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草原行

蒋文学

一

去年仲夏，汽车穿过薄薄的青雾，终于转进魂牵梦萦的大草原。我顿时惊呆了：一位绿纱巾遮掩着容颜、绿长裙飘曳在大地上的神女，静立眼前，袅娜多姿，清丽照人。我差点儿喊出她的名字，又怕冒失惊扰。我恭立远望，她却不见了，只留下了如诗如画的乌兰布统大草原。

如梦初醒，我挤着车窗，贪婪地决眦阅读。无边无际绿色的海洋，连绵起伏柔和的曲线。“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太阳没有聚焦点，均匀地洒在草地上；飞鸟婉啭着快乐的歌曲，牛羊书写着自由的象形文字。蝶来花自舞，风入林能言。我一再疑虑：这也同在一个地球上？难道是我迷路误入了陶渊明的另个桃花源？

站在丘峦之巅，拥抱草原之风，游目骋怀，便觉是一个自由的人、幸福的人。广袤草原如汪洋大海，车、人、马如优哉游哉的小鱼儿、小虾儿，在浅底游泳。逶迤丘峦如丰硕海蚌，将远处的朵朵蒙古包孕育成了一粒粒熠熠生辉的珍珠。路边一栋栋棚房，山腰的一簇簇白桦，像绚丽的积木、海星、绸带，五颜六色，等待着你去采撷和拼图。

也许只有童话世界里才会有这么真、这么纯、这么美的画面！即使人有百口，口有百舌；手握百笔，笔运百珠，也道不尽、画不出它的大美、大德和大哲。倘若在月明星稀、清风抚弦的夜晚，这里必会呈现出另一番神奇幻丽的风光吧。“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借用这些诗句能写尽她的倩影、美颜和娇魂吗？我不知道，风嫩无语，云也褪去。

这里是纯粹的大自然？但觉得一切俗事、烦恼都被风捕尽，顿时浑身潇洒飘逸起来，如仙如鹤，翩跹而行。这里是一片白天可以深呼吸，晚上可以數星星、堆燃篝火、载歌载舞、鼓角争鸣的胜地吗？这也无需回答。你看，多少墨客骚人甚至游民商旅一无所有地奔向这自由的乐土、精神的憩园。我只管轻车简从，义无反顾，扑进这茫茫香绿的仙域——原生态草原。一路上，我咀嚼着绿茵的清香，抚摸着太阳的琴弦，眺望着蒙古包的符号，倾听着鸟语马鸣，情不自禁撰写了《天净沙·乌兰布统》：

蓝天白云翠崖，红马碧草杂花，青衢绿风白桦。夕阳西下，望乡人在酒家。

二

绿野仙踪，明眸善睐。在这遥远的地方，我尽情寻寻觅觅的是神女美丽的眼睛。下午三时多，大家呼朋引伴去瞻望公主湖。至则游人如织，迤逦远行。循着木栈道，经过望远亭，漫步连心桥，惊叹铜锁、锦带繁多，试想山盟海誓、祈福许愿压弯了桥中铁链和桥头虬枝；绕行亲情岛，迎面白桦如濯，枝干如妆银纱，玉肤冰肌，楚楚可怜。而环绕湖镜点缀的一簇簇、一道道白桦林，又白得像雪，绿得像墨，宛如一群群妩媚少女亭亭玉立，在浅唱低吟着一首充满幽情的歌曲，脉脉欢迎着远道而来的朋友。人们频频拍照，或傍白桦树下，或站明澈的水滨，或穿蒙古族的绚丽服装，或奋臂跃起凌空草毡……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闹中求静，睹物思古，殊不知，游人快乐的背后曾绵延着清朝蓝齐格格数百年来思乡思亲的愁肠。不信，请看那公主湖，水光潋滟，秋水望穿，这到底是一泓超脱、一潭喜悦，还是一缕幽怨、一瀑向往，抑或一曲挽留、一心庇佑？这多维的深邃和繁丰，无言的淡定和眷恋，令人难以瞬间读懂或猜透！却又历久弥新，情怀溢膺。然而，我们来看你了，大清的公主，想家的姑娘，一朵孤苦伶仃的幽魂！当人们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清水，那是爱护你秋果般甜美的笑靥；当人们凝视一湖流光，那是对话你彩蝶般灵动的明眸。虽然历史已化作云烟，统一早凝成金钢，但你的万顷乡愁与暮云合璧，灿若星辰，辉映草原，旷古无销。奇怪啊，今天的湖水微澜格外明澈激动，正如你的顾盼神飞、你的秋水涟漪、你的纯洁玉兔，更像一面蓝纹银鉴想要烙下每个人的笑脸、倩影，录下每个人的欢声笑语，作为永远的陪伴和眷恋。溯想荧屏之上，你娇美娟秀，亭亭玉立，聪慧活泼，像一只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白鸽，一双大眼睛俨然如星，燦然发亮。徘徊白桦下，思绪联翩，百感交集。难道是你和白鸽美丽着草原，滋润着湖水吗？是你和乡愁编织着白云，放牧着牛羊吗？究竟是草原赋予了湖水的碧绿和蓝魂，还是湖水平添了草原的深邃和明眸？沉静下来，积习促使我缀成了《公主湖》四句：

