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团灭”的李明博家族

李刘钦

3月22日晚，韩国前总统李明博在位于首尔江南区论岘洞家中被韩国检方逮捕。深夜12点30分左右，身穿黑色大衣的李明博被办案人员带出家门，门外守候已久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其中也夹杂着来自支持者加油打气的呼喊声。

首尔的春夜寒意逼人，77岁的李明博完全暴露在黑色的冷风中，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神情落寞却并不慌张，反而有些从容——他大概也料到了自己会遭此一劫，被捕前一天，他写了一封公开信，坦陈在被调查的大半年里，不仅自己内心煎熬，家人也遭遇着泯灭人伦般的伤痛，对于自己的下场，“没有埋怨，只有自责，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至此，大韩民国的前总统们正式“团灭”，不是晚节不保便是死于非命，竟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最终难逃魔咒

李明博被捕的这一天，距离其卸任总统一职时隔1852天，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最有希望打破“青瓦台魔咒”的前总统之一。但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并不是因为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而是因为他的接班人朴槿惠之前一直为他保驾护航。

事实上，早在李明博2013年总统任期刚结束时，韩国国内就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呼吁新政府调查李明博在位期间牵涉的多起贪腐案件，但李明博与继任者朴槿惠既是同党同志还是几十年的故友，所以朴槿惠当总统的那几年，针对李明博的调查不是没有过，但最后越调查越证明了李明博的清白，这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洗白式调查”了。

3月22日深夜，李明博被捕

这样的和谐局面在2016年年底因朴槿惠“闺蜜干政门”的爆发而出现裂缝，随后因朴槿惠被弹劾下台而土崩瓦解。到文在寅登上韩国总统的宝座后，清算李明博便不再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文在寅政府对李明博腐败问题的调查持续了10个月。从一开始，李明博的态度就相当强硬，甚至在自己的旧部接二连三被查时也没有发表过公开的回应。到了今年1月份，多名亲属被检方盯上时，李明博才开始为自己辩护，他在接受采访时称司法部门的调查纯属政治报复，并对检方不断调查其亲属、前部下非常不满。

当时李明博表示，检方不应为了毫无目的的调查而骚扰为国服务的公职人员，有事应该直接向他本人问责。同时，李明博还为其执政期间的廉洁形象高唱赞歌，称卸任后五年内，继任政府对“四大江工程”、“BBK股价操纵案”、“第二乐天世界”等诸多旧案的调查，均未查出自己任职期间高层公职人员有“权力型腐败”，自己的清廉是经得住历史考验的。

李明博的这番表态曾获得了不少韩国民众的认可，甚至有李明博的支持者认为文在寅政府打着积弊清算名义的调查，实际是对反对派势力的政治攻击，也是对前总统卢武铉之死的政治报复。对此，文在寅的回应是：前总统李明博指名道姓地谈论卢武铉总统之死，抛出所谓政治报复的言论，令人感到愤怒。

然而随着调查的持续深入，李明博的态度也逐渐软化。3月14日，李明博在接受检方讯问前表示，为引发国民担扰感到十分愧疚。李明博还对众多支持者和被自己牵连的亲友致以歉意。但李明博也表示，惟愿这是韩国历史上最后一次前总统到案。

直至最后，自知难逃厄运的李明博在社交网站以自省的口吻发布了一封3页纸的亲笔信，表露认罪的态度，也反映了检方的证据对李明博的杀伤性在逐渐增大。

李明博被捕入狱后，韩国也在时隔23年后再度重现两名前总统同时锒铛入狱的窘境（1995年逮捕全斗焕、卢泰愚两名前总统）。所以，他与同样身陷囹圄的另一位前总统朴槿惠免不了被人拿来比较。诸多媒体的报道中，都提到李明博囚室的条件比朴槿惠要好，不仅面积比后者大了3平方米，还配有电视机和电风扇等日常家电，甚至隔壁还有一个健身房。

