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长口中的朋友馈赠

江心

受贿，在贪官张凤平口中，被称为“朋友间的馈赠”，他异想天开地期望以此借口来脱罪。然而，法律不容狡辩。经查，原北京市食药监局副局长张凤平，在其担任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朝阳分局副局长、宣武区工商局局长等职务的16年间，受贿351万余元。

2017年9月，55岁的张凤平因犯受贿罪，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50万元。

儿子尚小，就有朋友馈赠“婚房”

张凤平出生在北京，曾任北京市朝阳区工商行政管理局副局长、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朝阳分局副局长、宣武分局局长等职务。因为职务关系，张凤平和一些市场、物业管理人员的关系比较密切。北京一家知名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张田强由此和张凤平结识，并交往长达10多年。在外人看来，张凤平和张田强的关系，好到比亲兄弟还要亲。但正是这样的关系，把两人推向了深渊。张凤平获刑后不久，张田强犯单位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并处罚金3万元。张田强的公司也因犯单位行贿罪，被判处罚金100万元。

张凤平和张田强的交往最早要追溯到1999年底，当时国家取消了福利分房的政策。张田强的公司开发的一个项目，不具备销售商品房的资格。如果要符合这个资格，公司的注册资金必须达到2800万元以上，而公司当时注册资金只有618万元。于是，张田强找到张凤平帮忙。当时张凤平在朝阳工商局担任副局长，他很快帮张田强找了一个“注资人”，然后帮他办好所有手续，之后“注资人”再把钱撤走。这样，张田强的公司就获得了商品房销售的许可证。

自己的房子可以当商品房销售了，利润大大增高，达数千万元，张田强赚得盆满钵满。2003年1月，为了表示感谢，张田强请张凤平全家到北京的一家豪华大酒店吃饭。期间，他笑眯眯地掏出一个很小的红包，放在张凤平儿子面前：“这是叔叔给你的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张凤平的儿子当时还在读初中，看着面前的小红包，很好奇，打开一看，是一把钥匙。张田强说：“这是北京亦庄经济技術开发区的一套房子……”张凤平赶紧站了起来，言辞间有些紧张：“这也太那个了吧……我儿子还这么小。”张田强走近张凤平，把钥匙塞进他的西装口袋：“一转眼，孩子就长大了，要娶媳妇生孩子，做大人的早点准备着，总不会错。”张凤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这套房子。

数天后，张凤平带着妻子和儿子一起去看房。房子位于亦庄的金地格林小镇，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套普通的房子，居然是一套大别墅，位于亦庄天宝园三里318号楼101室，当时购房款就达225.2254万元。张凤平感觉非常满意，并筹划着如何装修。一同前往的张田强说，装修的钱由他出。张凤平觉得，反正房子都收下了，也就没推辞。房子的装修，是按照婚房标准设计的，装修费用约为23.3万元，全由张田强出。

2004年8月，张田强用大卡车给张凤平家拉来一套价值11万的黄花梨木家具，他说：“你儿子以后住别墅了，你的房子也不能太差劲啊，这套海南的黄花梨木的家具，是你之前看中的，我给你拉来了。放在家里，感觉气派点。”原来，之前张田强说自己要买些黄花梨木的家具，带着张凤平一起去了趟海南，张凤平对这些家具也很喜欢。张田强记在心头，转身也帮他埋了单。张凤平很中意这套黄花梨木家具，书桌、椅子、书箱和八仙桌等家具摆放妥当后，他还特意呼朋唤友，好好显摆了一番。

张凤平感觉，只要自己家里要用到钱了，张田强就会准时出现，好像比提款机还管用。2008年，张凤平的母亲在北京崇文区左安门内大街东侧的左安溪园买了一套新房，张凤平直接开口，让张田强支付了25万元的装修款。其实，张田强不仅出了这笔装修款，还在2011年2月，给了张凤平30万元现金，让他归还母亲这套新房的房产按揭贷款。

“朋友情深”

有了张凤平这棵“大树”，张田强在生意上越做越大胆，觉得如果出事了，只要找张凤平，就一定能摆平。2001年底，张田强应该在朝阳区双井地税所缴纳200余万元税金，但因公司当时资金紧张，他想“变通”一下。于是，张田强找到张凤平，经他找人协调，此事最终“被通融”，张田强只是象征性的交了一点税。之后不久，张田强的公司又涉嫌偷税漏税，经张凤平找关系帮忙，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张田强逃避了法律的惩罚。

张凤平一次又一次地帮张田强“圆满”解决问题，而他的个人“问题”，也就顺理成章地要由张田强帮忙“圆满”。2006年5月，张凤平打电话问张田强的公司里有没有闲置的车，说他妻子接送儿子上学需要用车。张田强非常识趣，当天就把公司的一辆捷达轿车“借”给张凤平使用。车子每年的年检、保养和保险等费用，都是张田强的公司支付。到了2014年，张田强的公司要更换车辆时，他把张凤平使用的这辆捷达轿车换成了一辆崭新的自动挡宝来轿车。张凤平一直使用着这辆车，直到2016年6月被查处。

