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 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北京100732)
习近平同志记指出:“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成果。人类经历了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生态文明是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要求”①《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可以说,生态化生产方式兴起本身是现代科学技术革命发展的必然结果。现代社会,绿色消费、绿色文化、低碳技术、清洁能源、智慧经济、信息产业、环保产业等日益成为现代生产力发展和经济增长的第一要素、主要推动力。今日中国,新时代、新气象、新业态,可以说,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也是“生态红利”的时代。这主要基于三个条件:一是消费者偏好发现生态红利。如今的消费发展阶段正由温饱型转向品质型,更加注重消费的质量和健康内涵。比起之前的高碳污染和奢华,人们现在更趋向于绿色清洁低碳品质健康的消费方式,如越来越多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想要逃离城市的喧嚣去生态环境优美的地方净化灵魂。正是消费偏好转型使得生态红利被发现。二是市场供求实现生态红利。市场供求双方关系形成的产业化使生态红利得以实现和普及。例如交通的便捷化缩小了空间距离,使生态产品的交易得以更快地实现;互联网的发展使信息传播更快、成本更低。三是技术的运用放大生态红利。譬如废物再利用、循环经济等使生态红利得以放大,原产地标识让生态产品具有唯一性、独特性、品质性等。
我国杰出的科学家钱学森同志曾预言提出“第五次产业革命的核心就是信息问题”,“我们不但要迎接第五次产业革命,而且要为第四次产业革命补课”,“要预见到第六次产业革命”*钱学森:《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实现第六次产业革命——钱学森关于发展农村经济的四封信》,《生态农业研究》,1994年第3期。。纵观人类文明形态的历史演进,每一次生产方式的大发展、大变革,都遵循和伴随着文明与生态的更替规律、历史交融和自然转换。遵循着人类文明的历史发展规律与自然生态的演进规律,生态文明新时代,不同于工业文明时代,以“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为基本内涵,着眼于变“改造自然征服自然”为“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变“追求利润”为“以人为本”的可持续导向,把人和自然看作一个和谐共生的整体,让自然休养生息,意在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繁荣的文明社会。这是人类文明转型和发展浩浩荡荡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实践是人所特有的对象性活动,是人类的生存方式。马克思主义认为,正是因为融入了实践因素,自然也成为社会的、历史的自然即人化的自然。实现经济社会发展与环境保护和谐共生,从整体上维护人的发展与自然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实际上是人类社会诞生以来亘古不变的主题,只是在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不同阶段,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主要表现形式、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的相互转换形态不同而已。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进入社会主义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实际上更加昭示出生态文明建设对解决新时代社会主义矛盾的时代必然和时代应然。
从新中国成立以来至改革开放初期,由于我国经济基础薄弱,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这决定了国家的根本任务是集中力量发展生产力,大力推行快速工业化、城镇化。改革开放以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虽然整体上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社会物质财富的极大增加,但是以无节制消耗资源、破坏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发展的情况并不鲜见。可以说,我国一些地方、一些区域、一些行业、一些产业的超高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是“拼资源”换来的,走的是粗放型的发展道路,是没有正确处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两者关系,以无节制消耗资源、破坏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增长,谋求短期内物质财富的积累和增长。另一方面,这种以物质的消耗和积累带动外延拓展扩张的发展范式,也使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陷入人居环境污染、资源耗竭、生态恶化以及经济增长疲软的困境,发展的空间和后劲越来越小。
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表明我国整体上已经从工业化的后期阶段开始迈向后工业社会,城市化进程从快速扩张的市政建设转向品质提升的社会发展阶段,生态环境从整体恶化的态势转向持续改善,资源消耗由中高速增长转向生态中性的中低速,经济增长从快速扩张的中高速转向稳态增长。绿色引领中国走向永续发展,体现了我们党对人民福祉、民族未来的责任担当,开启了生态文明的新时代。
