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毒杀案引发的外交战

毅涛

现居住在美国新泽西州的维尔·米扎亚诺夫是“诺威绍尔克”式神经毒剂的开发者之一。“诺威绍尔克”一词在俄语中有“新来者”的含义，意图表达这种神经毒剂的革命性意义——它在上世纪80年代末才由苏联开发出来，是化学武器研发领域颇为尖端的产品。“诺威绍尔克”实际上是一系列毒药的总称，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拥有致命的毒性。

受害者谢尔盖·斯克里帕尔（右）和女儿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反对诺威绍尔克的批量化生产。”米扎亚诺夫说，这种毒药一旦投入大规模应用，后果不堪设想。他回忆到当年最初看到诺威绍尔克被用在动物身上测试的场景，它们在痛苦中死去的场景常常令他夜不能寐。

现在，英国政府怀疑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化学武器被偷偷运入到了英国境内，并在3月初的一次暗杀案中被派上了用场。受害者谢尔盖·斯克里帕尔是前俄罗斯情报机构的间谍，后来被英国策反，定居在了伦敦西南的索尔兹伯里。3月4日当天，斯克里帕尔和他的女儿尤利娅被发现在当地一处公园长椅上陷入昏迷。英国政府调查后认为凶手来自莫斯科。

英俄陷外交战

由于这种毒剂由俄罗斯方面研发，且从未流入到其他渠道，英国方面断定是俄罗斯政府下了毒手。斯克里帕尔在被策反后加入了英国国籍。英国首相特雷莎·梅用严厉措辞对俄罗斯下达了所谓“最后通牒”，并且驱逐了驻伦敦的俄外交官。作为报复，俄罗斯也驱逐了驻莫斯科的英国外交官。

俄方回应称，与此案并无关联，并表示是西方国家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好戏。这种原本应该出现在电影中的情节成为了最近西方媒体上的主要头条。当初负责研发了这类型毒药的米扎亚诺夫也就此成为了舆论焦点。

和斯克里帕尔一样，米扎亚诺夫也是一位俄罗斯前“双面间谍”。他在被美国策反后就一直居住在大西洋的另一边。米扎亚诺夫认为，是时候让世界各国的领导人关注一下这种极其危险的化学武器了。

“很短时间内就可以置人于死地。”米扎亚诺夫表示，即使斯克里帕尔和尤利娅最终逃过了鬼门关，他们也不可能恢复到健康状态了。他回忆说，在研发过程中曾经有一位同事不小心接触到了这种毒药，尽管他在第一时间服用了解药，但还是慢慢地死去了。

英国毒理学家米歇尔·卡琳表示，诺威绍尔克是一种神经毒药。毒素会导致身体在不受控的情况下受到神经信号的不断“轰炸”。“神经信号不断抵达，让肌体、肌肉和脏器超负荷运转。导致人体产出大量唾液，并呼吸困难。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在剂量够大，或者毒性持续时间够长的情况下会引发瘫痪、抽搐并导致死亡。”卡琳说。

索尔兹伯里迷案

前双面间谍被害案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令人遐想连篇。索尔兹伯里位于英格兰腹地，平日里一派宁静的小镇气息。无数疑团都等待解答：毒药是如何运送来的？为何将斯克里帕尔作为目标？为何又恰恰发生在2018年的3月？

英国警察封锁案发现场

今年66岁的斯克里帕尔在1999年就已经从俄罗斯情报总局退役。2004年他被俄罗斯警方以叛国罪逮捕，并被判以13年监禁。2010年，美国和俄罗斯展开了间谍交换协议，斯克里帕尔获得西方國家的保释，得以到英国定居。自从2011年起，斯克里帕尔就住在了索尔兹伯里一处并不起眼的红砖房里。

3月3日当天，斯克里帕尔的女儿尤利娅从莫斯科前来探望。第二天，父女两人就被发现在公园内中毒昏迷。第一时间赶到的当地警察尼克·贝利也受到毒剂影响，被送入医院观察治疗。因为担心可能的残留毒剂，事发地的公园仍然被警方封锁。

现在，索尔兹伯里这处中产阶级社区一下子成为了大批英国警方和特工聚集并展开调查的犯罪现场。镇上的居民都被建议展开大扫除，就连斯克里帕尔当天中毒之前用餐过的餐厅也被警方暂时接管封存。

