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神性,想象无疆

2018-04-22 01:24侍露嵘
文教资料 2018年36期
关键词:陌生化想象力

侍露嵘

摘    要: 英国文学界受到启蒙思想的影响,将浪漫主义运用到诗歌领域中,不仅开拓了诗歌的内容与表达方式,也进一步发展了英国浪漫主义。本文从启蒙运动开始,探究浪漫主义的起源与发展,并且通过与文本相结合的方式,探究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当中的神性自然思想,以及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对于陌生化与想象力的运用,给诗歌史带来的精彩作品与永恒的价值。

关键词: 启蒙运动    神性自然    陌生化    想象力

浪漫主义起源于中世纪法语中的Romance,译为罗曼蒂克。英国浪漫主义一直是文学研究中开拓不尽的沃土。英国浪漫主义时期并不算长,但是奇特的是,尽管这一时期的浪漫主义作家们几乎都聚集在英伦三岛,但是彼此却鲜少有交集,他们往往有不同的创作理念和政治方向,所以后人们一直无法对浪漫主义下一个确切的定义。尽管这些作家们彼此很少有相似之处,但是他们却几乎有着同一种英国气质,[1]这是因为他们的创作几乎都离不开一个中心——自然。

一、启蒙运动与浪漫主义的发展

在17-18世纪的欧洲,一场批判封建专制主义、特权主义和宗教愚昧的革命爆发了,这就是启蒙运动。启蒙运动提倡理性王国,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伏尔泰尚且还认为人类可以拥有自由信仰的权利,歌德也对启蒙运动的理想王国感到忧虑,因为人不可能不会犯错,但是尼采推动了从文艺复兴至启蒙运动所形成的自然观迈出了从真理走向谬误的一步,他宣称“上帝死了”。他针对的不是自然,是传统的基督教,是人类社会和人类自身。他认为自然和人都失去了以往的神性,人类全凭自己的理性来判定是非,甚至安排人类的命运。于是,人的主体意识在启蒙运动和尼采的宣告中达到顶峰。[2]

然而,启蒙运动的另一个代表人物卢梭,却对于浪漫主义的发展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卢梭被称为“浪漫主义之父”,尽管以赛亚·伯林认为他对浪漫主义发展的作用一直被夸大了,[3]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我不做推理,不像哲学家那样思考……我不得不向伟大思想的混沌状态投降……我在宇宙中感到窒息……我渴望奔向无限……我的精神融入无限的狂喜之中。”这就十分有意思,启蒙思想同时孕育出了与建立理性王国或人类共和国相对立的思想,卢梭在他的作品当中表现出的返回自然的思想,启迪了欧洲浪漫主义文学热爱自然的传统,进而形成了自古希腊起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否定之否定,人对自然的认识又试图回归以往的神性。当然,卢梭作为一个本质上推崇理性的启蒙思想家,并不能完成这个否定,完成这一否定的是英国浪漫派诗人,在他们的诗歌当中,自然回归了以往的尊严。[4]

二、神性自然的意志

哲学上的否定之否定的规律是一种螺旋式的上升,它在回归起点的时候又实现了新的升级。浪漫主义诗人所带来的这种人与自然关系的否定之否定,在哲学上根植于启蒙运动中自然神论的哲学思想,在文学上则重启了神话时代的自然观。启蒙运动在反教会的斗争中抬出了认为神等同于自然的“泛神论”,于是浪漫主义文学在强调自然的神性的同时,描绘了比神话时代自然观更加准确优美的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新篇章。这时的人类代表的不是万物灵长,而是一种心灵的态度,其中既蕴含了本身的神性的尊严,也赋予自然以神性的尊严,从此实现宁静而和谐的共存与交流。

神性自然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最富有魅力的特征,是对英国浪漫主义诗歌自然观的概括。它的内容主要是从认识论的角度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而这一关系的最重要特征是从泛神论的出发点体察大自然的神性。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几乎无一不尊重自然、崇尚自然,把自然看成是朋友和伴侣。[5]

柯勒律治在他的一首诗歌《致自然》中,就表达了对神性自然的崇敬,表达了“上帝与自然合一”的观点:

