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安超
九寨圣水誉天下,黄龙美景不胜收。祖国江山美如画,大美西部景醉人。
“九寨归来不看水。”去过九寨沟之后,这样的认识一直占据着人们的思想。晨后,伴着太阳的徐徐升起,与绿色巴士带来的沟外人们一起,挤进九寨的深山峡谷,尽管一时显得有些喧扰,但很快便被山水的韵致消磨得静默寂然,随即褪去凡尘世界的浮躁与奢华,心随之淡泊舒展。
悠然地行走,默默地追随,山,水,树,草,一直澎湃着心房。一切,沉浸于这水脉氤氲的气息中,有了灵秀与清爽的外感,周身尤觉清新素雅、滑柔舒坦。随原始森林的肃穆静寂,再来仰视山谷更觉幽深高远了许多。如果是仁者,立即就会浮现“仁者乐山”的曼妙。当一缕缕霞光穿透高大树木的缝隙把斑斓的射线投向树丛的流水,霎时便有了水清且漫,净化透心之感。尽管有水流的声息,有瀑布的飞溅,可融入这幽境的世界,声响便减弱到最低分贝,演绎成素手拔琴弦般的低沉,幽婉,叩击着人的情怀,舒畅?清爽?惬意?恐怕最想脱口而出的还是“圣洁”。其实,很想尽情地抒写,但无从落笔,此时,只会觉得,人在这般天地间,就是渺小与世俗,剩下的只是束手无策。
水,纯净得不染纤尘。因水,美就无限延展,多元且神奇。
沿日则沟从上而下地徜徉,那么未到珍珠滩之前,水以温柔敦厚的姿势展现。我要说的是清泉,这是九寨水美最初的表现形式,也是被埋没的英雄。当人在沟中沿水流方向漫游之时,在平且缓的地势,与之相伴的就是——泉。清澈又散漫,流动又舒缓,慢慢悠悠地漾着,即使被忽视,也沉稳矜持地保留着它们的优雅。清泉,没有飞瀑的气势,没有海子的美幻,并不那么引人关注,但,它们不在乎,依旧以自我的形式泛滥,散布于九寨沟谷的各个低洼之处,树下,草丛,沟涵,以悠然似清纱、细腻如碧绸的风姿绰约滑过人们身旁,一波一波,一垄一垄,一缕一缕,绕过树丛,漫过水草,没过沉石的阻扰,蓄势,积聚,然后相汇到一起,不离不弃,不愠不火,以平和清静心态织成布纺成缎,一显清透无瑕的品性,勇往直前又不缺失亲近与柔和。
当清泉流至悬崖峭壁之时,便一舍平和清静的姿态,铺天盖地飞泻而下,便有了——瀑。
从日则沟的最高处,穿过原始重林,汇入芳草海和天鵝海的怀抱,便被抚慰,被柔化,被清澈,涉过灌丛,或沉寂,或微漾,随后一路踏歌而去,在珍珠滩,水开始了它的新的征程,涉过台阶式的沿沟谷走向奔腾而下,此时之势,雄浑,粗犷,刚烈,曼妙,斑斓,绵柔,用其形、其性,将珍珠滩、熊猫海、落日朗、树正几大瀑布群演绎得精妙绝伦,这些飞瀑连缀一体,如流动的链条将九寨的水从飞天链接而来,多彩多姿。瀑,因走势的高低,悬崖的大小而呈现不同的心性,但无论以哪种形式的瀑布飞泻,都是水肆意地在放纵自己,要么飞动如蛟龙,要么倾泻如帘幔,要么柔软如丝帛,要么清雅如素罗,总淋漓展示着灵动的韵致。
九寨是水的世界,也是瀑布的王国
最惹眼的还数那日则沟的珍珠滩瀑布。水流从40余米高、200余米宽的钙华滩上播散而下,雄浑,大气,壮观,猛烈,远观好似白幔斜挂于天际,晶而发亮地招人双眼。近视,也如丝帛倾覆于山崖,一丝丝针脚,一缕缕丝线,都清晰可辨,时而有细密如星的水珠飞溅而至,随即又倏地被体内的热气蒸腾而逝。曰“珍珠”,也缘由它的奇妙绝伦。原来,流水绕过滩上的松和杉等树木,来到这片广阔的巨大的扇形钙华滩,清澈的水流漫在浅黄色的钙华滩上,经过滩上数以万计的圆形坑洞,急速的流水冲进又立即反弹而出形成万千飞舞的水珠,漫滩铺展,它们编成排,连成串,散发开,有如天女散花似的分出层次和大小,大的如皮球,小的如弹子,满滩滚动,个个晶莹剔透,灵气跃动,在阳光地反射下,折射得色彩斑斓形如一颗颗珍珠,于是,纯美的形象也就如此地传颂开。
等到水飞够流够,“睡沉”之后,再慢悠悠地淌,慢悠悠地滑,再静静地绕过丛林,迈过沼泽,踏尽绵柔的水草,又沉寂起来养精蓄锐,梳理着沟壑中清静与优雅的神韵。
一切又等待着厚积薄发,人们说:沉静是为了更好地表达。的确,人顺沟下,美,也就体现得更加精彩与目不暇接。
