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上的往事风华

2018-04-12 00:55陶瑾
现代苏州 2018年7期
关键词:信札苏州

记者|陶瑾

信札上的往事风华

记者|陶瑾

《吴作人致章致中札》

鲁迅说过:“日记或书信,是向来有些读者的。”这句话在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过时。对于信札收藏者来说更是如此。有识之人,可以通过书信对某人某事做些研究举证,仿佛聆听先贤名人的教诲。

信札以史料价值而论,内容上至朝政民生,下至家事儿女,或文章酬唱,或艺苑交游,几乎无所不包。以艺术价值而论,信札随意写就,是作者在自然状态下的作品,体现其不加修饰的书写习惯与书法面貌。

去年,工业园区邻里艺空间•臻和举办过一场《臻和•家书近现代名人信札展》,展览共呈现近现代名人信札40件。其中包括清朝进士以及民国时期名人,还有苏州当代优秀书画家的珍贵藏品和精品力作。本刊特邀苏州著名书画家章致中先生现场解读信札内涵,从中看到作者过着与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有与各色人等往来、在各种事务之间周旋的冗烦与艰辛,也有为自己营造的精神上的桃花源。

《吴作人致章致中札》

吴作人,1908年出生于苏州。早年攻素描、油画,晚年专攻国画,以凝练而准确的形象融会了中西艺术的深厚造诣。他在中国画创造方面更是自成一家。吴作人是继徐悲鸿之后中国美术界的又一领军人物。

吴作人的这封信说了一件具体的事。1986年,是苏州建城2500周年的历史性节点,邀请所有苏州籍的在外工作的世界名人回到家乡参加庆典。吴作人先生是苏州重量级的文化人士,当然要请他回来。当时市有关方面领导考虑到章致中与吴作人先生关系甚好,于是就先让章致中以私人书信方式“打探”。章致中写信告知吴作人先生庆典的事,以及苏州即将举办书画大展的事,没过多久,吴作人先生就回了信。他说,10月份正好要去法国参加一个重大的国际活动,因此无法回苏,深感抱歉。这封信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他对家乡的思念,从文化内涵与书法功力来看,亦散发着艺术光芒。

今译:接到9月7日寄来的信,并附下,观前书画篆刻研究会函,敬悉一是。关于书画展,写就寄上,请检查。我们下月初或将有西欧之行,大约十一月份返国,所以不能应邀参加开幕。多年不见苏州城,此番又不及重游,真是憾事!只能留待来日,并请转告张辛稼、费新我、吴木,诸老均致意。承邀盛情,缓当面谢!此颂。信件写于1986年9月19日。

《陶一清、吴木致章致中札》

《陶一清、吴木致章致中札》

陶一清,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画研究会副会长,国画艺术家,教授。吴木,苏州国画院院长。浙江桐乡人,幼时随父迁居吴门。他出身丹青世家,得到了父亲的真传,由王原祁上溯董其昌、文徵明、沈周、元四家,甚至唐人,中国山水画的一脉千载,他几乎摸索遍了。

今译:我陪同老伴及小女三人预定自八日离京先到上海、无锡、苏州、杭州,大概二十日前后可抵苏州。请代联系一家普通旅社住处,计小住三四天,乘船去杭州。你意下如何,希望回复我一下,非常感激。

《彦涵致章致中札》

彦涵,江苏连云港人,艺术教育家,版画家。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创作了大量具有强烈战斗性和浓郁生活气息的宣传画、新年画、连环画及画刊插图。彦涵在下放农村的艰难日子里,仍然坚持勤奋创作,1976年他创作了动人心弦的木刻《丙辰清明》,后又创作了充满时代精神的《春潮》《群鸟泛舟》《耀眼的早晨》等。

章致中60年代参军,正值文化大革命,很多文化人士被批斗。彦涵当时也被下放到部队劳动,章致中被派去与这些文化人士同吃同住同劳动,由此结下了深厚友谊。在部队相处的那段日子,章致中对彦涵是比较关照的,所以彦涵一直感激在心。文革结束后,他重新回到领导岗位上,写了封感谢信给章致中。

今译:来信经美院转到非常高兴,回忆过去十年动乱期间,我们下放到部队干校劳动锻炼,那时你还是一位青年战士,有幸相识真是快事。尤其我当时身处逆境,而你却不加误解和歧视,苦中作乐,日久见心。我感到你为人高尚,非他人所能比。结成友好,今已二十载……附上我和老伴照片一幅,以作纪念。彦涵写于1990年2月19日。

《葛鸿桢致王晓东札》

葛鸿桢,苏州人。自幼酷爱书画,曾先后问道于费新我、张辛稼、林散之、张继馨等江南名家。善书能画,也治印。常有精辟书论问世。

葛鸿桢的这封信,颇有意思,从中可以看出他对举办这次信札展的关注和支持。

今译:晓东兄如晤,日前曾向吾兄指出兄在微信上所发的拟举办信札展中所秀的图片六件中仅一件为手札,其余均为写在信笺上的书法作品。因为吾兄便邀约本人参加此次信札展,不要以为写在信笺上的即是信札,写在素笺(白纸)上的也是信札。今特以素笺给兄致函,尚吾兄同意拙见即可以本函作为参展作品。