从生活方式而言,现阶段,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对社会生活的需求正由“温饱”数量型转为“绿色环保”质量型,老百姓对优质生态产品、优良生态环境的需求越来越迫切,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历经30多年快速发展,我们国家提供物质产品的生产能力大幅提高,文化产品的生产能力也在快速提升,但提供生态产品特别是优质生态产品的能力实际上不足。我国的资源、环境和生态系统已难以承载传统的发展方式,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环境的向往,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与生态公共产品不足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这个矛盾虽然不能等同于新时代社会主义主要矛盾关系范畴,但矛盾发展的态势正在逐步与新时代社会主义主要矛盾高度契合。应该说,清醒地观察和把握社会矛盾的全局,有效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对于促进各种社会矛盾的解决,走向生态繁荣,具有关键性的意义。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着眼于社会主义新时代主要矛盾发展变化、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美丽中国梦愿景的有机统一,把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致力于从源头上扭转生态环境恶化趋势,改善生态环境,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产生活环境需求,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又“标志着我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规律认识的进一步深化,表明了我们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坚定意志和坚强决心*习近平:《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新华社,2013年5月24日。。
生态文明与社会主义在本质上,是内在地、逻辑地统一。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之所以能够最大限度地遵循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发展的规律,源自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在一致性。正如马克思所说,“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然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85-186页。。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代表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新形态。
党的十九大提出,我们要“成为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参与者、贡献者、引领者”*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新华社10月27日电,2017年10月27日。。
工业革命以来,以技术引领、效用为先、财富积累、改造并征服自然为特征的工业文明迅速统治世界。工业文明固然创造了令人叹服的财富积累,但其留下“生态退化、环境污染、资源耗竭、气候变暖、贫富鸿沟加深、社会公正缺失”的残局却给世人带来困惑和警醒。推进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型,谋求可持续发展,成为当今世界共同的追求。
工业文明的价值理论核心是基于功利主义的劳动价值论,忽略甚至否定自然价值,其价值理论是偏颇的,这是工业文明造成当今世界生态环境资源问题的根源。如,20世纪中叶前后,在世界范围内暴发的震惊世界的史称为“八大公害”污染事件,远比今日中国环境生态整体形势严峻的多。不单如此,当今世界的环境问题,是资源、环境和生态问题的立体式复合体,既有直接破坏的一面,还有资源直接损耗的一面,人类对如矿石、石油等各种不可再生的矿产资源开发的广度和深度都在加速逼近极限。另一方面,当今时代,西方主要发达国家也在历史地、积极地审视工业文明自身固有的顽疾。《巴黎协定》和《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启动了全球层面用生态文明理念改造和提升工业文明的进程。中国加速推进这一进程,致力于在2030年初步实现生态文明的社会转型,到2050年正式迈入生态文明新时代,将是对全球范式转型的巨大贡献和有效引领。这个结论,其主要依据是:
一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艰辛探索和实践,可望对工业文明转型与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世界发展难题作出科学解答。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工业化进程突飞猛进,但资源环境瓶颈制约加剧,环境承载能力已接近上限。在这一背景下,东方哲学“天人合一”的智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中守住发展和生态两条底线的认知,习近平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思想,特别是其关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构成了对生态文明建设的科学指导,促进形成了生态文明发展的中国范式,改造和提升着工业文明*潘家华:《以生态文明建设推动发展转型》,《人民日报》,2015年8月25日。。
