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可能

Andrew Heisel

普通的球员打出不普通的表现，只会更引人注目。

1994年12月13日，当威利·伯顿在面对迈阿密热火的比赛中砍下单场53分时，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他？”毕竟之前的一个赛季，他场均仅能得到7分。而且在这个新赛季拉开大幕的一周前，曾经用前10顺位选秀权选中他的热火——也就是这场比赛中惨遭他蹂躏的对手——干脆裁掉了他。伯顿后来与费城76人签约，得分数据有所提升，但这场比赛只是他效力新东家的第16场比赛，也仅仅是第7场担任首发。

时至今日，伯顿的那场大爆发经常被认为是NBA历史上最出乎意料的单场50+之一。除了依然在联盟效力的特伦斯·罗斯，所有得到过单场50+的球员的生涯总得分都高于伯顿。除了第一次退役时的迈克尔·乔丹和跳槽到ABA的里克·巴里，所有得到过单场50+的球员都没有在赛季结束后即离开联盟。得到过单场50+却未曾入选全明星的球员也不多，伯顿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你可以列出一项又一项伯顿不该有单场50+表現的理由。但伯顿会告诉你，为什么他做到了。

“我可以得分，”在家乡底特律的伯顿通过电话说道，“这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他补充道，在自己担任热火替补的时候，“我在12分钟的时间内平均可以得到12分。”

爆发的那晚是伯顿当赛季第三次面对老队友。“我在面对老东家时打得不错，”他说，“我在前两次交手里场均大概贡献了20分，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天自己会搞出大事情。”

伯顿说得没错：他的神迹并非完全是无中生有。就在那场比赛的4天之前，《费城论坛报》就刊登了一篇报道，讲述他给76人带来的进攻火力：“只要球队的进攻陷入停滞，约翰·卢卡斯教练就会立刻呼叫，‘威利！”

报道刊出那天，76人迎战步行者，伯顿替补出场贡献了18分。接下来的那场比赛，他首发出战面对尼克斯砍下了24分。所以在面对热火时，他再次得到了首发机会。“那不过是一场我手感滚烫的比赛，”伯顿说，“很多时候，你会在一节或者半场的时间里手感火热。那天，我整场比赛都手感滚烫。”

那不过是一场我手感滚烫的比赛，很多时候，你会在一节或者半场的时间里手感火热。那天，我整场比赛都手感滚烫。

对阵热火的比赛半场结束，伯顿得到29分，已经刷新了自己的生涯单场得分纪录。“我没有强行出手高难度投篮，我也没有浪投。我只是在进攻中命中了投篮。”他说。

在那场比赛的高光集锦里，我们可以看到伯顿一两次非常漂亮的移动，但大多数时候，伯顿只是利用突破创造投篮空间然后命中跳投。“它们就是进了。”他说。没错，伯顿那晚在三分线外8投5中，他还有接近一半的得分来自罚球：28罚24中。

这其实也不是看起来那么不可思议。

“我一度是NBA里平均每分钟罚球数第二多的小前锋，”伯顿说，“我总是会制造很多犯规……时至今日，我依然是明尼苏达大学罚球出手数历史纪录的保持者。”

那时候，数据专家和博客写手还没让高阶数据分析像如今这样风行，但伯顿那天极其高效。在过去30年间，伯顿那场比赛的高阶数据“比赛评分”排在第16位，排在他前后的球员要么是已经入选名人堂，要么就在入选名人堂的路上。事实上，入选这份榜单前100位的球员里，只有伯顿未曾入选全明星。

这么说的话，你可以认为伯顿很走运。数据也可以支撑你的结论。但换个角度看，也许伯顿是不幸的，他此后没能再有这样的单场表演——有些因素阻止了他。

那场比赛结束后，伯顿告诉记者，他在得到38分之后就不想继续投篮了，但队友一直在给他喂球。“我越是进球，他们越是把球交到我手里。”他说，“如果一个人手感火热，就让他继续投。”

当时，伯顿明白了：“万事俱备。你会有这种感觉，万事俱备。”

现场仅有7000名观众，但他们陷入了疯狂。伯顿一度鞠了一躬，但被卢卡斯教练拉住，后者神情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伯顿到新东家效力的时间不长，但他的队友们——包括达纳·巴罗斯，克莱伦斯·韦瑟斯庞和斯科特·威廉姆斯——都为伯顿感到高兴，他们为伯顿鼓掌，与他撞胸庆祝。在伯顿又一次命中投篮后，沙朗·莱特，德里克·阿尔斯通和贾伦·杰克逊在替补席上向他鞠了一躬。