也许这真是虚妄的空想:我想要

从上帝创造的宇宙万物中吸取

深沉,内在,紧贴心底的欢愉;

想在周遭的繁花密叶中找到

关于爱,关于真诚虔敬的教导。

就算它虚妄吧;哪怕诺大的寰宇

都嘲笑我这种信念,我也不至于

为此而惶恐,忧伤或徒然困恼。

那么,我来把圣坛设在旷野里,

让蓝天替代那精雕盛饰的穹顶

让朵朵野花吐放的清醇香气

替我那柱柱仙香,向你敬奉:

唯一的上帝,你呵!绝不会鄙薄

这寒伧祭品的献祭人——哪怕是我。

在这首诗歌当中,柯勒律治认为自然是唯一上帝,[6]因此他要向自然献祭,“我想要从上帝创造的宇宙萬物中吸取深沉,内在,紧贴心底的欢愉;想在周遭的繁花密叶中找到关于爱,关于真诚虔敬的教导”,他想要从自然当中找到关于人生的教导,也想在自然中寻求到关于爱与真诚的教义。可以说诗人是将自然看得十分崇高的,自然就像是他的老师和灵魂导师,拥有无上尊敬的灵魂。

英国颇负盛名的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曾说过,大自然是“博大的灵魂,永生的思想”,其中蕴含着“无所不在的精神和智慧”。这种认识也让几乎所有的浪漫主义诗人无一不尊重自然、崇尚自然。国内也有学者曾经评论过华兹华斯的自然诗:“华兹华斯的泛神信念……使世俗世界充满神性的辉映,获得神性的终极依靠与终极关怀,因而改变了生存的有限性与世界的无目的性。自然或卑微之物就在神光的普照中而拥有神性。”

华兹华斯的《永生的启示》,或许是最典型的体现神性自然观的英国浪漫主义诗歌:

回想起早年,绿原、清溪、林莽,

大地、地上的千娇百媚,

对于我就好像

披上了天国的光辉。

诗人明确歌颂了世界的千形万态都披上了天国的光辉,在这一段当中,华兹华斯将神性的“天国的光辉”赋予了大自然,世间万物似乎都是有灵性的。而不仅是周遭的一切事物,人自身也是来自上帝这个家园的自然之物:

我们的诞生不过是入睡和遗忘:

灵魂,生命之星,和我们一同

升起,却在另一处沉降,

它来自遥远的洪濛;

并不是赤条条全无挂碍,

也没有把前缘彻底忘怀,

我们诞生时身披云霓的荣光,

那来自上帝,我们的故乡:

我们幼小的时候,周围是天国祥云!(书)

华兹华斯认为,孩童生活在灵性的世界当中,孩子们将世界的万事万物看成是和自己一样的灵性体,从而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与万事万物进行交流。但是当孩子们长大之后,理性思想和逻辑思考占据了上风,他们便丢失了自然灵性,自然不再具有神性,也失却了华兹华斯所说的“神圣的明辉”。尽管自己的见识和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强,但是失却了那个神圣明辉的世界,又未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三、陌生化与想象力

在伊格尔顿的著作《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中,提到了英国浪漫主义文学中的两个技巧运用特点:陌生化与想象力。英国浪漫主义诗歌是诗歌语言形式的一次革命,以华兹华斯为代表的浪漫派诗人主张用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代替古典主义的典雅语言,革新了语言的形式。那么浪漫主义诗歌的陌生化是如何实现的呢?

其一是诗歌语言的革新。相比较于18世纪流行的华丽辞藻而言,浪漫派诗歌是一次语言形式的改弦更张,以其简朴、直白来打动受众,给人带来别样的审美体验,产生异于常规的“陌生化”效果。比如华兹华斯的《水仙》中,有这样一句诗词:“Tossing their heads in springhtly dance.”译为中文便是“在欢舞之中把头儿颠簸。”这首诗是描写水仙形态的,全诗语言简洁、清新自然,描写水仙的摇头晃脑的姿态的时候也并没有用所谓深奥优美的词汇,而是用了“颠簸”二字,可谓直白浅显至极。更重要的是,浪漫派的诗歌语言虽然好似日常语言,但是也有不同,在具体的语境当中,普通的词语也被赋予不普通的内涵,这就突出了想象力对于浪漫主义诗歌的作用,想象力能够使普通语言、普通事件呈现“陌生化”的效果。

