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秸秆还田”还是“秸秆留田”?——一则农业术语的英译与含义探析

谷 春

（本刊特约英文编辑）

随着国家加强控减大气污染物排放，各级部门严格执行农作物秸秆焚烧禁令并积极推进其资源化利用，作为有机物料还田已成为秸秆的主要利用途径。关于秸秆还田的论文也应运而生，且层出不穷，其中“秸秆还田”和“稻茬麦”这2个术语屡被提及，但其英文表达却常常有误。如何准确无误地翻译这2个术语，笔者以下面的英文摘要为例来说明。与它们相关的英文术语也在下文中一并介绍，以备作者与读者将来之需。

The Effect of Fully 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 on the Grain Yield of Rice Stubble Wheat

Abstract:This study aimed at determining the effect of fully 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 on the grain yield of rice stubble wheat.A field trial was conducted after rice harvest,using the wheat variety“Yanmei 1”as the tested material.The trial consisted of two treatments:fully 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and burning the same amount of rice straw in the field(the control).Each treatment comprised three replicates.In the treatment of returning the straw,all rice straw and stubbles remaining in the field were fully returned to the field before wheat was sown.As a result,fully returning straw to the field significantly increased the grain yield of wheat by 10.50%compared with the control.In conclusion,fully 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 is not only environmentally friendly but also effective in improving the grain yield of rice stubble wheat.

Key words：Fully 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Rice stubble wheat;Wheat;Grain yield

上述摘要中反复出现的“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是对“水稻秸秆还田”字面意思的直译，它在语法上无误。通过百度搜索可发现，这一表述以及类似的表达在中文论文的英文摘要中相当普遍，但在地道英语中却没有这种说法。在高水准的英文文献中，“水稻秸秆还田”有以下几种表达方式：“incorporating rice straw into the soil”（水稻秸秆入土）、“mixing rice straw into the soil”（将水稻秸秆混入土壤）和“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soil”（水稻秸秆还土），常简称为“rice straw incorporation”甚至更简短的“soil incorporation”[1]。

它们都表达了水稻秸秆“入土”或“还土”（但非“还田”）的意思，其中的“straw”可与“residue”（残留物，这里指秸秆和稻茬）互换。当描述其他作物的秸秆入土时，只要将“rice”替换成其他作物即可，比如“wheat/maize straw incorporation”(小麦 /玉米秸秆入土)；而“crop residue incorporation”是对不同作物残留物入土的笼统表达，包括非禾谷类作物，比如很多十字花科植物含有多种对病原性真菌具杀菌作用的化合物，因此收割后将其残留物混入土壤作为绿肥(green manure)，既能为土壤提供养分，又能防治某些土传病害(soil-born diseases)[2]。

水稻生产通常分为连作（the rice-rice cropping system或者 rice mono culture） 和稻麦轮作（the rice-wheat cropping system或者 rice-wheat rotation）2种方式。在美国的农业大州加利福尼亚(California，简称加州)，水稻主要以连作方式生产[1]，因此产生大量秸秆有待处理。加州农民采用3种方法处理水稻秸秆 (disposing of rice straw或者 rice straw management),除了秸秆入土(rice straw incorporation)，另外2种方法是秸秆焚烧（rice straw burning）和将秸秆打捆移出稻田（rice straw removal）。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burning straw”逐渐受到严格控制，同时“removing straw”花费较高，“straw incorporation”因而成为水稻秸秆的主要处理方法。根据使用的农具不同，加州农民采用多种秸秆还土方式，但它们大致可分为2类：一是将其粉碎后留在地面(chop the straw and leave it on ground)，通过使用带粉碎机（chopper）的水稻联合收割机（rice combine）即可实现，它可同时收获稻谷与粉碎秸秆；二是将秸秆粉碎后再翻压入土（chop the straw and mix it into the soil或者plough it under the soil）。第一类方法不涉及将秸秆埋入土壤这一工序，因此比第二类花费低，但仍被归为“straw incorporation”，这缘于水稻连作田块湿度大，置于土表的秸秆（straw placed on soil surface）易于降解（being easily decomposed），下季水稻种植前的泡田(field flooding)更促使降解物中的养分还土（nutrients in the decomposed straw returning to the soil）。水稻秸秆含有多种植物生长必需的养分，包括 N、C、P、K、Ca、Na、Si和 S[3-5]。水稻成熟时，其中约 40%的 N、30%～35%的 P、80%～85%的 K和40%～50%的S保留在营养器官中（vegetative plant parts）[6]；通过“straw incorporation”，其中的大部分养分得以还土（nutrients returning to the soil），这有助于土壤养分的长期储备。

与上述水稻连作方式不同的是，我国的江苏等多个省份实施稻麦轮作，其中水稻是前茬作物（the previous crop），作为后茬作物（the subsequent crop）的小麦被称为“稻茬麦”。在上述摘要中，“稻茬麦”被译为“rice stubble wheat”，这是一种错误的直译。“茬”有多层意思：第一是作物收割后留在地里的茎和根；第二是在同一块地上作物种植的顺序，这正是“稻茬麦”中“茬”的意思。相比而言，英文单词“stubble”对应于“茬”的第一层意思，但没有其第二层意思。“稻茬麦”的正确英译是“wheat grown after rice”（其中“grown”可被“cultivated”或“sown”替换），简称为“wheat after rice”[7]。

