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渝
街边
人生何处不相逢。去年11月,我们几个住在纽约的老朋友竟然在台北街头不期而遇。那份乐,简直难以形容。于是一起吃中饭。吃罢,兴犹未尽要继续喝咖啡聊天。
台北街头咖啡店多,两三条街就一家,最多的是连锁店“丹提”,也是我经常光临的地方。讲究的朋友跟我说那里的咖啡不怎样。但是对我这个长住纽约的人来说,那里的咖啡够好了。何况那里随意的气氛非常吸引我,跟好朋友找个角落喝咖啡吃甜点聊天,自在到舒服。所以一听要喝咖啡,我便提议“丹提”,何况眼前正有一家。可是,立即被大家否定。他们难得这样碰到一起,不可辜负这个机缘,一定要挑个气氛好、舒服的地方。
找了许久找到一家叫M Coffee的。七个人坐定拿起菜单一看,价格在两百多到四百多一杯。比起一般三五十一杯,贵了许多。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只好装得老神在在(源出闽南话,很从容的意思——编者注)。侍者端来一盒咖啡豆,让我们一一闻过,然后请我们点各自要饮用的咖啡。最贵的四百五一杯,是那种麝香咖啡。咖啡豆先给麝香猫吞下,排泄出来就有了特别的香味。听起来怪恶心,我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过一杯,以后再也不喝了。我点了蓝山咖啡和提拉米苏,比刚刚吃的午餐还贵些。我们都点好后,侍者把我们点的咖啡豆磨成粉,端来再让我们闻,然后把粉摇晃几下又要我们再闻闻。说实话,这时我已经闻不出所以然来了。等到咖啡做好端来我们面前,差不多一个钟头已经过去了。我一看黑乌乌的咖啡,就请侍者给我牛奶或奶精。他一脸不情愿,做充耳不闻状。我催了又催,他终于给了我,交代我先喝半杯什么也不加的,领略一下好咖啡的滋味。眼见我硬是立即把热牛奶倒进咖啡杯,他那表情简直就要哭出来了。偏在此时,我们当中有人又跟他要糖。这次侍者绝望了,一句话也不说了,递过来糖时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我们正喝得吃得起劲时,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来到我们面前,很谦虚地自称是老板,接着他长篇大论地跟我们介绍他们的咖啡和烹煮过程。还说他们的咖啡又安神,又有帮助睡眠的功能。我们津津有味地姑妄听之,心里个个存疑:咖啡倒成了安眠药?虽然置疑,我们都很礼貌,做出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老板不仅欣喜而且感动,自动给我们打了个大折扣。我们离开时都开心万分。一走出店门,七嘴八舌互相开玩笑说道:“哎哟,我打哈欠啦!”“你今晚要做好梦了!”“明天交换情报,报告睡了几个钟头。”
最没想到的是,回到住处我就哈欠连连,睡意排山倒海袭来,挡也挡不住,倒上床就进入了梦乡。睡了一个充满咖啡香气的好觉。
不过我确定,催眠的并非咖啡,而是他们奉上一杯咖啡的繁琐过程,以及后来店老板对咖啡产地、做法和如何品尝,没完没了以至绵延不绝的细致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