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洲宸
摘要:孟子政治思想中关于君与臣的理论系统而丰富,贯穿联结起来可以统摄孟子大部分的主张。本文通过对孟子政治思想中君、臣以及君臣之间关系的浅探,一窥孟子理想的政治状态,在这过程中对比孔子发现孟子对于儒家这方面理论的发展。最后,结合当今行政体系中的管理者与具体行政者发掘孟子理论的现代价值。
关键词:孟子;君;臣;君臣关系
一、孟子的君
孟子认为君主既然担负着统治管理天下的重大职责,就必须具备相应的品质与合理的为政原则,否则就会因为不当其位而引发国家的混乱与自己君主权力的丧失。
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君主,孟子认为首先要发掘君主内在的善良本性。人人都具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这四心,此也是人与禽兽相区别的地方。而在这四处本善的心理基础上,人们能产生仁、义、礼、智等道德意识的萌芽;仁、义、礼、智的萌芽就是由四心而发的四端。但是这样的四端仅仅给人们提供了向善的可能,对于君主则是给其提供了施行善政的可能。接下来君主必须有意地去扩充、培养这些善端才能发挥自己的善性,推行仁政。
在孟子看来,人君皆可推行仁政治国,只是发其本心而已。从人心到仁政的理论中,我们发现孟子将孔子的“仁”进一步发展,由单纯人与人之间“忠恕”、“爱人”的原则提升到国家具体的施政方向中。原本“仁”更多地是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准则,倾向于一种社会风气,以此对于政治进行潜移默化的优化。
孟子强调,君主要真正地推行仁政,必须抓住作为其核心的民本精神。所谓民本即是要以民为本,将人民作为政治统治的基础,凭借民心的归依得天下。民本精神首先要求君主要重视人民,将人民置于首位。“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所谓国家,其所建立都是因为人民,失去了人民也就无法称其为国家;所以君主想要保其位,必定首先要存其国家,而存其国家就必须依靠人民。
君主看重人民只是开始,更要有所具体措施来实现保民爱民。梁惠王曾问孟子:“亦将有利吾国乎?”孟子回答:“王何必日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孟子认为要摒弃世人广泛接受的“利”的思想,以保民爱民来体现仁义原则。民本精神的最终落实还需要君主能与民同乐,形成君民一体的和谐关系。孟子明智地指出,君主的快乐应该来自与民同乐,“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
君主除了抓住仁政的核心外,還需要明确仁政的目标是要达成王道而非霸道。王道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一个从物质基础到文化教养的落实步骤。王道首先需要物质的充足,用今天常说的话是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那时孟子用人民的恒产与恒心的关系进行解释,认为“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等到物质富足,人民无冻馁之患以后,再推广教育,传播孝悌的道义,这样就可以达到王道了。
孟子还时刻提醒君主,其统治的合法性来源于仁政,称王依靠的是得民心而非土地的大小。他这样不以土地为称王第一要素的观点也是对于“求利”思想的进一步反驳。他认为别国不实行仁政而君主自己实行仁政,这样形成民心上的逆差,民意就像水就坡而下一般涌到自己国内,因而巩固扩大了自己统治的合法性。
孟子的君要从发起人心开始,充实体躯,由仁心推及仁政,注重仁政中核心的民本精神,树立两步走的王道目标,将合法性与仁政紧密相连。
二、孟子的臣
孟子认为做臣子的需要具备一定的品质,他提出了具体的规范标准,将孔子的理论进一步发展,注重对臣子个人修养操守的关注。
臣子第一要做的是先养气,要“善养浩然之气”,以这种充塞天地,至大至刚的气涵养体躯,才可以坚实自己的德行。而这种气恰恰是与人行的道义是相匹配的。如果没有这种盛大流行的气充实支撑人的道义,即使人心中有道义,遇到生死等大节之处也会退缩犹豫。孟子的气是由尽心知性究理义而来,弥散于天地之间,具有勇气等概念无可相比的广度与深度,与意气相比又带有理性的色彩。
在养气的基础上,臣子还需要有正直刚毅的傲骨。臣子并不是一定要为官,而是为了践行道义。一旦朝中的环境有变,自己难以发挥职责作用时,就当走则走,绝不谄媚以求富贵。孟子曾表示:“有官守者,不得其职责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并且自己在为政中也没有贪恋齐王给予的高官厚禄,道不行即去齐。如果孟子坚持留在朝中,无疑可以享受高待遇,但是谄媚屈道以求不义之富是他所不能的。孟子曾特别高昂地赞颂过真正的大丈夫,即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中国文人的士人傲骨由此延续了千年至今,成为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拥有这份傲骨的士人无论在何时都担负着道义,是民族的脊梁。从这个意义上,孟子塑造了我们民族的魂魄。
