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本能

Rohan Nadkarni

去年夏天，迪昂·維特斯坐在帕特·莱利的办公室内，听着这位NBA传奇人物为他解释着签约热火的理由。

在那个疯狂的夏季自由球员市场上，大多数的金钱都花在了大合同上面。而迈阿密热火队在德怀恩·韦德离队之后，用了多份一年的短约来补充他们的球员名单。维特斯并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成为自由球员，但在杜兰特决定转投他队之后，雷霆队选择了与维特斯解约。

莱利一直都喜欢维特斯这名球员，他告诉维特斯，他希望球队的体系能够接纳这位还处在职业生涯早期的球员。莱利冷静从容地坐着，他先是向维特斯描绘出在迈阿密的前景。然后他话锋一转，开始向维特斯抛出一个难题。

“你将会做什么？当比赛还剩下四分钟，当我们都需要你去得分，当我们需要你去带领球队时，你会去做什么？”莱利向维特斯发问。

“我知道我要去做什么。”维特斯马上回答，“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得到上场机会，但我知道毁天灭地就是我生来的本能。”

莱利大笑道：“我太喜欢了。”

在互联网上，人们对迪昂·维特斯的印象是：口无遮拦、滥投、不在乎队友、受人讥讽的篮球远动员。似乎没有什么球是维特斯不敢投的，他对自己的信心是无人可敌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维特斯给人的印象却是安静的、轻声细语的和乐于倾听的。他是一位忠诚的朋友和负责任的父亲。只有当维特斯遭受挑战的时候，他近乎傲慢的，不理智的自信心才会展现出来。而巧合的是，维特斯的生活总是充满着挑战，从费城到迈阿密，遍及天南地北。

在维特斯用自己的方式行走NBA之前，他就已经是费城南部各大球场的霸主。从孩提时期到高中，他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来寻找比赛机会。你可以在当地的基督教青年会中找到他，那里距离他上课的斯坦顿中学只有很短的距离。你可以在玛丽安·安德森中心的室外球场上找到他，未来的棒球新星莫奈·戴维斯也正是在那里被发现，彼时的他还是一名橄榄球手，能够扔出螺旋球。你还能在位于费城南部的Chew球场上看到维特斯以及他的朋友们。

所有我经历的事情，都有可能会让我产生心理障碍，但我都努力度过了。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自信，我就根本办不到这一切。这是与篮球无关的自信。

随着维特斯渐渐长大，南费城的环境变得越来越糟糕。维特斯的童年，和他身边的很多人一样，充斥着枪支和暴力。因为枪击案，维特斯失去了两位表亲。他最好的朋友拉米克·史密斯在维特斯读高二的时候遭到枪击；他的母亲莫尼克·布朗在一个晚上从溜冰场开车回家的时候也被一颗子弹击中。在哭泣之后，篮球是治愈的良药，正因为还活着，维特斯保持着自信，并一直延续到被热火招募。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我总能在Chew找到他。”布朗说。

Chew球场是当地人的篮球圣地，维特斯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打球，他会带上他的朋友拉米克，斯库普·贾丁，绰号“小家伙”的拉肖恩·坎宁安以及“小家伙”的哥哥泰比。

这个团队里的成员整晚都在Chew打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维特斯经常会和住在球场附近的拉米克打球。为了在炎热的夏天里解暑，这些孩子们会翻过球场后面的围栏，跳到附近的游泳池中。

贾丁和泰比在这个团体中比较年长，维特斯特别尊敬比他大三岁的贾丁，后者在10年级时承诺加入锡拉丘兹大学。尽管贾丁意识到这位后辈的仰慕之情，但他更清楚这个年轻球员的非同寻常。

“我总是希望他能和我一队，那个时候他还只有12或13岁，”贾丁说，“我一直都是邻里中最坏的孩子，但他简直就是疯子。如果我们不在同一队，那他就会尝试着打爆我。”

除了在南费城之外，这些孩子们还涉足到了AUU（美国业余联盟）。先是泰比， 然后是贾丁，最后维特斯也参与其中。他们在主教练亚伦·阿伯特的指导下，高中时期都效力于Final队。

阿伯特是南费城人。他对南费城的所有事情，特别是与篮球有关的，都了如指掌。阿伯特在维特斯11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他，一直到他高中毕业。自那以后，阿伯特意识到维特斯真的是一位特别的小孩——这可不仅是因为他在场上展现的天赋。

