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雨晴
電影是个圈子,业内大佬大多都有好人缘。博纳影业CEO于冬就特别喜欢交朋友,这些朋友的神奇经历有时也会带给他电影灵感。
“刘强东的故事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他有一次跟我讲,他从宿迁来北京上学时只带了50个鸡蛋,他觉得吃完就要回去了。”于冬说,“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多么生动的素材啊,这挺适合拍电影的,就像《中国合伙人》。”
从1999年到2018年,由博纳影业参与制片、发行的影片达220部,累计票房数超200亿元人民币。这是中国民营电影公司目前达到的最好成绩。
但在纳斯达克的那6年,博纳依旧被海外二级市场无情冷落。于冬决心回归A股。2016年4月,博纳影业集团正式宣布完成私有化交易,从纳斯达克退市。这场交易背后,站着爱听于冬讲电影故事的不同行业的大佬们,也被戏称为博纳私有化背后的豪华买家财团,他们是阿里、腾讯、赛富资本、红杉和复星集团。
不出意外,博纳将于今年完成A股IPO。据华金资本消息,博纳影业的IPO仍在排队中,已进入50名以内。根据上一轮融资信息,博纳影业估值在160亿元左右。
今年2月,由博纳影业出品的《红海行动》正式上映,截至发稿,它收获了35.68亿元人民币的票房,位列中国影史第二位,冠军是去年暑期档大热的《战狼2》。
去年12月,《红海行动》紧急定档大年初一。“有点对不起春节档里的那几部,但我也不是有意来砸场子的。”于冬说。彼时,《红海行动》的后期制作团队刚刚完成紧锣密鼓的赶工。“起初我跟林超贤(《红海行动》导演)说,死活都要上国庆档。”在于冬看来,爱国氛围浓郁的国庆档,本来最适合《红海行动》所需要的看片情绪,在2016年十一假期,博纳上映了《湄公河行动》。由于素材数量之多远超预期,《红海行动》的成片交付定在了12月。
作为一部需要靠口碑取胜的影片,短假期对《红海行动》是不利的,因为等到影片上映第三四日口碑开始释放时,人们也顾不上看了,“必须选用大长假,春节就是最好的选择。”于冬说,即便在类型上《红海行动》在春节档尚属首例,但他依旧用“《红海行动》是一个千里马,需要长赛道”的理论,说服了广电局,同意他采用如此冒险的档期策略。《红海行动》成本据传高达1亿美元,如果票房不利,对博纳今年的业绩影响极大。
《湄公河行动》的工作照。
最终,《红海行动》完成了一次典型逆袭。正如于冬所设想的,口碑在漫长的假期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在评分标准一向严格的豆瓣上,为《红海行动》打分的人数已达到32.7万人。截至目前,这部影片的评分维持在了8.4分,好于97%的动作片和87%的剧情片。据豆瓣显示,喜欢这部影片的人也喜欢《拯救大兵瑞恩》 《血战钢锯岭》 《黑鹰坠落》。“你也可以把它想象为东方面孔为主角的好莱坞战争片。”一位看过影片的观众这样评价。
《红海行动》的获胜,让博纳影业步入了大制片时代。而所谓大制片,即是将大部分资金用在制作上,“让观众能看到钱在电影银幕上飘”。于冬举了一个例子,电影动态画面比静态画面更有信息量也更好看,但画面只要一动,尤其大场面,现场布置的一切都要重头再来。“这都是钱,是时间也是耐心,作为制片人我要给导演足够的艺术创作空间。”
如今,从历年的票房数据看,博纳做到了电影行业内的龙头地位。于冬坚持让博纳继续专注于电影投资制片业务,并以纵向一体化来打造自己的优势。“我们从发行起家,迅速向上下游延展,形成产业链优势。”于冬说,“2001年中国电影全年只有8.3亿元,我靠发行卖片子,卖了8000万元票房,接近全年的10%。”于冬把10%的市场占有率标准沿用至今,“如果今年全年中国电影票房过650亿元的话,博纳达到65亿元,我觉得是完全有可能的。”
2018年,博纳计划继续增加全产业链布局力度,加大影院数量的投资。“我们跟地产商的合作也有进展,今年新增了中粮、大悦城、龙湖地产以及复星郭广昌的BFC,这些大地产商的加入,对我们是很大的突破。”
此外,电视剧业务是今年博纳发力的增长点,“未来三年我希望剧集方面能为博纳带来一些可观的利润。”正在筹拍的项目,仍然以博纳擅长的“主旋律”为主,主要是与公安部合作的几部公安大戏、涉案剧。
《中国合伙人》的剧照。
EW:《红海行动》起初是如何选择档期的?
