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与突围:独立电影的“自白”

2018-04-26 09:35
齐鲁周刊 2018年15期
关键词:胡波刀子清水

▲《八月》开创了青年导演执导、素人演员主演的独立电影获得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的先河。

从《心迷宫》开始,到《路边野餐》《塔洛》《八月》《大护法》《老兽》《嘉年华》等独立电影连续公开上映并在各大影展获奖,新一代年轻导演在经历了市场和资本巨变之后,逐渐形成了更加多元却根基一致的表达生态,走出了一条“夹缝求生”的自由之路。

无妄之灾与小众的“胜利”

2018年2月25日,第68届柏林电影节落下帷幕。中国青年导演胡波的遗作《大象席地而坐》获得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论坛单元),并在最佳处女作奖颁发环节被评委特别提及。

胡波之死一度在社交网络引发强烈反响。2017年10月12日,胡波在北京的家中自缢。在人们的心目中,创作失利、生活窘迫让性格原本就不甚开朗的胡波做出了极端的选择,一时间,不为创作者留下任何退路的势利电影圈成为了旁观者发泄感慨和愤懑的众矢之的。

在去世之前,不到三十岁的胡波已经出版了《大裂》《牛蛙》两本小说集,获得过台湾第六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首部长片电影《大象席地而坐》正在后期制作,新项目也逐渐眉目清晰……而就在生活似乎逐见起色的时候,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留下《大象席地而坐》的导演剪辑版。人们相信这部长达230分钟的电影是解开胡波死亡原因的钥匙,不仅是因为导演曾因影片片长和出品方产生了严重的矛盾,在剥夺署名权的威吓下万念俱灰,更因为,这个发生在中国北方城市充满绝望情绪的故事,可以看做胡波对自己生命写下的最后注脚。

一直以来,中国的独立电影人都在夹缝中求生。

以今年清明档为例,几部定档的电影,忻钰坤导演的《暴裂无声》、马凯导演的《中邪》、以及王学博导演的《清水里的刀子》都出自于以培养独立青年电影导演而出名的FIRST影展。人们曾将今年清明档期称为小众独立电影的胜利。

然而,清明档期过去。《中邪》宣布撤档、《暴裂无声》单日分账票房均未过千万、《清水里的刀子》甚至不超过十万。政策、市场、观众,都没有为这些电影的上映做好准备。

影院经理原本看好《暴裂无声》。2015年,忻钰坤导演的《心迷宫》曾经创造了小成本独立电影接近1100万的票房奇迹。如今,尽管口碑很好,但是《暴裂无声》的票房却并没有如预料中爆发。4月4日上映首日,《暴裂无声》的票房仅为750万元,占当天全部票房的比例只有5.6%。

相比起《暴裂无声》,《清水里的刀子》显然要更加小众。这部电影讲述一位穆斯林老人,在妻子去世之后,准备宰牛以搭救亡人的故事。从题材到电影的表现形式,《清水里的刀子》都要更加晦涩,能够得到上映的机会,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至于《中邪》,则更像是一场无妄之灾。在已经过审、拿到龙标、距离上映只有4天的情况下,片方突然宣布“因技术原因,决定临时更改放映日期”。

这个清明档大致说明了当下独立电影在市场中的处境。会关注独立电影的群体本身并不大,几千万的票房似乎是独立电影的正常水平。这类电影的票房上限则似乎是去年口碑极佳,并掀起观影热潮的《冈仁波齐》所获得的接近1亿元分账票房。

而对于独立电影的创作者来说,即便是想要抓住这样一个不大的观影群体,也还是得小心翼翼。

新独立电影的自由之路

“独立电影”的概念来源于上个世纪中期的好莱坞。当时的Hollywood由所谓“八大电影公司”所垄断,一部电影拍摄的运作遵循步骤严谨的“制片人制度”。这种“制片人制度”的目标完全瞄准市场,期望获得最大的利润,因此,尽管这种制度为电影事业带来了大量资金,但也限制了电影创作者的发挥空间。于是,一批电影人摆脱“八大电影公司”的控制,自筹资金,甚至自己编写剧本,自己担任导演,拍出了许多与商业电影截然不同的思想性强的电影,被人们称为“独立电影”。

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独立电影刚刚出现时,曾经被笼统地称为“地下电影”。这些影片资金来源大多为民营企业和私人投资者,或是境外资金,有时也会有导演自筹资金,制作成本普遍较低,拍摄完成后有些并没有送交国家电影局接受审查,或者没有通过审查,有些通过审查后未经批准私自参加国际电影节,在国内被禁映。

学者戴锦华概括“第六代”步入舞台的九十年代,那是一个经历了理想主义的峰峦跌入谷底的破灭年代,国有制片厂开始没落、青年导演拍片的正常渠道被关闭,第六代导演的突围之路是顶着“地下”的帽子前行的。

这是他们的特点,也是某种现实局限。2003年11月,贾樟柯和王小帅等大部分“第六代”导演一起,在北京电影学院集体被告知“解禁”。现场的一位官员在宣布解禁令之后说,“今天我们给你们解禁,但你们要明白,你们马上就会变成市场经济中的地下电影。”

与“第六代”导演不同,新时代的独立电影人没有“地下电影”的原罪,以相对温和的怀旧色彩在侧面体现着某一个社会截面,并形成了中国现实主义电影的一种表达趋势,也获得了一定认可。

在2016年金马奖上获得最佳影片的《八月》就是典型案例。2011年,张大磊从莫斯科学成回国,他想要拍的就是自己的童年往事,那些在内蒙古电影制片厂中,国企改革之初父辈们彷徨的日子。

一代人的历史创伤和转折痛苦在“下一代”黑白影像和窥视般的镜头下显得温情脉脉。这样的表达方法在2017年第54届金马奖上愈发出众。在入围影片中,《村戏》讲的是人民公社“废弃”交界点时农村分田地引发的故事,《轻松+愉快》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东北国企改革后的印记,《嘉年华》和《大世界》则是直面当下现实残酷,尤其是彼时儿童安全事故成为焦点事件,前者的价值被空前放大。

在中国观众品位升级和多样性的要求下,新独立电影在“缺少性格”的国产电影市场中造就了更多浪花、吸引更多注意力,促使创投资本和电影公司开始趋近这类创作。

不过,他们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和所遭遇的困境也同样明显,如同前行者一样,主流视角下,这类电影的表达难免同样具有危险性。与商业的难舍难分,也使得能否在市场层面取得标志性成功,成为摆在中国新独立电影运动面前的现实问题。

作为“第五代”导演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时的老师,司徒兆敦几日前给《清水里的刀子》导演王学博写了一封信,因为这部电影拓宽了自己对伟大纪录片和剧情片的定义,“电影表现了生命的崇高和人性的光辉,我个人喜欢平静的电影。”

这位中国电影的前辈在信中最后写道,“中国电影进步了,青年导演走出了自己的路,这都是可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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