怀，缺失了敏捷的思维。我问过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在大学的打算，他一脸茫然：“混毕业！” “毕业以后呢？” “考公务员！” “考上公务员后呢？” “混！”很多学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干什么，对自己缺乏人生规划，也缺乏自信的、积极的、向上的精神风貌，更缺少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应当具有的负责任的品格和精神！

去年九月，中国提出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是以“全面发展的人”为核心，分为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方面。综合表现为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等六大元素。时间过去一年多，而从教育主管部门到社会，从家长到学生，从学校到老师，头脑里却总萦绕一个想法：悠悠万事，唯读书为大！说白了，成绩压倒一切。

究其原因，应是纷纭复杂的，高考“指挥棒”的“魔力”直接影响了教育的评价体系和标准，主管部门的不作为或胡作为再加上浮躁的社会，催生了浮躁的教育，急功近利的思想深深浸染了本应是一方净土的学校。“金钱至上”“利益关联”，更演绎出学校间缺乏道德底线的恶性竞争，教育行政主管部门不懂装懂，指手画脚，各种行政事务强加给学校、老师和学生。“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甚至引导学生敷衍各种活动，弄虚作假，污染了少年儿童善良的本性，给下一代的成长带来了很大危害。使得学校对老师的评价标准异化，给老师的专业成长带来很大的困惑。

强势推进素质教育的今天，应试教育的影响还时常冲击着人们的思维。党的各项教育方针政策，在一些学校的贯彻执行中被有意识地曲解，如有些学校打着“推进素质教育，培养核心素养”的旗号，举办所谓的各类兴趣班，强行收取每生每期500元，浮躁和贪婪，在一些学校滋长。

教育本身应该是朴素的，教育要有良知。不应“利”字当先，不能违背学生成长的规律。教育需要我们教育者以自身做榜样，要有恒心、有耐心、还要静心。

国运兴衰，系于教育。十九大报告强调，中国要优先发展教育事业。教育重要，早已深入人心，但教育改革这么些年，从根本上改变了什么？改变了多少？面对现状，我们不禁要问：

——教育是关乎民族、国家未来的大事，其根本目的是什么？是个体发展，还是整个民族的和谐发展？

——教育如何适应时代发展的新生态？

——谁来主导教育？是高考还是行政部门？是教材还是老师？是学校还是社会？

——时代在变，人们的思想在变，教育理念、教育方式也在变，在具体的工作中，如何推进教育改革与创新？

——基础知识优势的滑坡和学生体质的下降，有谁来改变？

——教育改革，怎样避免“花架子”和急功近利？

——培养学生的核心素养存在问题的症结在哪里，该怎样解决？

——如何解决教师的迷茫与成长的困惑，学校如何排除外界干扰？如何处理好教育理念的墨守成规与矫枉过正？如何走出传统文化教育的误区？为什么一再强调减轻学生负担的同时，中学生课业负担和经济负担越来越重？

……如此等等，一言难尽！

教育的改革与创新，要说爱你不容易。路在何方？“渺渺兮予怀”，展望前景，“望美人兮天一方！”期盼这次年会能“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改革创新，任重道远。“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祝这次大会圆满成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