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坤
一个时代总会给这个时代的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谁都不能置身时代之外。余华的《活着》叙述的时代跨越了半个多世纪,却只讲述了如沧海一粟般的小人物福贵的故事,让时代的潮水都戏剧性地拍打在福贵的身上。
阅读这本书时,我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和猝不及防的悲伤,只有一种巨大的悲凉、悲悯与无力感慢慢侵袭全身。这种感受与作者营造的叙事氛围很不协调。小说的叙事者“我”下乡收集民间歌谣,偶遇一位老人,听他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位老人就是福贵。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一个乡村的午后。阳光渐渐西斜,照在草垛上,旁边老牛“哞哞”地叫,“我”戴着草帽,与老人闲聊,非常温情、温暖。然而,“我”听到的故事,却是老人的家人是怎样一个接一个地离去,独留老人自己过完寂寥的一生。这样的反差,更加放大了主人公的命运之悲与生命之坚忍,温柔地把温暖和温情撕得粉碎。
命运仿佛不断与福贵开玩笑。每次福贵以为将开启新生活时,命运总是猝不及防地把最残忍的真相摆在他面前,告诉他:认命吧。福贵毫无还手之力,他不知道要反抗谁。是命运?是天意?这种虚无缥缈的“敌人”有谁能对抗?对他来说,一切都无能为力。
然而这本小说的主旨就是告诉人们要认命吗?当然不是。这里面涉及中国的生命哲学。自汉代以来,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一直难以撼动,尽管新文化运动号召“打倒孔家店”,但儒家思想已经深深烙印在中国人心中。儒学向来是现世主义的,“克己复礼”“未知生,焉知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满载着生命体验,充满了对现实生活的肯定与追求。因此,对许多中国人来说,特别是对底层劳苦大众来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五千年来,多少兵荒马乱、自然灾害,中国人都坚强地挺了过来,使中华文明得以传承、发扬。有时,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而余华在创作这本小说时,恰逢西方存在主义思潮涌人中国,“向死而生”的理念升温。存在主义告诉人们,死亡让人生有了意义。因为你知道,人终究会走向死亡这一终点,所以你才会珍惜有限的生命,才会不断拓展生命的可能性,才会承受命运的苦难而坚定地书写自己的人生。
与福贵相比,我们经历的挫折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子儿绊倒,站起来拍拍尘土便能继续前行。人生不会一帆风顺,我们应该学会对人生报以最诚挚的敬意,努力拼搏,坚强而骄傲,勇毅而笃行,在困难面前不低头。
书的结尾处余华写道:“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道,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这让我想起宋代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中那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最开始的那种悲伤与无力感顿时消失了,我突然感到这本小说中蕴藏的积极与乐观的情绪。它告诉我們,生命是有尊严的,我们应该尊重生命,不论遇到多少苦难,都要勇敢活下去。人生就像一趟列车,它呼啸向前,每到一个站台,人去人留,你只能旁观,无法左右。而这趟列车,要经历人间的一切,穿越人间的一切,最终也要失去人间的一切,不过没关系,活着,并努力活得精彩,就已足够。
活着,就是意义!
以亲人的一个个离世来讲述“活着”的故事,余华的《活着》就是以这种悖谬的方式震撼你,提醒你生之不易:当你活着,命运却总让你与死亡不期而遇。本文作者回望历史,感受到的是中国人面对磨难、面对死亡的顽强与坚忍,思量当下与自己,更觉生之可贵。作为一篇读后感,它参悟人生,感悟深刻:抚今追昔,思路开阔。尤其能联系现实理解活着的意义,更难能可贵!
(王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