YD:今年春节档强片如云,应该说是史上最强的一次竞争,有7部电影,不算《红海行动》就已经有7部电影。起初博纳影业也考虑把《红海行动》放在春节档,但到了2017年12月还不能定《红海行动》是不是能够做完,很赶。所以像大家看到的,《红海行动》拿通过令的时间是最晚的,我们预售开的也是最晚的,公映许可证的时间打得最晚,实际上我们是在“赶”春节档。但春节档,我们过去5年春节打下来,每一年都取得了不俗的战绩。就算不上《红海行动》,我们也准备了别的影片。我其实特别感慨,以后每年春节档都会成为大片竞争的格局。这考验一个电影公司的制作能力,产品是第一位的。第二,考验你的资源整合能力。
EW:《红海行动》上映前,你为何坚定地认为它能卖到30亿元人民币票房以上?
YD:因为我是从头到尾参与了这个项目的。从跟海军的沟通协调到立项,到请林超贤导演集结所有的演员制作人,到整个片子完成,粗剪我也是第一个观众。我在林超贤的香港办公室看的第一个版本有3个小时,观影时我一口水没喝,一次厕所没上。正式上映是138分钟,我看的版本是3个多小时。从头看到尾,当时因为还有很多的特效没有完成,都是替代的镜头。有些绿布,很多配音、特效都没有,完全是一个粗剪的片子。台词都是现场收音版,还没有做混音。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说是工作样片,竟让我激动得无以言表。这个电影所呈现出来的视觉冲击力和它带有的温暖、感动,是以往中国电影没有拍过的样式。
EW:《红海行动》在打击盗版上做了什么样的行动?
YD:现在盗版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偷录的制作水平越来越高,有的是通过百度云,有的是通过各种链接上传。百度云我们通过跟广电总局、网信办的合作,进行了有效的拦截,第一时间把百度云的下了。不单是《红海行动》,整个春节档的片子都进行了有效的拦截。但那种个人的上传,一经发现我们就通过广电总局的市场处、电影局的市场处,直接跟网信办进行这方面合作。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并不能够杜绝。所以我们再次呼吁,希望科技手段进一步更新,我们在盗版链接打击的力度还要加强,还要通过不仅是政府的拦截,还要有更严厉的处罚措施。
EW:博纳做主旋律商业大片的成功法则是什么?
YD:博纳这几年一直在探索如何能够把这样的一种类型,通过商业类型片的方式来进行改造和表达。今天的年轻人恰恰希望能够看到的荧幕形象不再是美国的英雄上天入地,他们需要看到中国的当代英雄。博纳式主旋律,是一个递进的过程,从《十月围城》《智取威虎山》 《湄公河行动》再到《红海行动》,成功法则有两点:第一,我懂得选兵用将,我知道每一个导演的优点以及他薄弱的地方;第二,我给导演足够的制作空间,《红海行动》很大程度上是制片人的努力。
EW:除了主旋律,博納有没有正在考虑其他类型的影片?
YD:我们创造了主旋律类型片,我们也在做警匪片、武侠动作片、喜剧片和黑帮片。我觉得类型是多样性的,最重要的你要赋予每一部电影打动人心的灵魂。我为什么要拍《追龙》?这是明显的一个黑帮电影,两个主角是反派。这个过程都很难,但是我找到了一个方法,因为这个剧本王晶很早就找到我了,拖了好多年。要拍《追龙》,我就跟王晶谈,我不需要你拍1997回归的国旗,五星红旗,我只要你在片头打一行字幕,“这是香港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这是这个电影的灵魂,在这个黑暗的时代里,有好人也有坏人,坏人也有好的一面。
EW:博纳接下来有什么重要的影片要上映?
YD:今年暑期档博纳还有4部大片集结。其中一部是周润发跟郭富城主演的电影,叫《无双》。今天也是第一次透露,导演是庄文强和麦兆辉,发哥跟郭富城领衔主演。这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你会看到发哥继《澳门风云》《赌神》之后,小马哥拿起枪来的那种精彩,很期待这个电影。
EW:估计今年博纳能创造多少票房?
YD:博纳今年至少达到10%全额大盘的比例。如果大盘有650亿元,博纳实现65亿元的票房是会比较轻松的。
EW:博纳在过去几年是如何保持稳定业绩的?
YD:博纳始终是老牌的发行公司,有天然的敏锐度,根据市场需求倒排制作周期。现在2018年的项目基本都完成了,或者在后期制作中,已经根据市场的档期在安排了。3月到上半年,有8部影片开拍,完全是根据2019年的市场安排投入的影片。
EW:博纳会拓展新的业务吗?
