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
摘要:实在论和反实在论的争论是科学哲学的重要发展机制,争论的核心问题之一是科学理论是否具有真理性。普特南通过“内在实在论”,试图超越传统“真理符合论”,建构起在经验基础之上的真理观。
关键词:实在论;内在实在论;真理观
一、实在论
西方哲学诞生于古希腊哲学先贤对自然界本原的追问,泰勒斯“水是万物的本原”奠定了西方哲学研究的范式。对实在的本体论和认识论探究,构成西方哲学史的核心部分;对实在性质的分析派生出了唯物论与唯心论的争论焦点。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关于实在的内容和性质问题就始终是各派哲学家论战的重要内容。在中世纪,对实在的不同理解构成了经院哲学中的“唯名论”与“实在论”之争。在近代哲学中,实在概念主要被理解为本体论问题。在当代哲学中,实在概念被赋予了不同的、更为丰富的含义。
西方哲学中,对世界实在性追问构成本体论的传统;对知识的合理性追问构成认识论传统;对实在性质的分析派生出了唯物论与唯心论的争论焦点。近代自然科学诞生以后,首先成熟起来的是经典物理学,在经典物理学框架内,对实在论的解答围绕强本体论的实在论展开,普特南称之为“形而上学实在论”。这种观点认为,存在一个独立于主体的外部客观世界,科学家能够通过科学实践活动,客观而真实的揭示出自然规律,对自然规律的正确描述形成科学理论。科学理论能够正确反映世界,而正确性则由理论与世界的符合加以判断。因此在经典物理学框架内,世界严格遵循因果关系。这种理解科学理论的实在论取向,把科学理论当做对客观世界的规律的揭示。在这个过程中科学家作为发现者,不会对客观的研究对象的性质造成影响,而且能够客观的挖掘出对象属性的内在本质,揭示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此时的实在论关于认识的观点明显的是真理符合论。这种强本体论特征的实在观,把科学活动的过程简单化处理,忽视了科学认识过程中作为主体的人对作为客体的对象的重大影响,而且忽视了科学理论的边界以及真理的相对性和历史性特征。
而狭义相对论与量子力学的出现,颠覆了经典物理学的科学范式,科学家们开始意识到,科学理论并不是对终极规定的终极断言,任何一个理论都存在适用范围。我们关于物理实在的观念在微观的量子世界是不适用的。伴随量子物理学的发展,以波尔为代表的物理学家强调对经典实在论的科学观的变革,而同時以卡尔纳普为代表的维也纳学派创立逻辑经验主义。各种形式的科学实在论都试图通过对经典实在论的改造,寻求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的结合。
二、实在论和反实在论的争论
哲学源起本身就蕴含着实体论思想,无论是古希腊和中世纪,或是近现代,关于世界本源的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争论就从未终止过,特别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兴起,科学成为哲学思考的新主题,关于科学实在性的争论也开始越演越烈,成为科学哲学发展中最激烈与持久的争论之一。20世纪60年代以来,逻辑实证主义、历史主义、相对主义等思想与科学实在论遭遇,各种科学实在论与反实在论思想蜂拥而至,这既是以往传统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继承与延续,更是与时代背景相结合的产物。传统实在论中,实在是多重的。而科学实在只有本体实在和理论实在,本体实在具有形而上学性质,实际上是一种科学信念或科学预设,理论实在是科学中的基本概念之一,属于科学公理的一部分,二者都作为科学研究纲领起作用。
当代科学实在论者相信,科学理论为我们提供关于不可观察的理论实体的本体论和认识论的陈述,由于微观领域的观察不可能直接进行,因此只能间接的,但是这足以让人们相信不可观察理论实体的本体性。这个问题的论证策略主要是“逼真论证”和“操作论证”。逼真论证与奇迹论证相互联系,核心思想是坚持实在论的立场来解释实验现象和科学的成功,才能不使科学成为一种奇迹。因为在科学研究过程中,科学家总是把追求真理或者接近真理放在第一位,科学理论能够对可观察对象作出近似正确的描述,精致的科学方法和工具能够揭示出基本的自然现象。在科学哲学研究中,只有实在科学观认为科学理论具有真理性。
三、内在实在论
作为科学实在论者的普特南在深入考虑传统的真理符合论、实用主义真理观和其他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其“内在实在论”真理观。普特南试图以其内在实在论真理观打破主观论和客观论二分法的局限。