《葛鸿桢致王晓东札》

《王韬致傅兰雅札》

王韬,苏州甫里人,他是清末文化、新闻界的著名人物,中外文化交流的先驱者。他著书立说,介绍西学,宣传变革自强的主张。

整个西方先进文化进入中国,翻译工作就是由王韬主持的。王韬的这封信很重要,他在信中写道:“受香帅张之洞之托,请传教士傅兰雅先生来翻译西洋的科技资料。”傅兰雅再帮忙找了两位外国人来翻译。然而,两位外国人对其工作环境不大认可,一直提意见。为了此事,王韬很为难,因为是按照合同来办事,于是就专门写信给傅兰雅先生。

信件大致讲的是,“我们这个翻译工作相当重要,是惠及百姓,惠及子孙的。非常感谢你在这中间出的力。但因现在面临很多事情,我希望还是由您出面解决。”王韬写信的用词用句相当客气,并且采用严谨的楷书,从中可以看出王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而这封信札也间接成为中国引进西方文化这段历史的佐证。

《王韬致傅兰雅札》

《甘大璋致康侯札》

《甘大璋致康侯札》

甘大璋,清末著名书画家。性格沉毅厚重,笃于伦纪,处国之变,未尝以闻于人。

清朝灭亡在甘大璋的这封信中有所体现。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大张旗鼓地兴修铁路,铁路至大,路权为尊,国之重柄,不轻与人,成为大清国许多官绅、乃至东部普通民众的共识。清朝末年掀起的四川“保路运动”又称“铁路风潮”,此次运动催生了辛亥革命,葬送了大清。

当时甘大璋是位川籍京官,信中提到的参与保路运动的两个人其实是甘大璋的老乡。清晚期中国已经引进了一些西方工业,包括电灯公司等等。信中提到,“冯蒋二君商办调查既确公布公论可也兹有房山周口店至长沟路运煤铁路函宜修筑。”说明修筑的这段路将来是用来运煤的。“联合绅董发起纠集在京股友禀部密札京汉局。”那时候已经有资本主义的运作方式,即股东会。整封信的内容颇有历史价值,体现了很多重要的细节。

《李士棻致子能札》

《李士棻致子能札》

李士棻,清代藏书家、诗人、书法家。忠州(今重庆忠县)人。道光二十九年(1849)拔贡生,同治初任彭泽知县,继而移任于江西临川(今抚州),政声卓著。李士棻以诗文为曾国藩所看重,当时与中江李鸿裔、剑州李榕号称“四川三李”。喜藏书,任彭泽令时,携书万卷自随。辞去官职后,流寓上海,聚书益勤。

今译:自去年冬天开始,我的事情特别多,百病缠身一息尚存,五斗已扔,每天喝药,苟延残喘。顷接手信正在下行李上船,明日交卸即先赶船上江西省清算交代,安置骨肉再求良医治病,大抵三四月间方可到达安徽。所商三十金为数不多,奈兄百孔千疮,亏空甚多,眷口又重绩……催刻下全无眉目一口交代,算后到皖之时再常竭尽下忱以应大命……有分文资助概可知矣。这封信非常生活化,字字句句十分坦然,表明了作者内心真实的想法。

此外,有一封贺野写给王晓东的信。贺野长期从事美术创作和美术理论研究,晚年笔耕不辍。耄耋之年,贺野进入创作的旺盛期,创作了大量油画、国画、书法作品,并不断改变自我,时有新意。信中提到:“我本不善书法,承蒙君厚爱,现勉力为之。‘云心轩’三张,任君自选。另写了一副小联,乃陶渊明的词句‘鸟倦飞而知还’……”此信一方面反映了贺老在书法、诗词等方面的综合修养,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老一辈艺术家对年轻艺术家的提携和对民间美术馆的关心。

再看一封时任《大公报》总办、中交两行首脑吴鼎昌的信札。信中描写了当时的银行金融事件,让观众对民国时期的经济状态有了一定了解。吴鼎昌的这封信,体现了那个时代社会精英的风貌。吴鼎昌本身是中国银行和中国交通银行行长,也是《大公报》的主编,他的书法也是极具个性,在这封信中可以解读到很多内容。

如今人们的社交生活已经无法离开互联网离开微信,亲人朋友间的手写书信早已成为一种稀缺的情感交流。因此当我们看到这些珍贵的信札,内心不由冉起一丝感动,显得别有温度和意义。

“信札,从历史的角度看,是历史的文献史料;从艺术的角度看,是一件艺术作品。每一封信札都有故事,若以现在的口吻翻译出来,隔阂就没有了,观众便能更深入地体会字里行间的种种。”策展人王晓东表示。

读完了,你是否想提起手中的笔给你的亲写一封尺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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