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少女
16岁,休学,入选国家滑板集训队,背后有7个赞助商,汤雅涵的人生,应了那句“出名要趁早”,让人艳慕。
在旁人眼里,她是“人生赢家”本人。但在她自己眼里,她只是很幸运,很早就找到了自己的所爱,然后坚持了下来。把喜欢的事情做好了,该有的便有了。
这些成功于她,只是滑板飞翔的青春里捡到的小礼物,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成年后还敢谈及热爱二字的人本就是少数了,这少数里,多数的人在谈热爱的同时还谈成本,谈备选,谈理性对待正在面临的一切。
我在怀疑,如果精于算计,是否还称得上热爱?
少年时的热爱,更接近我理解中热爱该有的样子。这时的热爱是孤注一掷不留退路的,就像汤雅涵说,除了滑扳,她再没有别的爱好;这时的热爱是有情饮水饱的,无沦进不进国家队,于汤雅涵而言都好像无所旧,即便进去了,也没多出来半点雀跃,尽管她是去年八月全运會结束后,唯一一位收到国家集训队消息的女滑手。
2016年,滑扳首次成为奥运项目,一年之后的全运会,终于有了专门的女子组。这机会实在难得,对于像汤雅涵这样的国内女滑手而言,这是一次命运的转折,也是被世界认可的机会。她们等待这一天等了太久,但凡能参加的,怕是决不会缺席。她们一旦在全运会中拿到名次,成为职业滑扳运动员就有望了。
全运会当天的比赛,被她形容成一场轻松的聚会,“就是换了一个地方玩滑板、聊天”。从预赛到决赛,汤雅涵都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比赛前她还摔破了脑袋,伤口3厘米,为了顺利通过尿检,她不能打麻药,不能缝针,只做简单的消毒,盖上一层纱布便上了赛场。
比赛结束同到后台,她听到其他女选手正在分享赛场上的紧张、兴奋、失望,这时,她才觉得,原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机会。
敢来这里露脸的,都是女滑手圈尖尖儿上的人。这个圈子很小,小到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忽视,也因为圈子小,参赛的选手们,汤雅涵基本都认识。滑板4年,16岁的汤雅涵与跟她有相同忐向的姑娘们都打过了照面,甚至跟许多滑扳摄影师都非常熟悉。圈子里,大家都叫她小西瓜,听起来很可爱,可戴着鸭舌帽,穿着T恤和直筒裤玩滑扳的汤雅涵本人,又总是一副酷酷的样子。
她踩着滑扳,沿长梯飞驰而下,一个轻盈又惊心动魄的豚跳后落至地面,然后平稳地滑至我的面前。
她的青春是会飞的。
“我第一次听说小西瓜是从我的朋友Jessica Ryon那边,Jessica告诉我,西瓜是一名态度很正而且对滑板有着真正激情的滑手。后来亲自见到了她本人,本来结识新朋友,还要在压力下玩滑板,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西瓜很快就和队伍里的人打成一片,我就想着让她成为NB#family的一员了。”就这样,在著名滑板摄影师Anthony Claravall的邀请下,汤雅涵成了New Balance Numeric亚太区的一员,像这样的赞助商,她还有六个。
16岁,汤雅涵实现了很多人的理想生活状态——用爱好养活自己。听起来这简直是天才,好遥远。但谁能想到,第一次玩滑板的汤雅涵竟然是被朋友扶着,颤颤巍巍地上去的。
小学刚毕业的那阵子,一个买了滑板的女生朋友约汤雅涵出去玩,汤雅涵试着上滑板,但完全站不稳,只能扶着朋友上板,“滑了十来分钟,就觉得爱得不行,跟我以前玩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就觉得非常酷,酷到我者脱不出酷在哪里、怎么个酷法。”
当晚,汤雅涵就拿着自己积攒的400块压岁钱去了滑板店,抱回了她人生中第一块滑板。400块钱对于那时的她已经算是天价了。在父母眼里,滑板不过是一个爱好,一个小玩具,怎么可以花那么多钱。
她一直不敢告诉家里人自己在玩滑板,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买了一块滑板,只好把滑板放在朋友家,或藏在咖啡店的安全通道。
瞒了三个月,还是被父母发现了,以为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状况,可父母见她如此无药可救地爱上了滑板,便随她去了。
有惊无险。
原本,汤雅涵玩滑板只是拿来代步,但遇到Ardent后,她的人生剧本开始改变。
那年暑假,昆明的Ardent滑板场正在举行一次滑板比赛,汤雅涵也前去凑热闹。在附近的#88滑板店里,老板问她,想不想做“赞助滑手”。“如果你两个星期能过一立半(一立就是把板子竖起来的高度),我就赞助你。”那时候刚刚学滑板的她还什么都不会。
到了初中开学的时候,汤雅涵每天下午5点一放学就往#88滑板店跑,没想到只不过一个星期,她就达到了老板的要求。老板又提出新要求一一第二周过到两立。最后,汤雅涵也做到了。她成为了#88“赞助划手”的一员,那是她的第一家赞助商,也是她职业生涯的正式开始。
汤雅涵带着她的滑板一步一步地征服了更多的人。在16岁的这一年,她每个月都可以找国家集训队拿工资,另外还有七家赞助商。
她成功地把她的爱好变成了事业。
我一直都这样直接、果断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从来不觉得迷茫
去年三月,为了更专心地练习滑板,正值高一的汤雅涵选择了休学。
胆子太大了。
“你才16岁,学习才是正业,你能靠玩滑板过一辈子吗?”老师和同学都不看好她的这个决定,甚至有老师觉得她这样就是混社会、不务正业。
这个问题的确令她无言以对。她并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根本不愿想那么多。“我现在能养活自己,又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滑板值得我活在当下。”
幸好,父母是支持她的。有了这份支持,其余的反对声就不那么刺耳了。后来,当地教育局给了她休学的批文,她就再没去过学校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滑板上。
“我一直都这样直接、果断,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从来不觉得迷茫,毕竟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做主。”离开校园固然会失去很多东西,但是汤雅涵已经习惯了与跟滑板有关的一切相处,喜欢滑手们的率真和热情,不管什么年纪、职业、地位的人都可以玩到一起,没有界限。
她也有过自我怀疑和退缩的时候。
最初玩滑板的那段时间,因为是女生,年纪又小,所以常常遭到排挤。在昆明找不到女性同伴的时候,她想过要不要放弃。加入国家集训队后,那些频繁又重复的训练也会让她觉得无聊——滑板不就是要自由、随性吗,谁见过滑手一大早起来跑步的?
抱怨归抱怨,可她马上又说:“每天滑,很容易滑烦。但是当我踩上去的时候,又变得非常喜欢了。”
在此之前,和男孩子比赛,女生完全没有优胜的可能性,她们更多地被当作一种点缀,没有人会跟她们较真。“能做到就行,动作不必干净流利”,这意味着她们在旁人眼里实在太弱小。只有女生和女生比拼时,对她们的要求才会更严格,她们才能感觉到被一视同仁地对待。
现在,可以参加很多的比赛,有专门的女子组,对于汤雅涵和很多滑板女孩来说,是一种幸运,也是争取平等的一大胜利。汤雅涵说:“我想我真的处在一个很好的时代,滑着滑着就能看得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