和亲关山远，雁阵星雾寒。潸潸公主泪，汇成草原眼。

但是，今非昔比。大清公主，请擦干眼泪，跳起快乐、团圆的舞蹈吧。你看暮色苍茫，将军泡子这古战场上点起了篝火。月隐星稠，牛羊安详地反刍着白天的青草，嘹亮的歌声响彻大地。漂亮的蒙古姑娘、豪爽的蒙古小伙儿，着全套火红或淡蓝的民族服装，热情洋溢地邀请大家加入舞蹈的队伍。有游客、司机、摄影师、夏令营的学生们，有老中青，有满汉蒙，还有公主你像雨像雾又像风的曼妙舞姿……鼓点隆隆，火焰映红了脸庞，大家自觉地排成三纵队伍，像三条欢乐的游龙做环形移动。尽情地唱啊，跳啊，呐喊啊，挥挥手，扭扭腰，忍俊不禁。大家尽情享受着宁谧、平安、快乐的草原之夜，用嘹亮的歌声赞颂着草原的大美大德，沐浴着团结、自由、和谐的美好时光。殊不知，这里曾是康熙大帝指挥清军铁骑大战葛尔丹的地方。遥想当年，刀光剑影，马嘶炮鸣，血肉横飞，那是怎样的惨烈和悲情！因为热爱和平，人们往往反思战争；因为珍惜团结，人们永远融化霜冻。怅寥廓，问绵邈苍穹，谁主阴晴悲欢？天在心中，民为邦本。敢问之余，杜撰四句：

昔日鏖战场，今日乐游原。篝火舞太平，各族一家亲。

三

天苍苍，野茫茫。车行处，神女毫不吝啬地展示着她美丽的金项链。山前林后，小河边、公路旁、广袤的原野上，盛开着热情洋溢的油菜花。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像灿烂的笑脸、金色的飘带热诚地拥护着公路，义无反顾地伸向远方，任你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们都争先恐后地去开满了油菜花的田野里照相、漫步，花间埂上，任凭花粉扑打衣襟、裙裾、裤管和鞋子。这时我突然发现，油菜花看上去虽然是金黄色，但黄中有绿，渗进了一种神奇的绿。究竟是它们奔腾的黄花给整个草原镶缀上了道道金边，还是草原汹涌的绿浪浸染了它们？在金黄镶带之外，牛羊成群，像茫茫的绿色地毯上自由游动的花朵儿，又像从湛蓝天空悄然降临的熠熠闪烁的彩云；松林阴翳，像一片片温润的翡翠，又像一曲曲清冽的泉水。走走停停，流连忘返。大家互赠、分享着甘甜的水果，忍不住被一段段美景惹得心花怒放，赞叹不已。

