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但愿足够独立

沈丽新

十一年后，再读吴非先生再版的《前方是什么》，忍不住反复读序言的最后一个句子：“我从不恐惧孤立，我只担心自己不够独立。”此刻，我正站立在初读《前方是什么》那时的“前方”，审视自己在初读与再读之间走过的路，有限的收获也许就是自己慢慢学会了独立——虽然，还不够。

《前方是什么》一书呈现的是十多年前的教育状态，但那种种有违教育常识的现象并未随着岁月变迁而消失不见，它们至今依然“活跃”在教育的每个瞬间。

“前方是什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后退。”书中这样看似无力的句子不少，导致全书的基调看起来并不“催人奋进”。的确，吴非先生无意充当导师，他只是剖析现状，然后表达自己的思考。在教育现场，我也常常听到各种抱怨与指责：这是体制问题，那是学校考评机制问题……然后摊手：“我只是不得不这么做，我也没有办法……”其实，不管教育如何被“侵蚀”，只要教师自身有信仰、有追求，还是可以不后退的，比如至少可以不像书中《第一滴污垢》里阳阳的老师那样，教育全班小朋友：“以后我们班发的讲义，不能给其他班的老师看。”“阳阳的老师”这个身影一点也不陌生，学校里相互提防、排挤的老师比比皆是，吴非先生对此非常反感：“你难道没想到教育是对人心灵的陶冶吗？你玷污了教师这个职业，你更伤害了孩子对教育的崇敬。”教育的“不后退”首先要求教师少一点自私，更不能向孩子表现自私。

“教育是‘为了明天的事业，教育工作者当有‘前方的意识。”吴非先生这样提醒我们。在很多学校，分数已经成为考评教师“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为此，教师采取“题海战术”，学生写课后作业到晚上十点以后都是常态。不少学生因此产生厌学情绪，甚至发生轻生悲剧。对此，不少教师也喊冤：“我也没办法。”现在，教师的确难以摆脱应试教育的桎梏，但是不是可以改进教育教学方法，而不是单纯采用“题海战术”？吴非先生在《高三：我们继续阅读》里写到，他们学校的毕业生给母校的高三语文备课组写了一封信，内容是怀念高三的读书时光，高度评价高三时期的语文阅读，并请母校的语文老师继续指导他们今后的阅读。为什么毕業生会有这样的感谢与恳请？因为他们的语文老师没有单纯追求提高学生成绩，而是每周印一组文质兼美的文章发给他们阅读。“如果过分重视应试，我们培养出的不仅是低能甚至可能是‘低德的学生，那样的教学又有什么价值？”我们老师真该好好反思一下，看不到学生的“前方”而只盯着眼下的分数，对孩子的成长而言，不是成全，而是犯罪。

“真的教师，面对教育的困境，不能总是闭上双眼。”吴非先生十几年前说的“教育的困境”，至今仍未摆脱。的确，当下的教育环境，师生的处境都很艰难，“分数”的地位依旧高高在上。在这种环境下，有不少教师似乎总是闭着双眼，无视学生的成长。吴非在《你小时候是第几名？》一文里提醒大家，希特勒因为成绩差而在拍小学毕业照时被要求站在最后一排感受到耻辱，这种耻辱感无疑使他性格扭曲。在以成绩论英雄的教室里，才会出现这种令人担心与焦虑的话语：“上次物理竞赛我比他少了三分，这次数学考试总算报了一箭之仇。”……在这种氛围中的学生，很难发育出健康的心态。

吴非先生说：“这一代教师必须面对现实，不放弃理想，有批判的勇气，有理性的反思，非此不足以担负教育重任。”当下，越来越多学校为了各种考核，教师为了自己的职称，弄虚作假，好大喜功。学校里组织的一些活动，形式重于活动本身，甚至请媒体记者大肆宣扬……坏作风一点点被带进了学校，被带到了学生面前。一个真正担负起教育重任的教师，必然能够让学生远离浮躁与功利，他们会尽力把各种坏风气与学生隔离开来，不让学生被不良风气污染。比如，在学校运动会开幕式彩排过程中，德育主任要求各班方阵经过主席台的时候，一定要对着主席台上的领导们招手、微笑，这是不好的风气。吴非先生在《不能让学生学“作秀”》里提醒：“孩子们还很小，就不懂得庄重与真诚，就知道要表演；在他们刚刚接触社会的时候，就怀着功利的思想，就有了游戏人生的态度，就有一种造假牟利的心态，对于我们明天的社会，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有教育担当的教师就该引以为戒，要对学生传达什么是真正的尊重。

“作为教师的个体生命究竟有什么价值，在于教师自身的认识。”教师不能没有自己的主张而人云亦云，教师本该有义务向学生示范如何坚持独立思考，而不该限于传授书本知识。吴非先生在《这个学生不肯签名》里提到，某校按上级规定，要求高三男生“100%报名参加飞行员招考”，有学生因为自己不想当飞行员，拒绝在班级报名表上签名。而这个学生的教师因为自己有独立的思考，半点不为难学生，同意学生不签名。而如果这个学生遇到的教师是一个把无条件服从当忠诚的教师，那结果有可能非常糟糕，师生之间的冲突很可能给学生造成伤害。

爱因斯坦说：“我确实相信，在我们的教育中，往往只是为着实用和实际的目的。过分强调单纯智育的态度，已经直接导致对伦理教育的损害。”明确指出教育不该限于智育，要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吴非先生也指出：“教育没有了理想，没有了追求，也就变得猥琐无比。”

前方，但愿每一个教师都足够独立。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工业园区青剑湖学校）

□责任编辑 万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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