二是生态文明建设和发展的中国范式,越来越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认可,为全球发展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转型探索提供了方向和路径。中国在低碳发展、减缓气候变化等方面成绩突出,已对联合国实现“千年发展目标”作出突出贡献。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构建了5P愿景:以人为本(people)、尊重自然(planet)、经济繁荣(prosperity)、社会和谐(peace)、合作共赢(partnership),致力于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潘家华,陈孜:《2030年可持续发展的转型议程:全球视野与中国经验》,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可以说,议程中提出的行动方案,超越了工业文明范式下可持续发展的“经济—社会—环境”三大支柱格局,其中就包含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作出的巨大贡献。如果说工业文明是西方社会对人类发展的革命性创新,那么,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则是东方智慧对全球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性贡献。
工业文明是基于功利主义的伦理价值观。在处理人与自然的价值关系时,工业文明主张人类是主体,自然为客体,“对于人有意义”即具有“价值”。因此,人类可以以利用和破坏自然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所有需求。同时,从代际性上看,工业文明的伦理价值观以当代人效用为先,而忽视子孙后代和人类社会的未来。基于这样一种伦理价值观,工业文明下的劳动者被视为具有经济理性的劳动机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成基于商品交换的金钱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变成无偿使用与被使用的工具关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为弱肉强食的工业文明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准则,“人定胜天”的“人类中心主义”观念成为征服自然、无往不利的价值铁律。在工业文明的发展范式下,发展目标是核算单元利润的最大化和财富积累的最大化,而忽视外部性,不考虑核算单元对他人、对社会的成本或收益。在工业文明的价值体系下,环境容量被认为是可以随着技术创新而不断化解,因而环境与自然资源不构成刚性约束,无需考虑。
生态文明主张人与自然和谐的伦理价值观,强调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它继承了古老和传统东方生态智慧,吸取了中华文明天人合一、与天地参、道法自然的文化精髓,强调人与自然一体,而非改造和征服自然、人定胜天。在生态文明的伦理价值观下,自然的价值得到认同和尊重。生态公正和社会公正是生态文明的价值基础,即对人的权利的尊重和对自然资源收益的公正分享。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一系列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讲话、专门论述和重要批示,强化了我们对生态文明有别于工业文明的伦理认知。例如“两山论”指出人类文明发展的导向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经济与社会的和谐”,阐释了全面深化改革过程中发展经济与保护生态环境二者之间的辩证关系;同时他还强调坚持生态系统基础性地位的“生态优先”原则,与经济优先原则相对,为协调经济、社会和环境的矛盾冲突提供了判断准则。生态优先原则正是突破了传统的以单一经济效益为核心的发展思路,关注经济、环境和社会协调发展的多元目标,包含了生态规律优先、生态资本优先和生态效益优先三重内涵。
生态文明传承和发展工业文明的创新基因,但又区别于工业文明,生态文明下的创新,不仅仅是为收益最大化,而是在保证和提高生态效率的前提下,实现可持续导向下的经济收益。换言之,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思想下的生态文明价值体系,本质上,正如党的十九大所指出,是走经济发展、生态良好、生活幸福的文明发展之路,是生态繁荣、社会幸福、人与自然和谐的可持续;生态文明价值体系下的社会关系,不是尔虞我诈、恶性竞争、零和博弈,而是互利共赢、和谐共生;生态文明价值体系下的自然生态系统,其环境容量有限,存在阈值约束,不能竭泽而渔、焚薮而田。
工业文明的价值理论以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为基础,人的具体劳动升华为社会一般劳动,人类劳动付出得到产品用以交换,从而创造价值。在这样的伦理价值认知下,价值测度就是劳动价值,自然的价值被忽略甚至否定,功利性质的劳动成果的占有是按劳分配。工业文明的制度设计,重点在于保护劳动所积累的资本,而忽视创造价值有限的劳动者和没有市场价值的自然。
生态文明的价值论首先认可自然的价值,认为自然没有替代品。自然的产出、生态服务,并没有人类的劳动付出,但自然之劳动所创造和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具有产品、服务、再生(再生产)、修善(自我修复)、交互(互为依存)、系统(整体),以及无机环境的空间、物质和媒介等价值成分。自然资产的保值增值,是自然的劳动所实现的价值。习近平同志关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著名科学论断,充分体现了尊重自然、重视资源全价值、谋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价值理念。习近平同志指出:“要树立自然价值和自然资本的理念,自然生态是有价值的,保护自然就是增值自然价值和自然资本的过程。”这奠定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自然价值理论基石,充分体现了尊重自然、重视资源全价值、谋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价值理念,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创新,是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新的理论经济学,为生态文明改造和提升工业文明、实现生态文明转型、迈向生态文明新时代提供了价值理论基础。它表明,生态文明体系下的价值测度,不仅包括劳动创造的价值增量,也包括自然劳动所创造的价值增量。所有参与劳动的主体,均须参与劳动成果的分配,自然也应该分享一定比例的自然和社会劳动的产出,使得人和自然得以至少实现简单再生产,系统的各元素和系统整体得以延续、可持续。因而,生态文明价值体系下的制度设计,不是为了资本,而是为了创造资本的人和自然。
