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林
(东北师范大学,吉林 长春 130024)
“在过去两千年的历程中,尽管各地区想通过语言或者战争的方式把民族打造成政治共同体……但是帝国这一政治怪兽却改变了我们的生活。”[1]帝国作为一种特殊政治结构,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扮演重要角色,人们可从帝国统治中获得各种益处,也可能遭遇种种灾难。“无论如何,帝国作为一种选择,都让人民对国家前途多了一种可能性。”[1]英帝国思想由来已久,帝国意识增强与王权强大、民族国家形成、摆脱罗马天主教皇控制等紧密相关。此时期强大到能摆脱教皇控制的国家,“即使仅仅在自主权方面,它也可以公正地被称为一个帝国。”[2]亨利八世的枢密顾问于1511年提出“独立的英国就是一个帝国”主张,并极力主张海外扩张征服[3]。此言间接指出帝国特征之一——对外征服。因受重商主义思潮熏陶,早期英国帝国意识即扩张和殖民。
“1500—1700年,是英国重商主义时代,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4]17世纪是英国第一帝国体系和新帝国理念的确立时期[5]。此时英国奉行商业扩张政策,对英国民族国家形成原始资本积累,尤其是殖民帝国构建均起到推动作用。英国重商主义全面发展于都铎王朝时期,特别是16世纪后期伊丽莎白时代。重商主义与殖民扩张相伴而生,尽管重商主义者重视对外贸易,但与殖民扩张“一本万利”的掠夺行为相比显然更热衷后者,其直接目的即拓展市场和掠夺原料。晚期重商主义代表人物托马斯·孟在1621年发表《论英国与东印度的贸易》论著,即以掠夺印度的经商实践为基础,为重商主义走上商业掠夺和殖民扩张之路提供了脚本,马克思称此书为重商主义的“福音书”[6]。
由封建国家向民族国家迈进,是社会发展趋势。恩格斯认为:中世纪最明显趋向是逐渐呈现的民族国家形态,此为现代社会进步的基础[7]。民族是一个古老又年轻的概念,言其古老,因但丁在《论世界帝国》中曾提及:“罗马民族是最高贵的民族。”[8]此言仅指出民族是一个群体,尚未确切定义。言其年轻,因民族是近代的产物,民族和民族国家是现代政治通用语①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见斯大林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当代学者吉登斯(Anthony Giddens,1938-)认为:“民族和民族主义均是现代国家的特有属性。”[9]有关民族的定义众说纷纭,最为熟悉的是斯大林的民族四要素说[10],主要从文化角度界定民族含义,较具体形象也易区分识别。另有学者将民族定义为:“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有限的,同时也享有主权的共同体[11]。民族概念和定义有抽象性亦有具体性,民族确是一个客观存在,民族产生来源于民族意识的逐渐兴起,“民族概念本身即通过政治经验、各种宣言与战斗积累而逐渐获得加强。”[12]
英国民族意识产生源于三方面,宗教改革、对外战争、经济发展,其中宗教改革催生民族独立意识,形成共同民族文化心理基础;对外战争强化民族意识,增强民族精神的心理基础;快速经济发展形成民族自豪意识,增强民族利益共同体心理基础,尤其是英国商人在与“汉萨同盟”竞争过程中,民族意识得到有力凝聚。英国民族意识形成与英格兰退守一隅及城市发展亦有很大联系。民族意识伴随王权强大、主权国家出现逐步形成,主权是民族意识的寄托。贝利(Christopher Alan Bayly,1945—2015)在其著作《现代世界的诞生》(The Birth of the Modern World)中言:“民族意识形成与战争和宗教密不可分,战争催生民族精神形成,而宗教则把民族紧密团结;两者都是构成现代国家的重要因素……英国正是通过百年战争,才激发了爱国精神这种国家情感。”[13]
