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雷云淘

总有那么一些感情，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遥远而疏远。相反，会越久越浓，越存越醇，就像用心珍藏的一坛佳酿——比如乡情。

整整十年了，故乡的小镇，你还好么？当列车离你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的心狂跳起来，有种莫名的兴奋。

列车慢慢地停下来，我迫不及待地走出车门，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是的！还是记忆中那魂牵梦绕的味道！离开故乡很久了，熟悉的人都不在了，可我知道故乡记得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故乡依然记得我。

我慢慢地游走在镇子里，感受着岁月带来的变化。

老房子全都拆迁了，变成了崭新的楼房；古朴的街道也变成了宽敞笔直的水泥路；街道两旁站着高大的榕树，枝叶繁茂，生机勃勃；几家店铺挂着让人放心的 “老字号”招牌，里面摆着我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一家卖手工姜糖的铺子旁边放着“免费品尝”的木牌，男主人在门口费力地拧着糖丝；还有两家肘子店，店主人正卖力地用吆喝声招揽顾客……

镇子里有许多小巷，而且每条小巷都有韵致，像是一首首含蓄优美的小诗。放眼望去，每条小巷似乎都有“疑无路”之忧，其实只需一拐一弯，就是“柳暗花明”又一巷，巷巷相通，巷巷相连，这使镇子多了一分神秘。一条小巷的中间有一老式建筑，院中绿树成荫，把它遮掩了，只稍稍露出些线条，依稀还可辨出一角。用手轻轻叩击墙面，发出“梆梆”的声响，声音如同敲打锣鼓一般，低沉浑厚。

镇子西头有条大路，路邊是一个很大的方形池塘，池塘边上种着一小片荷叶，再往前则是一片菜地和果园。大路的尽头还有一座石桥，显得很窄很小，两边的围栏低矮，桥面离水面也很低。河里流水清清，岸边的树木竹林倒映水中，变幻出五彩缤纷的图案。

站在桥上，我感到无比的清新与释然，丝毫不眷恋繁华的都市生活。在这一刻，我真后悔回来，捣碎了记忆中的故乡，物非人亦非，难以言说。但是我知道，故乡的灵魂与我是息息相通的。脚下的这片土地，远处的山峦，还像当年一样守护着这里，它们和我之间是没有时间间隔的。

忽然间，我看到了镇子里那棵高高的槐树的树桩竟然还在原地。我小的时候，老槐树就已经很老了，但他的枝桠依然茂盛，每年都开着满树的白花。盛夏，我们在树下藏猫猫、跳皮筋、唠家常。在老槐树的陪伴下，我们一年年长大，每段有关故乡的回忆里，一定有这棵带给我们快乐的老槐树。被砍伐的老槐树悄悄留下一个礼物，送给多年后回家的我们，又惊喜，又感动！俯下身去，摩挲着树桩，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抚摸着树桩，仿佛时间穿越回十年前，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事情，想起了那时的我们……许久过后，当我从回忆中醒来，在老槐树的树桩旁已整整呆了一个小时。

可我终究还是得离开小镇，离开故乡，离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悄悄地走，正如我悄悄地来，故乡知道我回来看过她。

转身，回首。

然后掉头，默默离开。

（责任编辑 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