一路上追随相伴的，还有神女澄澈而幻丽的飘带。它时而萦绕眼前，润目涤心；时而匿迹崇山，流岚出岫。汽车一会儿转到了西拉沐沦大峡谷园区龙口旅游休闲度假区，这里河道九曲，如镜流银，如龙漱翠。一路上千岩万转，时现画图，一幅幅竟和电脑桌面上平铺的壁画一样美妙。随便拍一张相片，就能与之媲美。大家赏景拍照，练练拳脚，旱地拨葱，近读牛羊，对着青山绿谷呐喊，趟着白沙蓝溪濯足，倍感惬意而自由。试想：一个人提着布鞋，光着脚丫，攀上草坡，躺在草甸，嗅嗅花香，看看云影，听听鸟鸣，晒晒太阳，便恰似从一个喧嚣浮躁的世界穿越了时光隧道，被心灵之舟，桂棹兰桨，载入一个沉静淡泊、飘逸空明的世界。试问：三杯两盏淡酒，倚剑横箫乘黄鹤，飘飘乎羽化而登仙，怎敌她风光旖旎？

如影随形，神女的魅力飘带一直梦飞到了九曲湾，在那欢迎和仰望众人攀上了第一（高度）和第二个山头。有的旅伴势在必得，登凌最高的山头。巅风猎猎，把他的衬衫和影子吹拉的像一道奋勇向前的旗帜。山高不同，风景不同，眼界自然也不同。居高俯瞰，一带清水在山麓大草原上蜿蜒曲折，缠绵九回，流碧东去。这是蓝齐格格的一缕香魂呓语着翩跹游过并脉脉润泽着大草原，还是王昭君的一曲落雁琵琶穿越历史的幽怨黄昏汩汩而来，还是一条修潜炼能、超凡脱俗的金翅青龙盘旋飞腾在山间草际！处处美景撩心情，恨不得截段儿青山、草原带回去，移植到故乡的碣石山，闪电生成“青未了”。环顾青山凝黛，夕阳奉丹，欣喜这时拍摄手托落日、挽留韶光的奇妙镜头，恰到好处。忽有老顽童不禁喟叹：人生匆匆又从容，望连山依旧，羡芳草无涯。此时，我也想起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登乐游原》，隐觉抑郁，便反其意撰写了《西乌乐游原》四句：

向晚情不已，驱车登古原。虽是近黄昏，夕阳无限好。

四

神女魔术高深，变幻莫测，等我们隔天下午去看半拉山时，一路奉献奇景幻像：远处的青山似乎被野火烧过一样，满山乌黑黯淡，等车开到近前却又化作飞碧流翠的黛山。左顾右盼，捉摸不透，而又问不清答案。车如孤舟久久飘荡在绿色海洋上，缓缓颠簸在温柔的巨浪间。大朵儿肥厚的白云如银须长髯的雪衣仙人大腹便便，摩肩接踵，策扶老而流憩。我恍然大悟：这原来是天上吉祥的白云玩的障眼法和小游戏。捉迷藏似的奇景，为游客渴望的眸光盛情演绎了一种活泼、梦幻和神秘的色彩。白云烧不尽，风过草又青。云影山黛，这也许是只有在大草原上才能见到的“奇伟、瑰怪、非常之观”。无独有偶，这正如王维在西征荒漠时有幸见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奇景一样。等崎岖经丘，到了半拉山，神女偶现残缺之美，蕴涵着西方维纳斯之经典魅力。山右如被神斧削砍缺少了大块骨肉，可到底原型秀色如何，就任凭想象的骏马驰骋于草原和天空。于是，这呈现着一种维纳斯雕像似的留白之美。而相邻群山则浑圆饱满，迥然不同，与之相映成趣。山左像平铺着一片繁花似火的绿茸茸的蒙古绒毡：草长抚首，开满了紫红黄白的野花，说不出名字也问不清答案。守护老人很有礼貌地频频招呼着“小心花草——”，微笑着提请游客沿着栈道走过去照相。但有的游客仍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地溜进或长在花簇中照相。山麓右下，一条晶莹透澈的溪水蜿蜒而东，在白桦、榆林、草茵中画下“奇妙”两个象形大字，便脉脉隐去，仿佛不事张扬、低调内敛的儒雅君子，悄悄奏响别离的笙箫。