中世纪教权与王权矛盾成为各王国普遍问题,此时欧洲社会典型特征是具有分界明显的两个体系,一是等级森严的教会体系,二是松散结构的世俗政权体系。两个体系未能和平共处,始终不断博弈[14]。宗教改革推动教会体系瓦解,促进世俗政权体系强大,进而形成民族国家。意大利帕多瓦的马尔西利奥(Marsilio Ficino,1433—1499)在《和平保卫者》一书中指出:“教会为君主服务……受国家统治者的约束而不属于教皇。”[15]即世俗国家权力要牢牢掌控宗教权力,教会应臣服于世俗君主,教会是君主的教会,而非教皇的教会。马丁·路德提出“九十五条论纲”,开启王权与教权斗争。宗教改革挑战教皇权力和地位,刺激王权兴起,催生民族意识产生。英国宗教改革先驱威克里夫(John Wycliffe,1330—1384)②威克里夫是英国中世纪著名神学家,被誉为“宗教改革运动的晨星”。更有学者称其为“不仅是中世纪末期欧洲宗教改革的先驱,而且也是典范。甚至比马丁·路德还要激进,明确反对教皇及教会干涉英国社会生活[16]。他认为:“英国应从本国利益出发,而不是从教皇利益考虑。”[17]他认为“《圣经》是信仰的唯一根据”[18]是马丁·路德宗教思想源头,把《圣经》翻译成英语,主张用英语做礼拜,抵消拉丁语影响,以利于脱离教皇。维护英国民族利益和民族精神。“15世纪初,英格兰出席康斯坦茨(Constance)宗教会议③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吉斯孟(Sigismund,1368-1437)指令天主教会在德国南部的康斯坦茨召开一次宗教会议,会议从1414年持续到1418年,目的是为召集天主教各派力量,镇压捷克地区的胡斯宗教势力;同时也为解决天主教分裂问题。代表宣称:“无论如何,英格兰都不是教皇的属地,而是一个单独的国家。”[20]英国与罗马教皇走得越远,离建立民族国家就越近。亨利八世通过强硬手段推行宗教改革,建立英国国教,教会主教由国王亲自任命。随着国家强大,英国民族意识已逐渐形成。“英国人”成为高贵称呼和标志。亨利七世时期,面对英国人的骄傲自负,一位威尼斯使节表达了不满:“在英国人眼里就没有其他人,他们只看到自己,而从不看别人。他们常说‘别人长得像英格兰人’,然后惋惜地说‘可惜并不是英国人’,好像世界上只应该有英国人才对。”[19]民族国家的建立,使英国人民族精神和民族自尊得到满足,更有利于促进国家强大和发展。
英国国教形成是宗教改革的结果,也促进民族国家形成。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1804—1881)言:“英国国教是英国一部分,紧密地服务于国王和人民。”[21]英国国教与英国民族国家建立同步进行,宗教改革一方面与罗马教皇分裂,一方面强化王权,向现代民族国家迈进。如科恩(Hans Kohn,1891—1971)指出,“英语版《圣经》已成为民族国家的精神象征,它不带有教皇的任何一点想法,把国王和英国民众通过上帝联系起来。”[21]亨利八世宗教改革在英国近代历史进程中作用显著,对英国民族意识形成、民族国家产生,均具划时代意义。宗教改革可视为英国近代史开端,是英国走向强大帝国的起步阶段。
在英法“百年战争”中战败,英国失去其在大陆的领土,领土范围限于英伦三岛。战争使英国领土减缩,却凝聚了民族精神。“英法战争的结果使英国人和法国人更深刻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民族差异”。[22]历时百年,经过几代人的战争,两国人在民族心理和民族意识上越走越远,互不融合。英国人转向国内,深耕国内建设,开始谋取更大发展。一位观察家于1373年写道:“英国人在战争中表现出足够的自信和英勇,尽管失败了。”[19]英国人化失败为动力,致力于本国经济建设,以胜利者姿态出现在商场上。
英国经济发展及对外商业竞争巩固了民族意识。在经济方面有明显体现,即试图打破长期以来外国人垄断本国经济贸易的局面,努力实现本民族独立自主发展商业贸易。尤其反映在英国人与“汉萨同盟”的商业竞争中。在此问题上,亨利七世坚决维护英国商人利益:“英国商人应该享受足够的自由,这才是英国强大的表现。”[23]随着商业优势地位确立,英国人对其他地区商人表达不满和嘲讽,尤其对弗兰德人,常不屑地说:“你们弗兰德人十分可耻……英格兰人比你们声誉高……”[20]英国商人自满骄傲的资本,来自于国家强大和精神胜利。