其二,浪漫主义抒情诗中大量使用“陌生化”的表现手法,比如不符常规的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的运用,可以让受众的脑海中不断回味诗歌展现的场景,延长了审美的过程[7]。同样是华兹华斯的《水仙》一诗:

我踽踽独行,像一朵孤云

高高地飘过深谷和山巅,

突然,我见到眼前一大群、

一大片金灿灿的水仙;

在树荫之下,在湖泊之旁,

随微风不断地舞蹈,跳荡。

诗人在这一小段当中,不仅使用了拟人,将水仙比作是快乐舞动的小精灵,奇妙的是,诗人也采用了拟物的修辞手法,将自己比作是一朵孤云。正是使用了“陌生化”的表现手法,整首诗显得活泼生动,纯洁灵动。

其三是题材选取上的“陌生化”。浪漫派诗歌除了有歌咏自然,借助自然美景抒发感慨的抒情诗之外,还有许多题材奇幻的叙事诗。这一点尤其以柯勒律治的《忽必烈汗》为代表。《忽必烈汗》的题目中写道:梦中的幻象·断章。诗人在梦醒后奋笔疾书时,被突然而至的访客打断,谈话结束之后,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梦中的景象,于是只有这未完成的撼世之作:

但是,啊!那深沉而奇异的巨壑

沿青山斜裂,横过伞盖的柏树!

野蛮的地方,既神圣而又着了魔——

好象有女人在衰落的月色里出没,

为她的魔鬼情郎而凄声嚎哭!

巨壑下,不绝的喧嚣在沸腾汹涌,

似乎这土地正喘息在快速而猛烈的悸动中,

从这巨壑里,不断迸出股猛烈的地泉。

深沉奇异的巨壑,沿青山斜裂的柏树,女人的凄声嚎哭等这些诗歌中随处可见的密集排列的意向,题材选取的陌生化,也是诗人奇特想象力的呈现,给我们生动地呈现了一个光怪陆离、迷离奇幻的场景。

柯勒律治不仅注重想象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而且还将创造性想象提高到理论高度。柯勒律治在其《文学生涯》中指出想象分为两种:第一位想象和第二位想象。[8]第一位想象是人人都具有的感知能力,第二位想象则是想象的高级形式,艺术家的艺术创造才能。想象力结合“陌生化”,会产生1+1>2的效果。普通的题材与质朴的语言,再加上非凡的想象力量,就产生了浪漫主义诗歌的独特而巨大的魅力。华兹华斯的《孤独的割禾姑娘》就是代表作之一:

没夜莺能唱出比这更为

亲切的歌声去安慰阿拉伯

沙漠里树荫深处的一队队

困顿疲惫的旅客;

春天有声声杜鹃的清歌

打破了无边大海的沉默,

响彻遥远的赫布里底岛群。”

一般来说,我們能够想象得到用夜莺去形容歌声的美妙,但是华兹华斯动用了更为宏大磅礴的想象力,他让割禾姑娘的歌声飘到阿拉伯大陆上遥远的沙漠里,能够安慰困顿疲惫的旅客,他的想象力甚至驰骋到了遥远的赫布里底群岛,打破了大海的沉默。这样的想象力,不能不让人称赞,内心也能够得到震撼与思维的拓宽,并从心底里对浪漫主义诗人感到钦佩。

浪漫主义的风潮在欧洲风靡,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却凭着神性自然的思想在众多的浪漫主义作家中脱颖而出。这是启蒙运动的产物,其实也是当时英国资本主义社会现状所引发的必然现象。无论如何,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都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学创作与精神财富。

参考文献:

[1]陈影,赵沛林.自然写作: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创作的灵魂[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01).

[2][4][6]鲁春芳.神圣自然——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生态伦理思想[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

[3][英]以赛亚·伯林,著.吕梁,等译.浪漫主义的根源[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5]张剑.英国浪漫主义诗歌与生态批评[J].外国文学,2012(5).

[7][8]王欣.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形式主义批评[D].长春:吉林大学,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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