“我们大家都很开心，那晚真是太棒了。我很高兴有他们给我的支持。”伯顿说。

几年前，伯顿曾经远离篮球。在效力热火的第二个赛季末，他身陷抑郁症和酗酒问题。在这场比赛结束的10天后，《费城每日新闻》报道了他此前曾有多么的沉沦，其中讲到了伯顿的一件往事，当时他在一场比赛中面对观众哭着大喊：“世界之门已经对我关闭！”篮球的乐趣已经不复存在。那篇报道还写道：“有一次，他心情极度郁闷，就退出了训练，整夜在迈阿密街头驾车游荡，直到第二天训练开始才结束。”

在他的未来76人主帅卢卡斯开办的康复中心度过一段时间后，伯顿在此后的那个赛季回到了球场。

但当伯顿回到迈阿密时，他发现自己只能枯坐板凳席，球队的进攻开火权被格伦·莱斯和史蒂夫·史密斯牢牢掌控。如此度过两个赛季之后，在1994-95赛季开始前不久，热火决定放弃他。

“我并不是在发泄怒火，”谈及自己一个月后面对旧主狂砍53分，伯顿如此说道，“那时候，我想离开迈阿密热火。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要求被交易。”

此时，那个夜晚到来了。“当然，那是个很特别的夜晚，”伯顿说，“毕竟是在面对老东家。大家都在关注。所有在迈阿密的人都想看看，如果我有机会得到更多的上场时间，我能做什么。”

于是，伯顿一次又一次命中投篮。这是球队付他工资希望他做的事，也是他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够做的事。

“正如我之前说的，我可以得分。NBA生涯首秀里，我得到了25分。”他强调道，这是热火球员的球队首秀单场最高分，“直到后来勒布朗·詹姆斯在自己的热火首秀里刷新了纪录。”

伯顿对这种历史传承深感骄傲。同样，他在费城创造的另外多项纪录后来被阿伦·艾弗森超越也令他感到自豪。

这种传承不限于被后辈超越：在得到第52分时，伯顿超越摩西·马龙，成为76人历史上在光谱中心球馆单场得分最高的球员。得到第53分時，他超越迈克尔·乔丹，成为在光谱中心球馆单场得分最高的球员。在1968年的威尔特·张伯伦之后，还没有76人球员单场得到这么高的分数。

集锦中显示，在得到第49分之后，伯顿昂首阔步走回半场——不算是雄赳赳气昂昂，但有些自我陶醉，忘记了比赛还在进行，自己还有防守任务。那是一种天赋之树结出果实之后的喜悦，也是对这种似乎不可能的事成为现实的觉察。人生路漫漫，有时候布满荆棘，有时候会艰难到让人驱车夜游迈阿密街头。一切刚刚好的时刻不可多得，哪怕只是区区几个小时的短暂欢愉。

“这有点超现实，”他说，“我当时的感觉是，‘哇哦，我不敢相信自己做到了。……时至今日，我有时候坐下来还会回味，‘哇哦，那天我真是搞了个大事情。”

毫无疑问，这是个大事情。但是否因为是谁做的，这件事就会变大或者变小呢？

“人们可以对可能或者不可能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说，“但你进入NBA，首先且最重要的是你是名合格的球员。在NBA的所有球员都有实力拥有这样的高光时刻。”

“有时候，对手不关注你更好，那对你更为有利，”伯顿承认，如果他的名气更大，他创造如此神迹的难度也会更高。在那场比赛之后，他得分的难度确实提升了。

“对我来说，那场比赛改变了很多，”他说，“它改变了一切，在我此后的职业生涯里都是如此。我再也没法藏着掖着了。”

那场比赛之后的第一场比赛，伯顿面对步行者砍下了28分，但余下的赛季里，他的得分和出场时间开始起伏不定。又过了四场比赛之后的那场，他只命中了2记投篮。一个月后，他有过单场33分的表现。几个月后，他见证了全明星队友达纳·巴罗斯的辉煌，后者也得到了单场50分。之后，在当赛季第53场比赛里，伯顿遭遇脚踝严重扭伤，赛季报销。

接下来的那个赛季，伯顿权衡自己的选项，选择了其中最丰厚的报价——尽管它来自意大利。时至今日，伯顿依然为这个决定感到懊悔。又过了一年后，他回到NBA与亚特兰大老鹰签约。之后的两个赛季，他分别在圣安东尼奥马刺和夏洛特黄蜂效力。

伯顿对自己整个NBA生涯场均贡献两位数得分感到骄傲，他尤其因那个完美的夜晚感到自豪。“那场比赛的感觉很棒，真的很棒，”回首53分之夜，伯顿如此说道，“它让我能够留名史册。”2010年回到明尼苏达大学结束大学学业后，伯顿如今在从事一些青年拓展活动。他表示，经常会有年轻人用手机搜索他的名字，给他看那场比赛的录像。

他们的看法其实和伯顿并无二致。“我还能记起自己站在场上，抬头看着记分板，那时候我已经得到了四十多分，”伯顿说道，“我当时的反应是：‘哇哦！那个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我依然为自己感到惊讶……至少，我曾经做到了。我为自己曾经做到的一些事情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