民族意识是民族国家建立的前提和基础。“是民族意识造就了民族,而非相反。”[24]有关民族国家的定义如民族定义一样,众说纷纭。列宁认为:“民族国家作为新型国家形态,起源于近代早期,是资产阶级作为政治主体的政权形式。”[25]中世纪后,民族国家逐渐登上历史舞台,封建国家逐渐解体。不同民族国家政权形式不同,但均有共同特征。如吉登斯(Anthony Giddens,1938-)认为:民族国家有统一的中央政权,有集中的民族利益,也有系统的文化精神[9]。也有其他形式的民族国家,以政权集中与否为划分标志。无论民族国家定义多复杂,其作为全新社会形态出现均属社会进步,“民族国家的出现标志着现代化的起点,现代社会的发展与根本转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26]
民族国家形成通常有一套整体标志。政治标志成熟表现为政治上中央集权,官员由选拔产生,而非世袭;中央政权设立不同政府机构管理国家。经济上形成统一市场和货币,国家致力发展经济、扩张贸易。当然还有疆域界限、文化思想、教育制度等内容。
民族国家形成,使得社会结构、阶级融合以及国民意志更趋现代化。同理,社会结构、阶级关系以及政治文化转变也是民族国家形成的原因。促使“王权和上层等级习惯与领土内人民打交道,并以扩大领土内的人民数量为他的力量基础。”人民也热衷于与国家政权打交道,获取政治支持。“人民也习惯和适应新型政治结构与政治节奏,从而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政治参与感。”[27]民族国家的建立,亦推动新型政治文化形成,现代政治关系开始建立,政治角色被塑造。
市民阶层在近代民族国家形成中发挥积极作用,“英国乡绅阶层崛起,不仅推动经济发展,也促进英国民族国家的建成。”[28]中世纪后期,市民阶层是重要商业力量,成为国家经济的贡献者。同时,市民阶层也是国家稳定的基础,国王依靠市民治理社会和维护秩序。“现代欧洲国家的产生即国王与市民共同反对封建贵族的结果,资产阶级(即市民)成为社会的主体。”[29]市民还是社会制度和文化思想的创造者,随着城镇经济发展,市民阶层需更多文化产品,从一定程度上推动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进步。至此,市民阶层完成民族国家建构的重大任务——民族精神的塑造。从民族意识发展史角度而言,亨利八世宗教改革是转折点,不仅承认英国人长期追求“英国是一个帝国”愿望,实现了国家主权独立,且进一步增强英国民族意识。英国作家狄更斯(A.G.Dickens,1812—1870)指出:“在英国,几乎所有市民都把国家秩序与其生活密切联系,时刻准备把自己献给国家,把为国家而战作为一种英勇且高尚的事业。”[30]
伊丽莎白女王将王权用到极致,凭借智慧和手段,确立英国民族国家地位。为显示女王地位和权威不可侵犯,也为向英国之外的国家展示实力与野心,伊丽莎白于1559年令议会通过《至尊法》,其中明文规定:“女王陛下乃是全国唯一的最高统治者……无论在宗教及宗教事务上或是世俗事务上都如此。”[31]《至尊法》还规定:“女王陛下及后裔继承人,即英国未来君主和女王们,亦将拥有全权和最高权威。”[32]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波拉德(A.E Pollard)曾指出:“古代历史基本都是城邦(City-state)的历史,中世纪是普世世界国家(Universal World-state)的历史,近代历史是民族国家(Nation-state)的历史。”[23]进入民族国家的英国开启现代化进程,成为名副其实的主权国家。此时其已不满足于仅作一个岛国,而开始向帝国迈进。
