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引 子

云在前方翻滚，在晨曦中

把光亮堆积在高处

紧接着，燕子低飞，炊烟一直

伸向鸽群。河水泛滥

白光。寻梦的人

在路上，在命运沉寂的

早晨把我唤醒

时间给予的，福祉

都会光顾……就像盛夏，风

把云朵擦亮

或许，闪电在神话里招魂——

他回忆从前，飞鸟

落入的荒芜花园

延龄草

清幽处，延龄草的

花瓣铺展，若海星星把触须

伸进了岩石中

她的梦来自针叶林

隐秘的爱情。来自时间

和翠绿色相思

进入极地

舒缓的疆界，进入野葡萄

的强大基因库

带着闪电。暴风雨之后

落叶都进入冬眠

等待一次偷袭

在巨大的岩石内部，血浆

殷红就像玫瑰

漂浮于晨曦之上。也预示着

花瓣雨降落

被一股强大的气流

所劫持

亚麻花

被星光照亮的水面

蓝蝴蝶……在梦的边界眺望

含着水晶石花蕊

或者上传，像互联网里

云游的仙鹤

这纯正的血统

荣耀，和辉光中的马蹄铁

响雷铺满蓝色织锦

对面的荒原空落

如脆弱的情感，由蓝变白

陷入不眠之夜

的红蜻蜓神色怪异

随风摆动吧，就像拨浪鼓——

她没有说话，没有

在恐怖的暴雨中迷失。也没有

遮闭她的明亮

绿 鸟

翠绿的一片叶子

在百叶窗上。目光里的荆棘

缘何茂密？风铃中

灯芯草晃动

若迟疑的悬念

哦！密林深处

阴影低垂，又在唏嘘

里放大……绿鸟的

五线谱上，音符微微颤动

就像月光的呼吸

所以，它警觉

破碎的童年，在绿叶之间

洗去浮尘——

事实上，这阴影一直

延续到今天

夏 夜

雷声之后，荞麦的胡须

被染成绛红色

一群鲶鱼在闪电里游弋

带着泪光

呼吸薄暮里

白银的露珠闪耀，就像灯塔

演奏蓝色小夜曲

他窥视，弧形

反光镜抓住的金翅雀挺立

在风暴中

他歌唱失去的年华

有爱相伴。也记住了风铃

和我曾经对一只

牧羊犬的愧疚

而此刻，月光流淌

的树冠上，夜鸟被影子洗劫

荒芜之诗

秃鹫落在峭壁上，静默

如陨石的仿制品

西风劲吹。一颗枯树的身后

马群在不安地眺望

落雨了。秋雨

拍打废弃的木屋，穿过野果林

疼痛和叹息

在落叶中盘旋

回到山谷吧！乌鸦的尖叫声

刺破雨幕，这预言家

被荒芜裹挟着

若垂泪的矢车菊

守望。苍凉的年景，凄风苦雨

已是關山迟暮——

越过草坡，黑寡妇的

情人被秘密处决

也可以不说她们

秋阳冷艳，这不经意的一瞥

面带愁苦的红胸鸲

像梦一样空灵

或者，继续往前走

经过白石峡，与背包客一起

踏访废弃的王城

和古墓群。塞种人

走过的路上，芨芨草茂盛

沿天山迂回向西

的背阴处，一座神庙依稀可见

如同经轮旋转

但世态炎凉。人心

逗留在喧嚣的尘世，就像一枚

垂死的落叶

布谷鸟

那时，河畔的老榆树

在夕阳里沉思。一只布谷鸟呼喊

春天来了，燕子已经启程

归来的路上

郁金香开得正旺

或许吧，这金灿灿的花瓣

惟疏风细雨

能够留住她们的爱

等待夕阳里，风信子

把细腻的情感注入蓝色马尾草

和一段废弃河道的

记忆中

显然，这等待也即是

白喜鹊用寓言

修筑的城堡。在僻静处，风铃

的歌唱比月光明亮

但夜晚，星座

底部沉积的沙粒凝固

与珊瑚共鸣——

这火焰汇聚的金刚石，神话的

导火索被点燃

咝咝声，仿佛蛇信子

梭巡的鸟巢……而远处，夜露

在岩画里泽及众生

擦肩而过

那个秋天，风是游离的翅膀

沿着山脊攀升。在黑色岩壁上，它的

火焰穿过午夜，高积云——

多么安静啊！马咀嚼夜草

狼群在远处窥探……而星空

所呈现的隐秘和辽阔

汇聚在一起。并借风势

回到梦中……此刻，寒鸦

栖息松林，我在归途的夜色里

与它们擦肩而过

耍猴人

两只猴一大一小，它们

表情酷似，动作相像

在斯大林街巷口，猴子和它的主人

正在为一群看客表演

耍猴人面容黢黑，清瘦，手里

的鞭子上下挥动。他的嘴

嘟噜着如诵经的高僧

而猴子心领神会。它们动作

滑稽，迅捷，演技娴熟

精湛中的幽默

博得了喝彩。可是在它们的

眼神里，我却看到了

无奈，恐惧，深重的哀愁

和巨大的悲伤

凌晨4点

我从梦中醒来。这梦

的余溫如空穴来风，这影子

是一条蛇扭动她

柔软的膧体

多么宁静啊！

时间被凝固了，河水泛着白光

夜幕下，那些漫游的

孤魂可曾有过悲伤？

而来自黑暗深处的孤独

仿佛一种毒素

在舌尖上浸染，歌唱就像

女妖的媚眼

你融入其中，仿佛一只

徒劳的手被风熄灭

尾 声

雷声已经停歇……风是

微弱的喘息若即若离，老树在

暮色里沉思。而鸟

的翅膀划破了黄昏的忧伤

一群羊回到栅栏

毡房里，奶茶的芬芳曼妙若

亲人呼唤……这明亮的

夜晚是星星用童话点亮它的灯盏

宁静、祥和、温暖——

也预示着，夜幕中的古岩画

神鹿寻找宝瓶，棕熊

在它的领地跳舞

就像缓慢的时光潜入洞穴

但风信子吐蕊，并沿着陡峭的岩壁

攀升……这夏夜的秘密也是

山谷的秘密。在虚空里

打开，用幻影浸润

用牧神的长笛照亮他

回家的路——就这样返回吧

故乡与亲人们的团聚。游子，这零落异乡

的人，这精神富有者

都是大地的主人

是啊！他们辛勤劳作

忙碌而短暂的一生，拥有黎明

和疼痛，拥有欢娱，若

乡村朴素的晚会——他们载歌载舞

也用激情唤醒土地

而生命在曲折中延续

艰辛，困厄……或者酸甜苦辣

万般滋味皆是人生必然，也是它谱系

中最动人的部分

花朵凋谢了

果实正走向成熟

骤雨初歇，彩虹就会绚烂大地

【作者简介】亚楠，本名王亚楠，新疆作协副主席，伊犁州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