普特南前后期的思想有较大的差异。前期,他大体属于形而上学实在论者,认为成熟科学理论是对外部世界的近似于真的描述,理论中的术语有固定的指称。在与反科学实在论的论战中,他发现自己的观点有很多疑难,如他把理论的术语或概念与客观事实的相对应作为科学实在论的任务是一种简单化的认识方法,所以他把他的科学哲学理论改造为“内在实在论”,从强调理论术语与实在的对应性,转向注重理论内部的逻辑性,强调真理对主体的依赖性。普特南的“内在实在论”的出现标志着当代科学实在论与反科学实在论之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虽然普特南对实在论的提法有变化,但最能代表普特南思想的还是他的内在实在论,随后的其他各种实在论不过是这种实在论的变种。事实上,普特南也强调这种“家族相似”的概念,认为从中可以发现康德的影子。他甚至宣称:“康德可能是第一个被称做的、内在实在论者”。国外有学者也认为,普特南最近的观点也只是作了部分修改,是一种在实在论和反实在论之间的联合,即他先前所谓的“内在实在论”。
普特南实在论由三个重要部分构成,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20世纪50到70年代提出的科学实在论;20世纪70到80年代提出的内在实在论;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实用主义实在论。普特南在早期科学实在论中,坚持真理的符合论,人们对世界的正确认识依赖于客观存在的本质;真理是主观与客观的符合。在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论争中,普特南科学实在论的形而上学倾向日益彰显,主要表现为:(1)科学实在论实际上并没有解决知识的确定性问题;(2)与人们的日常直观相去甚远,有时甚至相悖;(3)并且还具有明显的非实在论色彩和相对主义倾向等。正是由于科学实在论本身存在的这些缺陷和不足,迫使他不得不直面科学实在论,反思科学实在论,乃至最终扬弃科学实在论,特别是该理论的两个主要观点“一是指称因果理论和真理符合论,二是科学主义与相关的本质主义。”普特南最关注的是第一个方面,他认为,“一定的内心表示形式必然指称一定的外部事物或事物的种类。”随着科学的发展,“科学的圈子”不断扩大,对科学知识的解释就可能产生更多悖论。普特南引用了尼采《悲剧的诞生》里的话说:“随着科学范围的逐渐扩大,它就会在更多的地方触及悖论”,从而完成了其思想从科学实在论到内在实在论的转变。
普特南批判了形而上学符合论真理观和否定形式主义真理观,那么是否一定要否定真理的客观性,把一切思维模式和思想观点都看成是主观的呢?当代西方科学哲学中的反实在论思潮,对这个问题作了肯定的回答。例如库恩认为,科学家是通过这样或那样的范式的“透镜”来把握自然的,这些范式必定给我们所认识的事物染上一种不可避免的色彩,“科学家并没有发现自然界的真理,他们也没有愈来愈接近于真理。”普特南认为,对待真理的这种相对主义同样是错误的。他强调,反对形而上学实在论的真理符合说与把真理视为主观的东西,这完全是两码事。事实上既不是由心灵在单纯的“摹写”世界,也不是由心灵构造世界,而是“心灵和世界共同构造了心灵和世界。”无论从实在论的意义,还是从非实在论的意义上,任何思想都必然要涉及到事物,而对真理的相对主义和主观主义理解的根本错误,就在于否认人类知识的这种客观基础。因此普特南认为,要获得对真理概念的科学认识,就必须打破关于真理的客观性和主觀性两种看法之间的二分法,把主客观两种因素结合起来。普特南是怎样破除关于真理和理性的主观和客观二分的呢?普特南论证道:
(1)在真理概念与合理性概念之间存在着极为密切的联系;(2)判定是不是事实的唯一标准,是要看接受它是否合理;(3)解释的构想允许价值事实存在;(4)理性的可接受性和真理之间的关系式两个不同的概念之间的关系;(5)一个陈述可以是理性上可接受的,同时又不是真的。
按照普特南的说法,“‘真理是某种(理想化的)合理的可接受接性——是我们的诸信念之间,我们的信念同我们的经验之间的某种理想的融贯——而不是我们的信念同不依赖于心灵的或不依赖于话语的‘事态之间相符合。”普特南把真理理解为理性上可接受性的理想化,表明其对真理的理解与对合理性的理解是密切相关的。四、结语
20世纪90年代,普特南自己认识到了内在实在论存在困难:“一个诠释我们语词的世界,一个似乎存在着一种从外延伸到我们大脑之中的理智射线的世界,是……一个幻想的世界。我不可能明白那幻想是怎样有意义的,但同时我又不可能明白除非那幻想有意义,否则指称是怎样可能的。所以我感到我面临着一种真正的困境。”,其实,这仍是传统二元论的产物。普特南认为,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正确的选择就是回到生活。一方面,普特南的内在实在论一开始就带有某种实用主义倾向。另一方面,普特南自己也承认,我们对理性的认识是不断深化发展的,哲学家们对此问题的讨论也是不断变化的。普特南率先通过自己的理论践行了这一承诺,当他发现内在实在论的困境之后,把视野深入到实用主义内部。因此,普特南后期内在实在论的立场是一贯的。也正是由于内在实在论的论题引起的这些困境,使得内在实在论的实用主义立场越来越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