上述摘要显示水稻秸秆还田提高了稻茬麦的产量，但没有明确秸秆还田的具体方式。事实上，在稻麦轮作系统中，水稻秸秆还田可以有2种基本方式：一是秸秆入土（straw incorporation into the soil）；二是将秸秆留在土表，其英译是“retaining straw on soil surface”，简称为“surface retention”或“mulching”（覆盖）或“spreading”（将秸秆铺在土表），这可保墒防水土流失。但上述2种方式可统称为“秸秆保留”（residue retention） 或 “ 秸 秆 施 用 ”（residue application）。此外，上述摘要中用“fully”来修饰“returning rice strawto the field”旨在表达“水稻秸秆全量还田”的意思，与之对应的地道英文短语包括“fully retaining rice residues in the field”（retain 与return虽拼写相似，但分别表示“保留”与“回归”的意思）和“leaving all rice residues in the field”，它们都表达水稻秸秆全量“留田”（而非“还田”）的意思。这些全量留田的水稻秸秆可以有3种形式：一是全部入土；二是全部留在土表；三是部分作覆盖物、其余入土，在干旱条件下，提高用作覆盖物的秸秆比例有利于保墒[8]。

综上所述，关于“秸秆还田”的多种英译大致归为2类：一是体现秸秆“入土”或“还土”的意思，比如“incorporating strawinto the soil”和“returning straw to the soil”；二是表达其“留田”的意思，比如“retaining residue in the field”。可见所谓的“秸秆还田”其真实含义是“秸秆留田入土（或还土）”，可简称为“秸秆留田”（residue retention），因为“留田”包括了入土（soil incorporation）和留在土表（surface retention）这2种基本方式。在稻麦轮作系统中，即使是留作覆盖物的秸秆也在土表缓慢降解，其中的部分养分被土壤吸收，因而提高了表层5～15 cm土壤的有机碳和总氮的含量；相比于秸秆焚烧，秸秆覆盖导致土壤中NO3-浓度提高了46%、N吸收（uptake）提高了29%，稻茬麦的产量因而增加了37%[9-11]。

上述摘要中与“rice straw retention”对应的短语是“returning rice strawto the field”，它意味着生长于某田块的秸秆先被移出，后又被搬回（Rice straw was initially removed from the field and then moved back.），因为“return”意指“回归”（比如“香港回归”：Hong Kong’s return to China)。在理论上讲，这样的秸秆处理方式可以存在，但它是否有现实意义？对此，笔者做一经济分析。在20世纪90年代的加州，3种处理水稻秸秆的方法中，焚烧花费最低，约为每英亩3美元（1英亩相当于6.1×667 m2）；而将秸秆移出稻田花费最高，约为每英亩58～75美元，有些农场主之所以愿意花高价将秸秆打捆移出稻田，是因为将其售出后可得到一些现金以抵销部分秸秆处理费用[1]。但如采用“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这种方式，他们花高价移出秸秆后，还要再花钱将其搬回原来的田块，谁会如此浪费资金？这就解释了为什么“returning rice straw to the field”在地道英文中不存在的事实。

但为何该表述在国内农科论文中相当普遍？原因之一是作者对“秸秆还田”的地道英文表述不熟悉；另一相当重要的原因是该术语本身构词不严谨，错误地以“田”（field）代“土”（soil），这误导了作者。事实上“田”比“土”的空间范围广得多，“田”不仅包括地下的土壤，还包括地面（ground/soil surface）和地上（aboveground）空间。所谓的“秸秆还田”大多发生在原地，在此秸秆不管是入土（being incorporated into the soil）还是留在土表作覆盖物（being retained on soil surface），它们仍留在原田（remaining in the field），“还田”就无从谈起。上述摘要中有一句话：“In the treatment of returning the straw，all rice straw and stubbles remaining in the field were fully returned to the field before wheat was sown”，其中的“all rice straw and stubbles remaining in the field”与“(they)were fully returned to the field”就显示出这一矛盾。当然，“秸秆还田”有时发生在异地，即将收获于某田块的秸秆施用于另一田块，这是秸秆“易田”，亦非“还田”，英文短语“straw application”[12]（秸秆施用）可表达这种秸秆利用方式。

本文分析了2个术语的英译错误，它们都缘于逐字直译，而非意译。由于“秸秆还田”中“还田”的真实含义是“留田”或“入土”，只有将该意表达出来，英译才准确；而“稻茬麦”中的“茬”字本身有多层意思，作者首先要明确它在该术语中的意思，继而找出对应的英文单词将其译出。总之，术语的准确英译首先靠作者吃透其意；其次，多读英文文献定能助力作者掌握术语的地道英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