海子,是九寨水美最奇丽的展现形式,为九寨的精华所在。九寨的海子,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海”,而是沉淀起来的湖泊。在树正群海、曰则及则查洼三条“Y”字形沟谷中,被巧妙地布下了108个奇特的海子,其大小、高低不一。其奇,以清、碧、翠、绿、蓝、明丽著称;其色,无一例外以斑斓万千彰显。这些沉静的湖泊,因名而灵动,因色而艳丽,因甘洌而透彻。于是,长年深居于此的藏家儿女,他们依山而栖,傍水而息,对自然,对生灵有了一份卓尔不绝的依恋,面对一个个静默的湖泊,因为喜爱,便赋予其动物的灵性,于是就有了“熊猫海”“犀牛海”“老虎海”“卧龙海”等的称谓;还是因为喜爱,又依其形其状其性,给予了“芦苇海”“芳草海”“树正群海”等等之冠名,这些海子的得名,取其自然,源自天成,表达出藏家儿女世世代代与自然、与生灵的依恋与感恩之情,似有显得随意,实则蕴涵着精深的渊源。如若追根溯本,也不得不谈到藏民俗文化的博大宽泛。传说在远古时代,达戈为给情人沃诺色姆表达爱意,就送给一面宝镜,沃诺竟不慎失手把宝镜摔成108块,这些碎块便成了108个被称为“翠海”的彩色湖泊。传说依然美好,但以今天我们理性的判断,神话传说无非是旷古时代人们美丽的遐想,无疑也为“海子”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究其真正原因,九寨人将湖泊称为“海子”,也缘于藏民族的一种信仰与崇拜,他们向往大海,却长年生长于大山深处,无数人终其老也未走出大山到过外面的世界,思想与灵魂都禁锢于深山峡谷之中,于是,向往有着大海那般的广博胸怀是他们终级的追求,“海”被视为“图腾”般受着极高的敬仰,于是,这些虽说看似很小,与“海”还有着巨大差异的湖泊,便被冠作了“海子”。一个“海子”的表达,将藏家儿女的情怀彰显无遗,由此可看出他们美好思想与智慧展现。不信,再看“五花海”“火花海”“长海”及“五彩池”等等的命名,无不是藏民族面对美景内心诗情画意的真切表达。
所有的海子,都积淀着深厚的绿和翠,因绿而嫩滑,因翠而静谧,因静谧而纯美。远眺,似一方方明镜,一段段碧绸,一块块翠玉,一双双水灵灵、明晰清澈的碧眼,镶嵌于峡谷深山峻岭之间。净和静,由远至近地漫延,让你莫名地就忘记忧愁和争端,人慢慢地安静和沉寂,心随之放下,松散,超然,一切随水的静透而安宁,而淡泊,而忘却,这份静,这份美,如女儿的温柔情怀,如母亲的敦厚博大,如天地般精深高远,很想很想一下拥揽,可又不忍让俗世污秽的肉身玷污她的美,只能那么怔怔地、无所思无所虑地远远地瞭望起来。有人说:海子的静,是一种没有热情没有温度的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冷艳之美,看久了,便有了一种虽无亵渎但有着疲劳的美感,而我觉得,海子的静,凝视得越久,越易深入骨髓,越易沉寂到心灵,越易净化到思想境界的干净之美,于是,慢慢地,你就有了纯和净的感慨。不知不觉,就会产生要零距离去亲近的想法,于是,靠近她,此时又猛然发现:海子的色彩更加万千斑斓起来,间或一带浅黄,一袭纯白,一排深蓝,一圈天蓝,一块星光斑点似的宝石蓝,蓝又蓝得那么深,那么远,那么彻底,白又白得那么纯那么真那么无暇,有如藏家儿女手心里奉出的一袭哈达……不同的海子总能融进不同的色彩,总泛着斑斓清澈的珠光,以一种灵性之美将人清透。近俯,隔“海”相望,通透见底,明亮清澈,水在这里还原了它本来的面容,无形也无色,有望眼欲穿的干净与纯粹,水草,苔藓,游鱼,明晰可辨,哦,原来的斑斓色彩均是千万年来沉积于底的各式精灵所现。转身,立于岸高处,回头再观海子,风平浪静,水光山色,一汪汪碧波,一潭潭宝蓝,静若处子,嫩滑的肌肤,芳华诱人,似有掐指欲破,亲之若辱,竟是那般的惹人溺爱。
也許还沉浸于众多海子的奇思妙想中,火花海便挑逗起你激情的情愫。夕阳西下,灵动的浪花翩翩起舞,闪动着离合的神光,肆意地让人追逐,稍有不慎,神光迷失,欲去追逐,它又游戏似的跳至眼前,目光移回,神光再次消逝,就在你不知所措、无暇顾及之时,抬眼一望,满海子的波光四起,犹如火花飞溅一湖,然后又慢慢地辅陈开,一眨眼,又消失殆尽,追逐又不能,欲罢又不舍,正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之时,被水的清澈洗染,便一发不可收地沉静起来。
一切都超凡脱俗,“静”和“净”、“纯”和“美”,彰显得很彻底很纯粹,生怕稍不留神,让凡尘染尽的俗身弄浊她的娇身,更怕满身带来的尘嚣掉进这恬静的世界,就让她清纯着,让水的清透甘洌,点缀到人的心灵。想伸手去触摸,但又不忍去伸手,还是让曼妙如水银泻地般的肆意播撒,散漫于九寨的每个角落,侵蚀每个细胞,将人置于一个真空的净美世界。
片刻之后,抬眼,远处转动的经轮、飘舞的经幡触目而来,于是,踏过浅架的浮桥,直奔那神奇而虔诚的世界。
凡尘俗世,喧嚣世界,一切都远去,自然和纯朴,永恒和虔诚,均因水而生,因水而净,因净而纤尘尽失。
不知不觉,脑子中浮现出海子中那悠然畅游的鱼影来,水洗净了它们的铠甲,唯剩下一身赤裸和真诚,经过千万年的修炼,来个与“水至清便无鱼”做个彻底的了断,只留下清静与纯粹的真身给世人看。
摘自《西部风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