除了房子车子，平日里的购物卡、节日慰问和拜年红包等“小钱”，张田强几乎没间断过。仅仅是2005年至2015年，拜年红包，张凤平就收了张田强7万余元。2016年春节前，这是张凤平最后一次收受张田强的钱。那天，他来到张田强的公司，说是来看看他。张田强明白“看看”其中的意思，笑容满面地给张凤平递上一杯热茶，坐下后就问：“要过年了，张局长需要点什么？”张田强问的直接，张凤平答得也直白：“你有没有购物卡？我买东西方便。”张田强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购物卡放进信封里，塞给他。张凤平居然当着张田强的面，打开信封，细细数了起来，一共10张，共计10000元。张凤平满意地笑了笑，寒暄了一会就走了。

2010年，张凤平在北京阜外医院做心脏支架手术，住院期间张田强送上了10000元慰问金，还有大包小包的营养品。

交往多年，两人的交情也就越来越“深”。张田强后来在接受调查时说，张凤平身居要职，自己和他保持良好关系，以便将来有事好说话。张凤平受贿总额351万余元中，张田强的行贿就达到了328万元。

被查处后，张凤平对自己收受张田强的钱物，是这么“认为”的：两人交往多年，情同兄弟，张田强送他钱物，是作为朋友的馈赠，不能算是受贿。法院审理认为，张凤平与张田强确实交往时间较长，不能完全否认两人之间关系较好，有一定的交情，张田强也表示找张凤平帮忙的原因之一是两人关系不错。但不可否认的是，张田强找张凤平帮忙更看重的是张凤平的身份，且张凤平也确实利用了其职务便利和影响力，为张田强解决了公司经营过程中的一些关键性问题。张凤平当时作为北京市工商局朝阳分局副局长，明知张田强要虚假增资，不仅不依法依责制止，反而利用职务便利，为他虚假增资提供帮助等，这些均是不容狡辩的违法行为，構成犯罪。

情人的轿车，总会有人埋单

张凤平深耕局长10多年，像大多数落马的官员一样，他也有一个情人，名叫秦芍意。两人是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秦芍意长得美丽大方，经营着一些小生意，和当时主管工商的大小领导都有交往。张凤平喜欢秦芍意，看中的是她的外表和情调，秦芍意自然看中的是张凤平的权力。两人出去旅游、购物、住酒店等费用，都是张凤平的一些关系户比如张田强等人承担的。

2006年春天，秦芍意和张凤平及一些朋友在一起吃饭时，提出想买一辆车。没几天，张凤平就开着一辆红色轿车来到她家门口，说这是送给她的礼物。秦芍意喜出望外，非常喜欢这辆车，她以为车子是张凤平出钱买的。其实，这辆轿车是张凤平收受了一家装潢公司总经理孔明的贿赂，车子价值13万余元。张凤平在担任北京海淀工商分局局长期间，给孔明介绍过海淀工商分局及下属工商所办公楼的装修改建工程，工程标的额总计在1000万元以上。

2008年春天，张凤平在一次饭局上，认识了开一家大型超市的老板章新付。席间，章新付表现得特别热情，频频向张凤平敬酒，尽说一些恭维奉承之话。之后，他还执意送张凤平回家。坐进章新付的车里，张凤平才知道，他和章新付的这次见面，并不是偶然，是对方的一次精心安排，想有意结识他。原来，章新付的女儿小章刚进入张凤平主政的海淀工商局不久，章新付希望张凤平能多关照提携其女儿。

虽然酒喝得醉意朦胧，但张凤平还是嗅到了一丝“商机”，一口答应：“小章在我手下，你放心，保证她前途无量。”果然不出他所料，下车前，章新付塞过来一只厚实的文件袋，“这点小意思，请局长大人笑纳，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张凤平一把接过，裹进西装内，径直回家。关门一数，50000元整。张凤平觉得这个钱来的特别容易，之后在单位里对小章也是和颜悦色，处处关照。

也是在这一年，同样的“好事”又找上了张凤平，当时担任北京市工商局海淀分局青龙桥工商所所长的李见北，表示想调到好一点的工作岗位，便送给张凤平50000元。对于一把手张凤平来说，调动一个下属岗位，易如反掌，这笔钱自然被他收入囊中。2009年2月，李见北调任北京市工商局海淀分局甘家口工商所所长。此地段远比青龙桥优越，工商户和企业较多，符合李见北的心意。

2016年6月，经人举报，当时已在北京市食药监局任副局长的张凤平，接受组织调查。同年9月13日，他被检察院批准逮捕。之后，张凤平的家属向法院上缴了105万元。

法院经审理认为，张凤平身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或利用职权所形成的便利条件，通过其他国家工作人员的行为，为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收受或索取财物，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且受贿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应予惩处。与此同时，法院将在案扣押的105万元作为受贿违法所得，予以没收上缴国库。张凤平被查封的位于亦庄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天宝园三里小区的一套房屋变价后，作为受贿违法所得及孳息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文中除张凤平外皆为化名）

编辑：成韵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