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魂断外卖小哥：母亲的荒唐代价几何

13岁的南昌少女马薇婷殒命家中，为了找到杀害女儿的真凶，其母王丽云向办案警方交代了和自己有恩怨情仇的十多位情人。究竟谁是凶手？本文是办案刑侦民警王伟峰口述所写，这也是他进入刑警大队以来，第一次独立侦破命案——

13岁少女蹊跷殒命家中

2017年10月一个周末的晚上5点左右，警局报警电话响起：一名13岁少女在家中被害。正在值班的我立即带了几名刑警，以最快速度赶到案发现场——本市某小区的23栋2楼。当我们赶到时，派出所的同志正在那维护案发现场，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悲痛欲绝的女子。

我们进行现场的勘察和询问后，了解到死者马薇婷是一名初中生，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家。报警的是坐在沙发的女子王丽云，也是死者的母亲。根据王丽云交代，这天下午，她外出办事，让女儿在家做作业。

傍晚，她打电话给女儿，询问她想吃什么菜时，一直没人接听。等她赶回家，发现女儿倒在房间地板上一动不动，她过去拉时，女儿身体已经僵硬……王丽云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约摸过了几分钟，她又从惊愕中醒过来，用发抖的双手拿起了电话，按下了110。

从初步的现场勘察中，我发现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指纹和脚印都被犯罪分子刻意抹去。马薇婷的颈部有明显的勒痕，系机械性窒息死亡。犯罪嫌疑人在没有破坏门窗的前提下能够进入现场，明显系熟人所为。据此，我们认定此案应系他杀，熟人作案，犯罪嫌疑人有很强反侦察能力。王丽云清点了财物后，说自己的贵重物品并没有丢失，不为财那就是为情？

我们立即让小区保安调取监控录像。没想到，前段时间小区线缆改道施工，监控线路出了问题，已经停摆了一星期。

随后赶来的刑侦队员对现场指纹、尸体初检，我们为王丽云做笔录。王丽云离异后，四十多岁的她独自带着女儿一起生活，她喃喃自语：“我走时，女儿还说晚上想去看电影，没想到……”她难掩丧女的悲痛，再次放声大哭。同行的蒋顺发警官询问王丽云：“你平常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与什么人有过仇怨？”

我观察王丽云的肩部战栗了一下，但很快低下头不语。蒋警官和我互看了一眼，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我们留下电话先行离开。

回到刑警大队，我向队长汇报了案情，蒋顺发警官认定王丽云有隐情未报。就在我们商讨如何从王丽云入手时，办公室电话响起，是王丽云，她说有事向我们反映。在审讯室里的王丽云一脸痛苦，抱着自己的头说：“是我，是我害死女儿的啊！”我们一脸愕然，让她慢慢交代。

現年40岁的王丽云在质检所上班，平时比较注重保养，又打扮得体、身材保持得很好，看上去也就30岁左右，且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少妇特有的丰韵。

在男人眼里，王丽云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和诱惑。不少男人对王丽云投来热辣的目光，她自然知道那目光里蕴藏的含义。

离异后，与她来往的男人很多，有商人、手握实权的领导、呼风唤雨的能人……后来，王丽云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真心与她过日子的男人。当她逼婚后，这些平日里甜言蜜语的男人们都躲了起来，她失望之极，对这些人实施了疯狂的报复。

母亲孽情搅起漫天风云

王丽云所在质检所的前所长张德斌便是其中一位。在众多情夫中，张德斌与她厮守时间最长。王丽云成了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下情人。当然王丽云也利用这种关系，让张德斌为自己办了许多“实事”。

当王丽云提出让张德斌离婚娶她时，张德斌一口拒绝，还让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王丽云不依，让他支付一大笔赔偿金，否则就将两人的事抖出去。

就在这时，组织上突然撤掉了张德斌所长职务，王丽云恨恨地说：“张德斌肯定以为是我告发了他，把怨恨转嫁到我头上，因此杀害我女儿报复我。”

我们将这一重大情况记录了下来，正准备对张德斌进行调查时，王丽云又接着说：“王勇的妻子赵冬梅也有杀害我女儿的嫌疑。”

50岁的王勇是一家公司的老总，自从第一次见到王丽云后，就对风情万种的她难以忘怀，两人很快走到一起。

不过前不久，王丽云为了逼王勇就范，将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放给王勇的妻子赵冬梅，没想到赵冬梅不和丈夫闹，倒是找到王丽云的家，找她扯皮。王丽云气急败坏，找人把赵冬梅撵了出去。赵冬梅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让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出几日，女儿就出事了，王丽云心虚地说：“赵冬梅生性好强，我抢了她的男人，还让她颜面受损，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张金雄，这个男人也有嫌疑。”王丽云说。张金雄是她交往男友中，唯一一个单身的男人。曾经，王丽云也把下半辈子寄托在他身上，可没想到张金雄嗜赌成性，交往半年骗了她三十多万，还黏着她不肯分手。后来王丽云不得不让另外一个男友黄立伟出面，动用非常手段才将他赶走……

“黄立伟也有作案嫌疑，他手里握有我的私密照片，曾用此威胁我，让我去勾引某位领导，为他的公司拿到工程合同。我不肯，他就威胁我要把这些照片给我女儿看，还要散布到她的学校去……”

在这种细细的琢磨与追忆中，王丽云的面部仿佛被撕扯一般，她前后竟然交代了自己和10多位男士之间的恩怨情仇。

王丽云这位风流的单身母亲，刷新了我的三观。案发现场，女孩放大的瞳孔让我想起就痛心、心悸。或许就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天真烂漫的花季女儿啊？想到这里，我对王丽云心生鄙夷。