为何是他

事发至此，最大的谜团仍然是，为何受害者是斯克里帕尔？这样一出风险极大且十分引人注目的谋杀案怎么就把目标定向了他？

在俄罗斯的情报机构里，斯克里帕尔只能算一位边缘化、低等级的特工，他并不具备十分的重要性。大约是苏联解体后的一段时间里，斯克里帕尔被派驻到西班牙活动——在那里，他被英国军情六处招募到旗下，开启了双面间谍的戏剧化人生。

英国方面宣称斯克里帕尔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其中甚至包括了俄罗斯情报机构内部的完整电话簿和人员花名册。每次交接情报，斯克里帕尔都获得大约6000英镑的报酬。

在2011年抵达英国后，斯克里帕尔甚至都没有改名换姓——这说明包括他自己以及英国情报机构在内，都评估认定他不会有太大的安全风险。或许在斯克里帕尔看来，既然俄罗斯方面愿意让他出狱并且到英国定居，那么就已经不再视他作为威胁，也更不会专门策划一起跨国谋杀案。

不过，斯克里帕尔在英国的新生活并没有一帆风顺。他身边的亲人相继因为各种原因离他而去：他的妻子在2012年因癌症去世，他的儿子在去年也因为肝衰竭在圣彼得堡逝世，他的哥哥则在2016年因为车祸死亡。这一连串的不幸事件现如今在英国官方看来“颇为蹊跷”，暗示其中可能有关联。

斯克里帕尔在俄罗斯情报机构的老同事克舍勒夫表示，鉴于很多和他一样叛变的间谍并没有被暗杀，实在想不出俄官方在数年之后采用如此高调的办法来除掉他这么一号无关痛痒人物的理由。

谁是真正凶手

尽管事件的许多细节都让人感到迷茫，但就英国官方的措辞来看，他们似乎非常确信此事就是和俄罗斯政府有关。

但事实上，在苏联解体后的几年里，俄罗斯政府和军队的运作都比较混乱，因此私人想要获取到某些高度机密的武器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比如一起发生在1995年的俄罗斯国内刑事谋杀案就显示，受害者可能是受到了化学武器的毒害。2007年，这起案件最终结案，受害者的商业竞争对手被定罪，凶手表示通过自身的渠道从军队里搞到了化学毒剂。

米扎亚诺夫则认为斯克里帕尔案里所运用的毒剂不太可能那么轻易流出。他坚称除了克里姆林宫以外，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有能力搞这么一出。“俄罗斯政府可能认为除了他们以外，没人能够鉴别这种毒剂——毕竟这种东西就是他们自己研发出来的，而且并没有在海外大规模扩散，”米扎亚诺夫猜测，英国情报部门可能在美国那里搞到了对比样本，因此才能够确认杀死斯克里帕尔的就是诺威绍尔克系的毒药。

米扎亚诺夫还表示，他怀疑毒药的相关配方材料先分别运送到英国，然后再在英国境内调制而成，因此运输过程中才未有被发现。

俄与西方持续对抗

不少观点认为斯克里帕尔案将成为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持续恶化的催化剂。自从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双边关系出现重大危机。在冷战结束后的短暂时间内，俄罗斯曾被视为西方的合作伙伴。但现在，它再度成为了西方的敌人。

尽管因为“脱欧”公投，英国与其他欧盟国家产生了间隙。但在此案发生后，欧盟领导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对英国表示了支持。

英国防卫部门传出的消息显示，它已经准备好了一套用来报复俄罗斯的方案。首相特雷莎·梅也发布公告称“具有破坏性的网络攻击战将会被用来对抗对英国国家安全造成威胁的境外力量”。

伦敦一份小报甚至宣称自己拿到了来自英国防卫部门的作战计划。根据这份计划，英国打算要动用黑客力量对俄罗斯的工业、交通以及军队设施进行瘫痪式打击。据称包括莫斯科地铁在内的设施都将成为黑客攻击的目标。

在这一轮的对抗中，俄英双边都威胁过要动用“网络战争”这一新型作战模式来教训对方。英国人宣称他们已经掌握黑客战争的相关技术，也储备了相关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