臣子的胸怀要广阔能容纳天地,具有以天下为己任的高度责任感;并且这份责任的担当与自己的得志与否并不相关,只存在于行与不行的问题。孟子认为相比于臣子家中的居所、朝中的官位,更广泛地来看,仁才是其真正的安居之处,礼才是其立身的正位。臣子要有心有心忧天下的情怀、俯仰天地的视野,“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既然为天下谋福利,那么达与穷都不妨碍臣子对道的追求。如果得志,一定要推究自己的道于天下;不得志则自守己道而不易。臣子对于天下的责任意识也给了他们信念与勇气,所以孟子在失落时还能激昂慷慨地心念天下,表示“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孟子的臣子以养气充实善性为先,还需具有正直刚毅的傲骨和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相比于孔子理想中臣子敬孝仁的宽厚,孟子的臣子更强调担当坚守与责任,显得更锐意而进取。
三、君与臣的关系
孟子认为君主对待臣子的中心原则在于“仁义”二字。既然君主能发其本心以致于仁政,就一定也可以以仁义待臣子。孟子说:“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表明只有君主真心仁义地对待臣子,臣子才不会怠慢君主。但是君主待臣子以仁义的至高原则在于使贤者各安其位,各尽其能。这样的话有德有才之人不会抱怨,无才之辈不会想用各种旁门邪道投国君所好而借机上位;整个国家政治清明,使四方诸侯归服。所以君主对待臣子最好的状态应该呈现出“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的局面。
不过原则归原则,在具体的政治生活中君主还是需要一些对待臣的方式的。首先,君主对待贤人一定要尊奉,要有周公吐哺的精神;最好是先尊大贤人为师,向他虚心学习,然后再把他作为臣子,做到先学后臣。孟子解释自己对齐王的态度时,认为“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虽然齐王贵为君主,在爵位上超过他,但是自己相比于齐王在品德与年龄上占优,所以齐王应该主动来拜访他以示尊贤。孟子理想中的有为之君不是威风凛凛,手下大臣一呼百应的,而是能礼贤下士,有所不召之臣的。
在尊奉礼遇的基础上,孟子强调君与臣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孟子指出,推动君臣一体的关键在君,因为“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君主对待臣子万不可认为自己是天下独尊的,不能趾高气扬;君主只是一个特殊的身份,如果不是君想治国安邦,臣想弘毅行道,那么君与臣只是不相干的路人罢了。孟子对于明末清初民主思想的启蒙还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著名的思想家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就表示君与臣只是分工不同,基于治天下的共同目的而组合在一起,并不存在地位上的孰贵孰贱。
孟子强调对君的尊而非忠,并且尊君的标准也是依据道的,所以臣子首先以大道事君。认为相比于礼仪往来上的表面尊敬,以至善至美的道义向君述说是对君最大的恭敬。这样的主张与后世臣子对君主言听计从、令行禁止的恭敬完全不同。孟子的观念也启发我们换个角度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情义。
除了依道尊君外,臣子在侍奉君主的同时不能丧失士人的高洁与傲骨。臣子总是要接受君王给予的俸禄与相应的赏赐,但是其中有一定的原则必须坚守。对于那些不合适而没有具体用处的赏赐,孟子认为不应该接受。因为君主给予的赏赐若无具体原因就接受,那就是欠下了国君的人情;长此以往自己就会被君主收买,成为听从君主的指挥的傀儡而无自己原则。
孟子强调君臣之间因治国与道义而联系起来的分工关系。君主待臣以仁义为原则,使贤臣各有其位,具体表现在礼贤下士地尊奉贤臣,促进君臣一体等方式上。臣子侍奉君主重尊,以大道事君为尊,同时不失臣的士人风骨。
四、对于当今的启示
孟子关于君臣的论述在已实现人人平等的社会依然具有借鉴与启示价值,这方面的价值主要体现在行政中管理者与具体行政者之间的关系协调上。
当今的政治是公共的政治,根本目的是促进社会发展与进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管理者与具体行政者也是基于这样一个共同目标而被吸纳进同一个政治体制的。虽然在行政体制内部存在有官僚制的等级结构,但是对于两者共同处理的事务而言,管理者与具体的行政者是平等的,只存在分工差异。二者之间的分工有些类似于君臣之间的分工,管理者负责制定方案,具体行政者操作执行。管理者要如同君对于臣一样尊重对待相关执行过程中的人才,注重加强管理层与执行层之间的沟通与联系,提升效率;具体的行政者如同臣事君一样以事务为原则,在积极与管理者沟通的同时保持自己的独立,避免行政体系中以亲密关系为主导的非正式集团的形成而破坏正常的行政秩序。
不过今天的制度化体系一方面弘扬行政中管理者與具体行政者两者合作独立的精神,另一方面更多地利用制度设计防止因等级差异而产生的独揽大权与政治收买等问题,设立的监查机构就是独立于二者而调节规范二者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