工业文明认为,资本、劳动和土地是基本的生产要素,通过投资、生产获得物质资本的增长增殖,但是土地等自然生产要素被认为是不创造价值的物化劳动或死劳动,因而在分配过程中,资本获得利息报酬,劳动获得工资报酬,土地获得地租报酬。但是,地租是所有者权益,并不返还给土地让其休养生息或提高其自然生产力。基此,由于工业文明下的增长是一种环境消耗性的增长,增长面临着“三重天花板效应”,即“消费和需求饱和”“资源约束”“资产存量饱和”,这也限制了工业文明的发展。随着西方各国纷纷进入后工业化进程,增长动力逐渐缺失、贫富逐渐差距拉大、众多发展中国家始终未能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路径,反而成为了发达国家的“污染避难所”,导致区域性、全球性的环境污染和生态退化加剧。一直以来,工业文明范式下的增长受到了西方学界的批判。英国经济学家、哲学家穆尔率先提出了“静态经济”的概念,即人口数量、经济总量和规模、自然环境均保持基本稳定。进入20世纪60年代,资源枯竭和环境污染问题迫使人们考虑工业化和经济增长的边界问题。美国经济学家鲍尔丁提出“宇宙飞船经济”,米都斯等人则在《增长的极限》中提出了零增长经济,生态经济学家戴利论证了保持人口与能源和物质消费在一个稳定或有限波动水平的“稳态经济”。但是,这些理论要么过于偏颇,要么脱离实际,要么存在方法论困境,因而都无法实现,更难以指导实践。时至今日,西方工业文明的根本性矛盾和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理论、方法和实践依然面临诸多困惑和困境。
生态文明则追求生态中性的经济发展,强调劳动价值与自然价值整体的增长,使得自然资产能够保持存量增加、损失趋降、修复扩大。自然资产转换、人均物质消费、固定资产存量、技术效率成为潜在的增长因子。其中,技术效率成为最重要的动力源泉。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把发展简单地等同于GDP的增长,专注于生产劳动产品,没有意识到生态产品同样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必需品之一,也没有生态环境的自然价值和自然资本的概念,在开发利用自然环境与资源的过程中没能正确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对人的行为缺乏约束,造成了生态环境的破坏。习近平同志深刻指出:“纵观世界发展史,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这在很大程度上为生态文明建设所要实现增长同样所要依赖的“生产力”赋予了全新的内涵,即现代化的绿色生产力,除了认识自然、改造自然和利用自然之外,在生产力内部必然要逐渐生成了一种保护自然的能力,包括生态平衡和修复能力、原生态保护能力、环境监测能力、污染防治能力等,从而使绿水青山环绕金山银山。当今时代,生态技术、循环利用技术、系统管理科学和复杂系统工程、清洁能源和环保产业技术等为特色的科学技术、智力资源日前为生产力发展和经济增长的内在性驱动因素,使生态化生产方式蓬勃兴起,产业结构发生现代化的绿色转向,又从实践层面极大论证了习近平同志生态生产力的科学性、准确性和前瞻性。
生态优先和绿色发展是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一次重大理论突破。基于生态优先和绿色发展的关联性,落实生态优先、形成绿色发展模式,需要依靠科技、道路、文化和制度四方面的机制创新,促进生态优势向发展优势转化:
一是依靠科技创新培育经济新业态、提供治理新手段。革新生产技术、发掘资源潜力,催生生态农业、生态工业、生态旅游等生态经济新业态,促进生产过程的清洁化和产业结构的多元化。同时加强节能技术、资源循环利用技术、新能源新材料开发利用技术的研发,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创新减排治污手段,增强生态环境治理能力。
二是依靠道路创新迈向新型工业化和城镇化。过去欧美国家走的是“先污染后治理的工业化发展道路”和“先破坏后改造的城市化发展道路”,导致资源浪费、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严重,造成“城市病”等问题,中国也出现了这样的大问题,新时代社会主义新五化发展道路,决不能再重蹈覆辙。我们必须以绿色化为先导,走出一条“科技含量高、经济效益好、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的新型工业化道路。中国的城镇化将以绿色化为先导,走出一条容纳“绿色产业、绿色交通、绿色建筑”的新型城镇化道路。坚持依靠道路创新,避免事后生态损害修复,尽可能地降低发展成本。
三是依靠文化创新培育生态文明新风尚。我国古老和传统文化之中蕴含着生态文明的文化基因,如《易经》中的“天地人三才之道”,道家的“道法自然”,儒家的“天人合一”,都蕴含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强调尊重自然、顺应自然,是传统生态观在当代中国的传承和发扬光大,需要培育生态文化、在全社会推行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引导人们将生态保护的价值标准“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营造勤俭节约的社会风尚,进而增强文化软实力,塑造树立“文明中国、生态中国、美丽中国”的良好国家形象。
四是依靠制度创新完善资源财富补偿功能和向社会成本的转化。自然资源资产产权交易制度、生态环境补偿制度、绿色GDP和绿色GEP(即生态系统生产总值)等绿色核算制度、生态保护红线制度等一系列制度的创新,有助于重视资源环境价值,明晰生态环境保护和开发的标准。一方面将资源财富用于实施生态环境补偿,弥补资源价值耗竭、完善资源损害赔偿;另一方面引导自然资源财富向社会资本转化,投入社会建设领域,实现资源收益的全民共享、代际共享。
生态文明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从实践视角看,过去我国对“山水林田湖草”实行粗放式管理,自然资源资产的产权核算不清晰,所有权人主体不明确,所有权人经济权益不到位,致使“政出多门”“多头治污”“九龙治水”现象普遍存在,各自为政的属地化、条块化管理体制弊端突出。也可以说,在中央或地方财政支持或部门利益面前,职权重叠、权力竞争,但在监管或者行政追责方面,又经常出现“谁都在管、谁都不担责”的监管真空。