然而住得再舒坦，李明博却仍有一点远不如朴槿惠——后者自幼失去双亲，至今未婚，当选总统后还断绝了与弟弟妹妹的联系，一个人孤独生活在青瓦台，所以最后东窗事发家人并未受到牵连。反观李明博，从妻儿、兄长、侄子到女婿，无一不卷入调查，随时面临着整个家族被一锅端的结局。

家族的“小金库”

除了先前提到的几起由来已久的案件（详见本刊2018年1月下《李明博身陷多事之秋》），韩国检方最近还祭出了牵动李明博整个家族的“小金库”案，此案与大世汽车配件有限公司（DAS）有关，该企业的会长和最大股东为李明博的长兄李相恩，李明博被指是该公司幕后真正的老板。检方怀疑，这家企业假借他人名义设立总额为120亿韩元（1亿韩元约合人民币59万元）的秘密账户，以达到挪用公款和逃税目的。

李明博之子李时炯、长兄李相恩、李相恩之子李东炯、李明博妻弟金载政（已经去世）都涉嫌卷入“小金库”案。其中，李相恩和金载政共同拥有DAS71%的股份，李东炯为DAS副社长，李时炯为DAS公司专务。

而据检方掌握的证据，李时炯其实是DAS公司的实际负责人，该公司的不少利润流入了李明博父子的口袋。有证据显示，李明博2011年购置首尔内谷洞私宅时，李相恩曾将6亿韩元借给李时炯，检方怀疑这些钱就是李明博秘密账户中的财产。同时，李时炯曾在2013年要求李东炯将出售道谷洞地块所得的10亿韩元转给他。检方认为，这块地当时虽然是李相恩和金载政共同持有，但实际控制人却是李明博，卖地款也被收入其秘密账户。

2月25日，韩国一家电视台披露了通过秘密途径收集的李东炯的电话录音文件，其中大部分是他与DAS公司工作人员的谈话。李东炯在通话中称，李时炯现在深得其父李明博的信任，把DAS公司当成自己的公司随便操作。该录音从侧面印证了李时炯为DAS公司实际控制人的事实。李东炯、李时炯已于1月份接受调查，检方考虑将以涉嫌“玩忽职守罪”以及“逃税”等罪名起诉他们。

此外，李明博夫人金润玉在丈夫在位期间也没少中饱私囊，甚至有把政府公费当零花钱的嫌疑。据检方的调查，李明博在任期间，曾把国家情报院的部分特殊活动费交给金润玉当作私房钱，供其购买名牌商品。据李明博亲信、青瓦台前第一附属室室长金熙钟交代，2011年李明博访美前夕，金熙钟根据其指示将1亿韩元换成美金，通过第二附属室转交给金润玉。

从李明博担任国会议员、首尔市长直至入主青瓦台，金熙钟都是李明博非常信任的人，可谓是李“家臣中的家臣”，对相关案件情況掌握得十分清楚。

李明博兄长、前国会议员李相得也被卷入侵吞公费的风波。据检方获得的证据显示，2011年，时任韩国国家情报院企划调整室长睦荣晩受前国情院长元世勋指示，将特别活动资金“上缴”给李相得。检方怀疑，2011年2月国情院要员潜入印度特使团住宿处事件遭曝光后，政界要求元世勋辞职，后者为摆平此事，向当时的政界红人李相得行贿。李相得还被指从韩国企业“DAEBO”集团收受数亿韩元的贿赂，检方正在调查该批资金是否被转交到了李明博手中。

李明博大女婿、三星电子专务李尚柱也因涉嫌帮助李明博收受“政治黑金”遭到调查。李尚柱2011年从三星电子海外法务常务迅速升为专务，检方认为他在担任三星高管期间，代表李明博收取第三方贿赂。

201 1年，金润玉陪同李明博出访美国

同时，李尚柱接受检方问询时还承认，他在李明博担任总统期间曾充当“中间人”把十多亿韩元的贿金交给岳母金润玉。2月26日，检方搜查了他的住宅和办公室，并传唤其接受调查。

如今，随着李明博被捕入狱，曾因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整个家族从此再无靠山，估计最后也免不了落得个“一地鸡毛”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