“他是个成熟、好学的人，”阿伯特说，“他很少招惹麻烦，他敢于承认错误，他是一个很好的队友。”

在与年长的球员的对抗中，维特斯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和自信。高中毕业之后，他很快就去了诺伊曼格雷蒂高中。在训练结束之后，他可以在那里和斯库普一起打球。有一天，当时的锡拉丘兹助理教练迈克·霍普金斯碰巧在这里考察同在南费城的两名球员。而在高年级的对抗赛结束之后，维特斯脱下自己的制服，跟斯库普打起了一对一。

霍普金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霍普金斯回忆起第一次看维特斯打球时表示：“我猜他只是一位新生，但他却主宰了赛场。我能看到他的强硬，也能感受得到他内心的自信。他就像是为篮球而生。而我们知道要在别人发现他之前率先招到他。”

在高一的那年暑假，维特斯就已经同意加入锡拉丘兹。在他前往康涅狄格的南肯特高中读高二之前，他曾就读于巴特姆高中和南费城高中。维特斯承认在康涅狄格的时光让他变得更成熟，但由于维特斯更想念家乡，到了高三以后他都是在新泽西的生命中心学院就读。

他和贾丁从Chew球场开始积累的化学反应，帮助了橘子人队打进精英八强。在输给俄亥俄州立的比赛之后，维特斯放弃了大三回归球队成为绝对核心的机会，宣布自己将进入NBA 。

2012年的选秀大会，骑士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第4顺位选中了维特斯。

在那之后，关于他和欧文的共存问题开始浮现。但实际上，维特斯和欧文早在AUU期间就已经相识了。尽管在前两个赛季中，这两位球员在一起的表现并不好，但他们的友谊却延续到了赛场。

在骑士的第二个赛季，维特斯证明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高顺位被选中。虽然球队的状况还是不好，但只要维特斯在场上，骑士在攻防两端都会变得更好。而正当维特斯走上正轨之际，2014年夏天所发生的事情改变了这一切。勒布朗·詹姆斯回家了。

维特斯把与詹姆斯做几个月的队友比作在蛋壳上行走。骑士队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总冠军的竞争者，乐福和詹姆斯的加入让球队必须赢在当下。而维特斯需要调整他的风格，学会在少触球的情况下为球队作出贡献。

在球场之外，维特斯跟詹姆斯成为了好友，这段关系至今依然不错。维特斯和詹姆斯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维特斯花尽可能多的时间来向詹姆斯学习。

“当我初入联盟时，他就是我最喜欢的球员之一。”维特斯说，“他教会了我很多职业性的东西，特别是在牺牲这一方面。”

然而，维特斯的另一个挑战再次出现。骑士队在赛季初的挣扎让维特斯成为了替罪羔羊。在那场对阵费城的比赛中，维特斯正准备着在上百位亲友面前首发登场，却被负责球员管理的拉加·贝尔告知，自己已经被交易到了雷霆。

维特斯在他职业生涯的第三年里，迎来第四位教练。他去的每一个地方，都伴随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面对这不断出现的挑战，维特斯用自信予以回应。有时候这意味着一些不明智的出手。但他还是很快适应了板凳得分手的角色，他与杜兰特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

维特斯在2016年季后赛发挥极佳。他是替补席上高效的得分点，在一些回合中还展现出了鲜为人知的防守能力。虽然雷霆最终在西部决赛输给勇士，但维特斯已经做好了卷土重来的准备。

“我们本该让这个世界震惊。”维特斯说，“我可不想把这种好事搞砸。”

但事与愿违，杜兰特在总决赛结束不久后就宣布了将签约勇士，而雷霆也有了新的计划。助理总经理打电话告诉维特斯，他将成为一名自由球员。由于那时候很多大合同已经签下。失去了韦德后的热火在维特斯成为自由球员之后很快就联系了他。

维特斯最初拒绝了热火的报价，因为这比雷霆之前提供的资质报价还要低。但在和莱利以及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会面之后，他深知自己是愿意为热火效力的。而维特斯也因此产生了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知道球迷們会怀疑我是否疯了，会认为这是冒险的举动。他们会认为我快要淡出联盟了。所以当我签下这份合同时，注定是一场赌博。”