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必须按照系统工程思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同志进一步把“山水林田湖是生命共同体”科学论断进一步发展为“统筹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在自然界,生物群落通过能量和物质的交换与其生存的环境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彼此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不可分割。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包含山水林田湖草等要素,只有各要素之间达到动态的、系统性平衡,才能保障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以系统工程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统筹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要从顶层设计入手,打破思维定势,建立和完善严格的生态环境保护和监管体制,加强对草原、森林、湿地、海洋、河流等所有自然生态系统的自然资源产权确权和权益供给机制保障,对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等所有保护区域进行统一整合,统筹安排、综合治理,给资源环境以休养生息的时间和空间,保护森林、湖泊、湿地,扩大绿色生态空间,全方位、全系统界定好资源上线、环境底线和生态红线。
建设生态文明是一场革命性转型和根本性变革,必须依靠系统完整的制度体系来提供保障。体制不完善、机制不健全以及法治不完备等原因导致我国生态环境保护存在一些突出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未能得到根本和有效解决。习近平同志指出:“只有实行最严格的制度、最严密的法治,才能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可靠保障”*习近平:《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新华社,2013年5月24日。。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先后提出一系列涵盖体现生态文明要求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奖惩机制,自然资源产权、用途管制、生态红线、有偿使用、生态补偿、管理体制等制度和机制建设不断完善、强化和凸显,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四梁八柱”整体建立,成效逐步显现。党的十九大报告从多方面再次强调了生态文明制度建设的重要性,包括“加快建立绿色生产和消费的法律制度”“完善生态环境管理制度”“提高污染排放标准,强化排污者责任,健全环保信用评价、信息强制性披露、严惩重罚等制度”等,为新时代生态文明制度建设提出了新要求。
总体来说,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建设,需要着力在以下方面加速发展、取得实效:一是加快健全自然资源资产产权制度和用途管制制度,划定生态保护红线,推进建立“自然资产负债表”,为树立“自然价值和自然资本的理念”提供根本的法律依据和制度保障;二是明确“多规合一”的空间规划制度,对土地利用、城市建设、产业布局、污染控制、生态保护等多项内容进行一体化规划;三是加快建立生态补偿机制及生态补偿财政策体系,强化全面节约制度,完善资源财富补偿功能和向社会成本的转化,为构建绿色生产和消费的法律制度构建奠定基础;四是加快构建立和完善生态文明建设目标评价考核和责任追究制度,引导和督促各级党政领导干部自觉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扭转“唯GDP主义”,形成生态文明治理体系下的新政绩观;五是加快建立生态环境损害评估体系,深入推进全国生态环境损害赔偿制度改革,树立“环境有价、损害担责”的理念,为生态修复等工作提供重要支撑。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要求,树立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现代化建设新格局,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贡献。这对于世界,不仅是一个信号,更是一种承诺,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
我国对全球性生态安全问题,表现出高度的责任担当,在推进《巴黎协定》的谈判、达成、生效和实施中,在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执行进程中均积极地承担了国际责任和义务。仍然需要看到,当前,中国对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贡献,本身面临着自身局域环境改善和全球生态保护的双重使命,需要比发达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付出更多的努力。从系统论的视角看,中国是世界的一部分,没有各组成部分的安全,就不可能有整体的安全。治理自身的环境,是对全球生态安全基本的贡献*潘家华:《为全球生态安全贡献中国方案》,《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11月23日。。作为全球的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工业大国,首先,需要着力解决自身的突出环境问题,坚持全民共治、源头防治,管控大气污染,还生灵以蓝天;防治水污染,让碧水回归;管控和修复土壤污染,消除食物链毒害之源;强化固体废弃物和垃圾处置,促使资源再生并提升承载力。其次,顺应国际可持续发展的潮流,不断深化对可持续发展的认知,结合具体国情探索正确的发展思路,对内推动经济转型,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用积极行动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对外构建对话机制,促进合作交流,努力践行绿色发展,消除绝对贫困,构建全球生态治理体系,推动全球低碳转型。从另一视角来看,引领全球向生态文明转型,维系全球的生态安全,这将是对国际上“中国环境威胁”谬论最有力度的回击,也是当代中国、社会主义东方大国对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最根本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