我屡屡叹服神女的信仰与虔诚，不知不觉走进她的灵魂深处。暑天酷热，曾择下午五时出游锡林浩特的贝子庙，它是藏传佛教的重要基地。沿着阶梯式通道向北拾级而上，可见平阔高台上，十三敖包巍峨肃穆，人气最旺，挂满蓝色哈达和红黄蓝绿的经幡，经幡上蒙文密密麻麻，大都印有成吉思汗的奋马英姿。十三敖包，威严排列，像十三位历史巨人，踞地拄天，叱咤风云。遇有蒙古族男女老少十几位，衣着整洁，神情庄重，沿着台阶簇拥而来。他们有序排队，虔诚祭拜，从左向右顺时针转三圈，然后站定双手合十，九十度弯腰鞠躬，默默祈祷，敬献哈达系在外围的绳子上。其中两位小姑娘尤其打眼，初中生模样，目光炯炯，坚定而赤诚，跟着大人一起转圈，合掌，幼稚、执着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一丝不苟的样子令人震撼甚至噙泪。信仰的力量如此美丽！人们不仅把敖包当成了祭祀天地神灵的所在，更是借以表达了对纵横驰骋、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的精神寄托：从古至今，他们与我们同在，永远支撑、鞭策、保佑着我们奋力而前行。此刻，我想起了郁达夫《怀鲁迅》里的话：“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隸之邦。”

早发锡林浩特市时，神女竟又一展锦绣女红和洁白的玉臂，意境新出。南行四十多里，不知风车和碧草谁是背景，谁是主角。洁白耀眼的发电风车林立，或三针或两针，熠熠生辉，一望无际。惊遇平头山，颇为奇秀，停车拍照，放松欣赏“奇伟、瑰怪、非常”的景象。过龙腾河站时，一副火车、牛羊构缀的美丽图画逐渐展开：红火车、黑火车像赤蟒、乌龙，或纵卧或飞腾于草原的万顷绿波之上。这令人不禁想起《白蛇传》中的两位蛇仙——白娘子和小青，而《千年等一回》的歌声又自觉地像点点荧光萦绕耳畔。黑白、红黄、黄白点染的牛儿像舒畅游动的花朵绣在绿茫茫的绒毡上。一泓清水映着蓝天、白云、长龙、牛群，俨然镜中有画，画中有天。龙吟牛歌，清风翻译。设想美术也调不出花毯这样绚丽的五色，音乐也奏不出青山这样灵动的韵律，体育也炼不出风车这样擎天的雄姿，瑶池也熏不出牧草这样清馨的气味，荷塘也筛不出愉悦这样清爽的绿风。辽阔慈善的大草原像一篇大散文，形散而神聚，大美博爱的胸怀任你悦读；碧绿深邃的大草原像一首抒情诗，意象纷呈，唯美梦幻，让人目不暇接。蓝天、白云、牛马、敖包等是多姿多彩的象形文字，绿油油的草甸是骋怀抒情的韵脚，一泓清冽的湖水是洗心摄魄的诗眼。走进草原，融入绿风，幕天席地，人们便站成了一道道标题，并在行走中变成了最亮丽的风景。

五

神女凝聚精气神，不断崛起崭新的梦想。难忘去游览闻名遐迩的影视外景基地时，石刻南北一字排开，有“贞观长歌”“墨攻”“汉武大帝”“契丹艳后”“还珠格格”“康熙王朝”“血泪情仇”“三国演义”“新月格格”“荆轲刺秦王”“新射雕英雄传”等。不知为何，在《汉武大帝》《还珠格格》《康熙王朝》《三国演义》的石碑那边，男女老幼，围着挤着，站着坐着，拍照或录像的人特别多。我好容易抢着坐在《康熙王朝》石碑上照了一张相，眼睛被阳光耀得眯成一条缝。可是后来便觉得还是站着或者走着照更好一些，这颇值得在沉静中深思而慎取。一块块镌刻着文字的石头是凝聚着历史的血质骨头，魅力四射，谁知道结晶了多少文化元素或精神内涵？孩子们争先恐后穿上漂亮的民族服装，欢蹦乱跳，活泼快乐，俨然一群草原上的美丽小公主。攀上山顶，祭拜敖包，游目海天舒。沿着花径依依而下，时见奇异斑斓的花草。向东行驶，路南不远处是养马场，一匹匹膘肥鬃亮的骏马仿佛披着柔滑光亮的真丝绸缎，恭候游客来挑选俊杰。马是草原的脚步、速度和长度，草是草原的发肤、厚度和深度。骑马旅游，在马背上纵情观看草原风景，风景也激情昂扬，粲然出色。马颠山动，草低羊肥，白桦扬眉，思绪卷云。