肯尼斯·华尔兹(Kenneth Waltz,1924—2013)曾指出,帝国和帝国主义不是新近才出现,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帝国主义便已出现,人类的帝国思想源远流长。而霍布森(John Atkinson.Hobson,1858—1940)则认为:“帝国是近代的产物,是互相竞争的结果,他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每一个国家都对它比较热衷。”[33]
帝国梦想让各民族在驰骋世界时遍体鳞伤,让后来民族既仰慕不已又望而却步。英国虽偏安一隅,却对世界帝国充满向往,基于此,“英国认为它自己不属于欧洲……它始终站在帝国的立场上考虑问题。”[22]英人加紧造船、扩大海军、远洋冒险均是为建成帝国做准备。
英人帝国思想可溯久远且根深蒂固,有关帝国思想萌芽最早记载见于1436年左右,英国一位主教写道:“珍视贸易,保有舰队,我们将是海峡的征服者。”[34]当时英国人把横渡海峡,入主大陆看成耀武扬威之事,因此英法之间发生多次战争,争夺领土,此为英人向往帝国之肇始。其帝国建立征程从海上冒险起步,“英帝国形成过程……始于15世纪后半期的海上冒险活动。有记录英国人最早的海外冒险发生于1456年……这是英国人第一次进入浩瀚的地中海世界冒险航行。”[23]美洲大陆被发现后,“英国人哀叹英国未能最早占有这个地区,建起第一座房子以便住人,使记忆化为永恒。”[35]英人随后加紧殖民美洲的步伐。开辟弗吉尼亚的风云人物,政治家沃尔特·罗利爵士高傲地说:“谁控制了海洋,即控制了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即控制了世界财富。”[36]
近代英国,无论在本土还是海外殖民地,英人心中均有一个帝国情结,伴随根深蒂固的骄傲。连格莱斯顿(William Ewart Gladstone,1809—1898,曾任英国首相)也承认帝国情感是每个英国人与生俱来的。在一些帝国狂热主义者而言,战争、扩张是民族生存发展的必要因素,“那些取得伟大成就的民族,均在战争中获得真理,获取思想的力量……民族在战争中强大,在和平中衰弱!”[37]对英国人而言,殖民扩张十分必要,岛内生活空间局促,市场狭小,不利于人口增长。同时,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海外探险中获得巨额收益,也成为英国冒险开展殖民活动的动力。
临海而居的独特地理环境,使英国人形成勇敢、致于冒险、乐于挑战的民族性格。“面对怒涛的大海一连数周等待风浪平息的远航水手;守在恶劣气候和贫瘠土地上奋力耕作的农夫;奔走于世界各地的冒险家以及在强敌面前毫不退缩的士兵。艰苦的生活和严峻的国际环境(先后与西班牙、荷兰、法国等国交战)使英国人养成了勇敢、机智、耐心、目光远大、坚韧不拔,善于自我克制的美德。”[38]狭隘的生存空间,恶劣的自然条件,让英国人变得更加勇敢,更加进取。出于对自由的热爱,使得英国人不愿囿于孤岛,冒险扬帆海外或者踏上大陆寻找刺激。可见,其殖民进程与海外冒险密不可分。历史学家罗斯教授指出,“海外冒险带来新发现,而发现促进对世界的进一步探索,于是探索就导致了殖民地形成。”[39]
孟德斯鸠如此描述英国人性格:“这一国民酷爱自由,而且人人皆独立。”[40]为了自由,英国人往往义无反顾。“论及崇高,这个国家的每一英民无不具有自由意志,故而必然……受自己的心灵之光指引。”[40]除自由精神外,英国人还有自负的民族精神。“我相信帝国,我相信不列颠民族是世界上迄今所知的最伟大的民族”几乎成为当时英国人的流行口号[37],且此种自负由国内转向国外,并付诸实践,“英国人最适宜也最应该去统治那些落后、野蛮的民族。”[41]在自由与自负的民族精神激励下,英国走上帝国道路。
“基督教产生以来,就一直在影响着人类的文明……影响着所到之处。”[42]宗教是西方文化根基,英国也深受影响。清教教义是英国建立帝国的精神动力,成为英国人开拓新大陆建立殖民帝国进程中的精神食粮。清教教义的兴起源于16世纪英国宗教改革,一方面主张世俗禁欲主义,要求国家积累财富追求发展;另一方面强调强烈的使命感和天职观。