当王丽云求我们一定要把杀害她女儿的凶手找到时，我不耐烦地说：“你回去吧，有消息了我们会通知你。”王丽云低垂着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用手扯自己的头发……

那一刻，我为自己冷漠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安。

随即，我们根据王丽云反映的情况进行排查。我们首先找到张德斌，张德斌不否认与王丽云曾有关系，但他坦言，被免职后，怀疑过是王丽云背后捣鬼，他也想过要报复这个女人。

但后来张德斌想通了，如今的他正在办理内退手续，打算和妻子一起去深圳的女儿家，他没有作案动机。

随后我们传唤了赵冬梅，赵冬梅对王丽云女儿的死感到非常意外。经过调查，赵冬梅没有作案时间。

接着我们在一个地下赌场抓住了张金雄，对于杀害王丽云女儿一事，他矢口否认。他交代在案发前三天是去过王丽云的家，他当时手头紧，想找王丽云再借点钱，可是被王丽云的情夫黄立伟找人打了一顿，他想过要找人报复，可苦于无钱付酬劳，最终只得放弃。

黄立伟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大叫：“警官，你们没搞错吧？我和那个女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犯得着为这点小事去杀人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案发之时，黄立伟正在陪客户吃饭，他没有作案时间。根据王丽云的口供，我们将所有和她有来往的10多位男士都排查了一遍，案件仍然是一头雾水。她的那些情夫，要么推托说和王丽云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也不承认被王丽云要挟过……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在这些人中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由于案件涉及人数较多，在警方排查同时，各种流言蜚语在王丽云的同事朋友中传了开来。一时间，王丽云与不同男人的风流韵事，很快掩盖了凶杀案的话题。

十多个情夫，牵扯到十多个家庭。丑闻曝露后，他们的家庭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有的老婆长期被丈夫隐瞒，当知道丈夫的真相后便在家哭天喊地；有的无法忍受丈夫的背叛，吵着要离婚；有的为了发泄私愤干脆找上门，将王丽云臭骂一通，骂她罪有应得……这无疑于向王丽云滴血的伤口再撒一把盐，她崩溃了，天天来警局，要我们严惩凶手。

转变侦查方向真凶落网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市局了解案情后，对我们队长进行严厉批评。为尽快抓获凶手，消除不良影响，市局迅速成立了命案侦破专案组，对现场进行进一步的侦查。

再次的现场勘查中，清点物品时，王丽云才发现女儿余额宝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另外她给女儿买的两条金项链，以及平板电脑都不见了。因为她平时在金钱上对女儿很大方，不仅给充足的现金，还给她支付宝充了一大笔钱。

根据这一线索，我们立即从马薇婷的手机着手查起。案发当天，马薇婷的手机规规整整摆在书桌上，上面除了王丽云的电话，此前所有通话消息都被删除。

支付宝购买记录以及转账记录也都删除了，负责调查的警官让人送到公安局的信息中心去恢复记录。

看到最新获取的线索，我心中懊悔不已：当初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凭借王丽云的交代以为是情杀。

很快从信息中心传来消息，马薇婷的手机不仅在被害前一小时点了一份下午茶，还将支付宝里5000多元转给了一个叫“荡来荡去”的网友，经过调查后，发现此人是送外卖的小哥房茂胜。

根据这个线索，我们认定送外卖的房茂胜有重大嫌疑。警方随后多方对房茂胜进行布控。在10月29日晚23时，公安人员在城郊一处租房内，对房茂胜实施抓捕，并成功将其制服。

同时专案组成员在房茂胜的家中查获了王丽云家中被劫的所有赃物。面对公安人员严厉的盘问，22岁的房茂胜不得不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罪行。

原来，读大四的房茂胜因欠下大笔校园贷，被催债公司整天威胁。为了赚钱还贷，他干起了周末送餐的工作，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那天，独自在家的马薇婷在网上点了一杯奶茶和蛋糕，房茂胜接单后给她送了过去。

没想到店家送的奶茶口味送错了，马薇婷有些不高兴，不愿意收。争论中，缺乏防范意识的马薇婷把家门打开了。

看到就马薇婷一个人在家，而且家中装饰豪华，房茂胜起了歹心。马薇婷要报警，他夺过手机，并掐死了她。

事后，喜欢看侦探片的房茂胜将现场认真打扫了一遍，将马薇婷手机里的钱都转到自己支付宝上，接着删除一切和他有关的信息。为了不引起警方怀疑，他还有的放矢地拿走一些财物。案发后，他数次以送外卖为借口到现场，当得知监控失灵后，更是庆幸地以为可以逃过警方的调查……

凶手竟是女儿点外卖招来的！这样的结果令王丽云难以接受，她猜测了那么多人，可女兒竟是这样的惨死！

案件虽了结了，可是不堪入耳的议论之声仍没有褪去，小城街头巷尾都有绘声绘色在描述王丽云风流韵事的人们。自揭隐私的王丽云，成为“罪有应得”的代名词，她不敢出门，呆在家里不言不语，抱着女儿的照片，口中念念有词：女儿是我害死的！我是凶手！

王丽云的父母早逝，她的堂姐是唯一的亲人，后来她的堂姐代她到警局办理手续时告诉我们：王丽云精神失常了！

王丽云的惨剧让我陷入深深的懊悔中，要不是我当初急于破案，没有深入勘察现场的证据，也许就不会从情杀入手调查。

这起案件后，我被调往基层派出所干了一年多。面对这样的结果，我没有任何怨言。如今的我深知，作为一名刑侦民警，除了一身正气和过硬的身体素质，还应该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能在重重迷雾和悬疑中寻找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复原”案发现场。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让一个犯罪分子逃掉，对受害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名皆为化名）

编辑/刘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