六

马的文化博大精深，集中弘扬在锡林郭勒盟太仆寺旗宝昌镇御马场内。日映牛马，水草丰美，游客欢歌笑语。西北边战车式蒙古包群矗立着，帐门前大都放一套藤条桌椅，供游客静坐，品茗，远眺；东南边建有御马苑博物馆，是马文化集大成的宝殿，马镫、蹄铁、马鞭、马鞍、马笼头、马车、楹联、彩图等等，琳琅满目；门口墙壁上的篆书红“马”字，进门左壁上由数十只各色马镫集成的铁“马”繁体字，文气氤氲，夺目生辉；馆内东部对门的是两只珍贵野狼的立体标本，目光前视而冷峻，仿佛活狼暂时在这里休憩，随时准备发起一场围袭战。我想起四五年前读过一本小说叫做《狼图腾》的，很有磁力，一口气读完了，并且十几年来还第一次跑电影院津津有味地观看了一场3D电影《狼图腾》。

东边是比两个足球场还大的马术表演场，场东建有高高的吊棚观景台；台后是三排马厩，拴着匹匹骏马；还有小巧玲珑的乌骓宝马，红的灰的，直逗惹着儿童们的眼睛，使之忍不住骑两圈过过瘾；东南方是滩羊拉车，滩羊高壮如牛犊，被干瘦清癯的老牧民笑称为“汗血宝羊”，它也备受儿童的宠爱。而马术表演最是精彩绝伦的！滚滚风尘中，蒙古骑士奋马而来，或冲刺，或独立，或倒立，或倒骑，或侧卧，或跨鞍，或叠背……技术娴熟，英姿飒爽。窥斑见豹，探骊得珠，我隐隐懂得了元朝骑兵纵横驰骋欧亚大陆、所向披靡的一些秘密，似乎看到了当年成吉思汗带领着蒙古铁骑，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壮画卷。鸢飞戾天的博大胸襟、精湛卓越的骑射技术、大迂回侧攻袭的先进战术、火器轰鸣攻坚破城的巨大威力等等，构成了编织壮阔而悲烈的史诗的经丝纬线。国威源自实力，和平基于正义，崛起不相信空谈。

那夜宾馆，山月如钩，窗如挂画。夜阑，梦见草原狼，目光如炬，精神抖擞，足踏绿浪，向东方，向大海，向太陽，跃进飞翔。晨光熹微，开窗放入青山来。下午四时，沿着张北县草原天路乘车西行。霎时，云涌如墨，山黛天铅。一会儿下起瓢泼大雨来，仿佛神女眷眷的心、依依的泪，淋漓了足足十五分钟。草地上，牛儿羊儿自由自在地沐浴着天霖，边吃边喝，仿佛吃炝锅面条儿一样享受滋润。

滂沱大雨流畅着我的思绪。我想，草原之与平原，犹如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各得其美，各有千秋。在黄河之滨，可以挖挖荠菜，看看荷花，听听蝉鸣，捉捉蟋蟀；在海边小城，可以钓钓海鱼儿，吃吃海鲜儿，洗洗海澡儿，吹吹海风儿。然而，如果自然之神恩准的话，我愿用大平原的四时来换取大草原的一个夏季！草原，是梦想的摇篮，是旅游的天堂，是灵魂的栖所，是诗意的故乡。当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时，女神又出现了：依然绿纱巾遮掩着容颜，绿色长裙的波裾飘曳在大地上。她娴静玉立，远远地为我们送行，在我们的面前背后和周围，播撒着美丽、和平与崛起的花瓣和绿叶，显得愈加清纯而美丽……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