英国早期殖民主义者认为,清教徒移居美洲大陆既有国内宗教政策缺少宽容的原因,也与其追求自由、拯救英国的使命感有关。“在遥远的大陆荒原上享受自由,要比在不和睦的家乡舒舒服服当奴隶强得多。”[43]在清教徒眼中,北美大陆虽贫瘠落后,但自由自在;更重要的是那里是未开发的“净土”,也是宗教的“净土”。不仅可自我净化,还可帮助那些未开化的落后民族。“他们相信通过信仰可以拯救灵魂……于是苦苦追求,内心里积聚能量,让这些人在世俗世界里创造巨大的成绩。”[44]他们背井离乡,把对英国的思念连同内心虔诚,一起投入新大陆建设。他们以此回报英国,为其打造新世界模型。“美洲大陆被清教徒当做一个模板,通过这个模板来改造英国,进而征服整个世界。”[45]
在自由思想引导下,英国人不仅将自由认同实践于本国国土,且自认应肩负起白人责任,把法律贯彻到目前尚无法律之地。正如戴维·米勒(David Miller)所言:“在帝国扩张初期,潜在价值是向世界其他地方传播构成英国认同本身的原则——新教、宪政和自由贸易。”[46]
商业扩张和利益驱使,是英国走向帝国之路的现实动因。柏里达·基斯(Berriedale Keith,1879—1944)言:“英国建立殖民地最初动机是出于商业考虑而非领土扩张。”[47]带有为英国殖民侵略辩护色彩。王室与上层贵族入股探险事业,助长了海外扩张野心。“对外贸易的真正面目和价值……就是国王的大量收入,国家的荣誉,商人的高尚职业,我们技术的学校,我们土地的改进,我们海员的培养,我们王国的城墙,我们财富的来源,我们战争的命脉,我们敌人所怕的对象。”[48]英帝国越是扩张,英人越能得到意想不到的财富,享受到从未有过的乐趣,现实利益远超所谓的宗教使命和宗教天职。“宗教信仰的传播肯定不是发现新世界、移民的动力……黄金、白银甚至无上的荣誉才是真实的动机!”[49]
宗教改革为英国社会发展除去精神枷锁,强大王权为英国经济建设提供政治支柱。在政府大力支持下,英国很快在商业竞争中打败外国对手,同时战胜西班牙成为海上霸主,转而促进国内工商业发展和生产技术进步。技术进步造成产品过剩,也使其迫切需要更广阔市场,促使英国走上对外扩张之路。因此商业发展与殖民开拓互为因果。托克维尔言及新英格兰海岸落户移民时写道:“他们并非迫不得已离开故乡,而是自愿放弃值得留念的社会地位和尚可温饱的生计的。他们远渡重洋来到新大陆,决非为了改善境遇或发财,他们离开舒适的家园,是出于满足纯正的求知和需要,他们甘愿尝尽流亡生活的种种苦难,去使一种理想获得胜利。”[50]
英国殖民者公开承认靠亚洲人民获得财富。“我们在这些印度商品上得到的财富,是大于出产它们的国家和本来拥有它们的那些人民的,这些商品是它们国家的自然财富。”[48]英国人也通过商业贸易的不平等手段获取巨额财富,托马斯·孟曾指出:“对外贸易是增加我们的财富和现金的通常手段,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时时谨守这一原则:在价值上,每年卖给外国人的货物,必须比我们消费他们的为多。”[48]从经济角度而言,随着工业革命开展,英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进一步加强。“因巧妙将海军优势、财政信用、商业才干和结盟外交相结合,到1815年时,英国在世界上取得明显领先地位。”[51]
英帝国建成,既有时代原因,也与英国人努力分不开。“英帝国是今天人类历史上最不寻常的包罗万象的一个整体。它占有地球四分之一的面积,而且包括了二百多个单位。”[52]英帝国已成历史,历史很难被模仿。英帝国究竟是人类社会的幸与不幸,或许值得进一步思考。“现在多数看法是,英帝国的出现是人类社会的灾难。让它臭名昭著的原因就是它制造并参与了罪恶的‘三角贸易’,并且对所有殖民地国家的掠夺。”[53]英帝国建立,圆了英国人的帝国梦。“英国人的帝国情节太深,难以在一代人时间里完成变化,英国人心目中总是留存着一个帝国,哪怕它已萎缩成一个影子也罢。”[22]此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是英国贵族自尊心理的反映,在英国人心中,始终怀有英国曾是世界帝国的自尊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