对维特斯来说，这也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挑战。

维特斯把自己的体重减了下来。他把炸薯条和炸薯片从食谱中去除，他的体重从234磅减到了218磅，他的表现也开始变得更好。当下半赛季他和大多数队友都恢复健康之后，热火开始慢慢的挽回战绩。

“迪昂带来了一种活力。”斯波尔斯特拉说，“我把它称为非比寻常的自信。他的自信心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整支球队都受到了感染。”

上赛季维特斯带给队友的都是积极的影响。热火上半赛季开局仅获11胜30负，下半赛季却以30胜11负收尾，在维特斯出场的比赛中，热火取得了23胜5负。维特斯职业生涯第一次成为了关键先生。由于韦德离开，斯波尔斯特拉需要寻找一位能在关键时刻接管比赛的球员，而维特斯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正如维特斯在赛季初和莱利说的那样，他会在关键时刻全力以赴的抓紧机会。一切都像是他面对其他挑战时一样——在南费城生存下去，在锡拉丘兹打替补，在骑士队的自我牺牲，被雷霆队送走——维特斯只用一种他熟知的方式回应：在场上尽情表现。

“当他走上球场，我就想，‘我的天，好吧，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传球的。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终结比赛。”斯波尔斯特拉想起了维特斯的一记关键球。

当他走上球场，我把它称为非比寻常的自信，我就想：‘我的天，好吧，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传球的。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终结比赛。——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

维特斯也非常记得这一球，这是一个在克莱·汤普森的防守下命中的三分。

“克莱让我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而我感觉自己回到了Chew的球场上。你知道在自己的脑海中倒数是怎样的感觉吗？ 5、4、3、2、1。我经常会在Chew做这样的事情。我让自己回到了那里。而最终我抓住了这个机会。那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就是你想要的机会。现在就去抓住它吧。”

随着他的关键球能力逐渐提升，维特斯终于开始赢得球迷们在网络上的尊重。他对热火的影响非常积极，他融入了球队的文化。而据斯波尔斯特拉所说，维特斯会选择正确的方式投出关键球。正如他在克利夫兰的第二年那样，热火在维特斯出场的时候，攻防两端都有着更好的表现。

尽管热火后半程赢下了很多比赛，但最终还是无缘季后赛，而维特斯也因为他的脚踝伤势提前结束了自己的赛季。维特斯在休赛期再次跳出了合同，成为了自由球员。在作出决定之前，维特斯需要等待别人的去向。那是因为彼时的热火想要签下戈登·海沃德。

在海沃德签约波士顿之后，迈阿密又一次找到维特斯，并最终和这位25岁的球员签下了一份4年5200万的合同。维特斯在一年前还在担心人们会怎么看待他的低价合同，但在一年后，祝贺的信息已经源源不绝。沃尔、威斯布鲁克和他的大哥杜兰特都及时的发来了短信。

这是维特斯首次连续两年在同一个主教练麾下打球。辗转了多支球队以后，维特斯终于在热火得到了长期的信任。

“他喜欢说把自己作为赌注，但实际上他也赌上了球队。”斯波尔斯特拉说，“我们同样也用他作为赌注。我们不仅仅是为了工作，我们还想要把关系发展的更长远。”

维特斯依然还有着很多挑战。斯波尔斯特拉说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球队依然会让维特斯先发，并且希望他能帮助球队拿到更多的胜利。

维特斯将会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会是迪奥。维特斯还有一个名字同样是迪昂的儿子，这个四岁的小孩喜欢吵吵闹闹，跟他的老爹一样让人头疼。

在这个夏天的早些时候，维特斯回到了南费城，举办了各式各样的活动来回馈他所生活的社区。

“我还没有正式的坐下来回想那些事情。”维特斯谈到他的四年长约，“但我会一直保持虔诚，一直心怀感恩。”

“在这座城市里我面对过很多的挑战。我失去了四个表亲和最好的朋友。我目睹了这些但我还是生存了下来。当有枪顶着你的脑袋，当有警察来到你的家，我有自信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去做。所有我经历的事情，都有可能会让我产生心理障碍，但我都努力度过了。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自信，我就根本办不到这一切。这是与篮球无关的自信。”

这样的自信让维特斯能够勇敢面对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