YD:博纳是行业里头不多见的最专注于内容的电影公司,从发行起家迅速向上下游延展,建立产业链优势。今年会发力剧集业务,包括网剧跟电视剧,在这个力度上加大力度,争取以后剧集上能有可观收益。现在处于开始布局的状态,人才和项目的储备已经开始了。我们会集中拍几部公安大戏、涉案剧,现在有几个版权,关于剧的版权都已经搞定了,正在剧本研发当中,希望今年能够开拍。全是真实案件,有刑警的故事,有缉毒的故事。
EW:怎么看《建军大业》没有《湄公河行动》和《红海行动》这么成功?
YD:《建军大业》电影拍得是很成功,它其实改变了一种主旋律领袖题材的表达方式。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的突破是值得肯定和总结的,我们用了一个商业片的方式重新演绎了南昌起义这样一个故事。现在的年轻人,你让他参观博物馆,给他讲解多少他也不会听的,他通过电影知道了这些革命历史人物。我觉得我们这种传播的作用也恰恰是让更多的年轻人去接受这样的历史。大家传播最多的一句台词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W:《封神传奇》还会拍续集吗?
YD:乌尔善要拍三部曲的,我们再考虑吧。因为他那个更大,我不知道他要拍成什么样,据说今年要开机了,所以我们肯定要等他。
EW:改革开放40周年,每个行业都会回顾,博纳怎么看这件事?
YD:确实是值得纪念的日子,中国经济改革、转变,改变了这一代人的创业,是值得书写的。尤其是一代民营企业家,荧幕形象上其实挺缺少这类荧幕形象和故事的,对他们的关注和视角还不够。
EW:怎么看新主流大片的变化?
YD:在经历过2014、2015年,互联网所谓的IP、玄幻、盗墓这样的题材,跟张国立说的似的,挖坟的都成主流了。所以这一点过后,资本退潮了,电商也转战了,留下的还是电影传统的投资方。三天五天那种流量转化的电影不好使了,往往是两年三年制作的电影,会在2018、2019年开始发力,姜文、张艺谋、宁浩的电影,都要来了。这种精益求精的电影会成为新主流大片。
EW:怎么看传统电影公司跟BAT的关系?
YD:2014年在上海电影节上,我讲电影公司都将给BAT打工。现在事实也差不多了,基本都被互联网巨头们所收购、并购、融合,有越来越多的这样的合作。我觉得最终,中国电影未来10年的发展,是中国电影超越好莱坞的最佳时机,最好的时代。这黄金10年,博纳要做的就是不断生产好的电影,还要实现盈利,将来还是要被BAT收购的。
EW:怎么看待全球化市场?
YD:我去过毛里求斯,那里有华为的几万员工。但是那的电影院放的是印度电影,因为印度电影辐射到那了,有印度的发行商和印度方投资的电影院。我们几万中国员工其实是希望看中国片的,所以中国电影任重道远,到了一定的阶段之后我们就要思考我们的全球布局了。阿里这样的企业是可以做到全球覆盖的,是可以搭建这样的全球化的平台的,比如视頻网站。在全球化市场,博纳这样的公司需要插上互联网的翅膀,可能需要淘票票帮我们销售、预售、推广,需要优酷这样的视频网站帮我们的电影进行有效的创造、扩大市场影响力。
EW:怎么权衡和资本的关系?
YD:我觉得我是一个比较善于交朋友的人,朋友圈有很多投资人朋友,他们经常给我点赞。因为我也是从企业出来的,我特别能够理解企业,不赔钱是底线,赔钱了这个老总就会受点责难,或者写检查。基本上在我这投资的人没有赔过钱的。如果这个项目最后亏了,我会说对不起,您也别看账了,反正亏了我把本还你,要不然再投下一个赚回来。大家都很开心,能够投资你的实际上也不差你这点回报。
EW:怎么看目前国内的电影创作环境?
YD:今天中国的这一代导演是幸福的,他们的创作还在我们这一代懂电影的老板手上,不会干预他们的创作,还会给他们提供更广阔的市场保障。如果这些创作碰上单纯的财务投资人,中间的沟通割裂又会发生。目前中国电影市场还掌控在懂电影的投资人手上,这个时候会催生一大批好电影出来,像《二十二天》,像《冈仁波齐》,我们鼓励多元化的市场,也鼓励多元化的创作。
EW:怎么看待自己既是制片人又是企业管理者的多元身份?
YD:我肯定首先是一个企业经营者,还是一个有情怀的企业家,同时我也是一个制片人,常年在创作一线。从企业管理的角度看,我非常敬重现在这一批中国企业家,我希望未来我们的电影镜头可以对准这些成功的企业家们。他们的故事都很生动,这方面也有成功的案例,比如聚焦在俞敏洪身上的《中国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