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丞相侯研究

秦铁柱

（山东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周宣王时，辅相大臣，以德佐治，亦获有国。”“此言申伯、山甫文德致生平，而王封以乐土，赐以盛服也。”①早在秦时，丞相与列侯之间就存在一定的关联性，任职丞相则受封列侯。“其明年，烛免，复相冉，乃封魏冉于穰，复益封陶，号曰穰侯。”②范雎为秦相，“秦封范雎以应，号为应侯。”③“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④李斯为秦相，“怀通侯之印”。

汉初，功臣侯集团势力强大，丞相一职为功臣侯集团所垄断，从高帝到景帝末，萧何、曹参、陈平、王陵、审食其、周勃、灌婴、张苍、陶舍子陶青、刘襄子刘舍、周勃子周亚夫、许温孙许昌、薛欧子薛泽、庄不识孙庄青翟等相继在高、惠吕、文、景、武之朝担任丞相。汉初的丞相权力极大，传统社会隆重的元老身份依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而且他们作为功臣元勋及其后代自然具有更大的发言权。丞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⑤丞相掌管郡国的考课与上计。《史记·张丞相列传》载：“萧何为相国，而张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史，明习天下计籍。苍又善用算律历，故令苍以列侯居相府，领主郡国上计者。”⑥“（丞相匡）衡位三公，辅国政，领计簿，知郡实，正国界”⑦。领衔百官奏事。诛除诸吕势力后，大臣共谋立代王刘恒为帝，由丞相陈平领衔上奏。汉景帝即位，诏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礼官议孝文庙乐舞，亦由丞相主持并领衔上奏。劾举、甚至诛罚百官。文帝丞相申屠嘉因文帝宠臣邓通对其不敬，命邓通至丞相府治罪。申屠嘉欲诛晁错，后被皇帝豁免，申屠嘉遂后悔，“吾当先斩以闻，乃先请，固误。”⑧“元光四年春，蚡言灌夫家在颍川，横甚，民苦之。请案之。上曰：‘此丞相事，何请？’”⑨推荐选用官吏之权。萧何推荐韩信为大将，晚年又推荐曹参担任丞相。“当是时，丞相（田蚡）入奏事，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两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⑩谏诤、封驳之权。丞相周亚夫封驳景帝欲封王皇后兄王信为侯的建议。《汉书·王嘉传》：“（哀帝）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贤二千户，及赐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国。（丞相王）嘉封还诏书。”⑪慰问赏赐长安屯卫将士，“君侯月一行屯卫，骑不以车。卫士初至未入，君侯到都门外劳赐吏士。”⑫

汉初丞相例由功臣列侯世袭担当，即非功臣侯不能任相。丞相成为汉初功臣侯集团之领袖人物，丞相为沟通汉初皇权与功臣侯集团的枢纽。武帝时皇权大大加强，中朝制度设立，削弱丞相权柄，丞相沦为外朝首领，权威降低。另外，伴随着儒家思想兴起，儒家经义中的以德封爵思想成了以丞相封侯制度产生的思想根据。至元朔中，公孙弘代薛泽为丞相，以丞相之职封侯，“先是，汉常以列侯为丞相，唯弘无爵，上于是下诏曰：‘朕嘉先圣之道，开广门路，宣招四方之士，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故武功以显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高成之平津乡户六百五十封丞相弘为平津侯。’其后以为故事，至丞相封，自弘始也。”⑬丞相封侯制度自此始，此制度一直实行至建武间，“孝武皇帝封爵丞相，以褒有德，后亦承之，建武乃绝。”⑭丞相侯封户不过千户，“以（朱）博代光为丞相，封阳乡侯，食邑二千户。博上书让曰：‘故事封丞相不满千户，而独臣过制，诚惭戄，愿还千户。’”⑮随着外戚侯势力的发展，掌握了中朝的全部政务，丞相权力进一步减弱，杨敞，“徒唯唯而已”⑯。车千秋“终不肯有所言”⑰。

且进入了西汉末年，儒学表现出了以复古为革新的新动向。此时政治昏暗，吏治腐败，外戚专权，土地兼并严重，出现了大量的流民，阶级矛盾十分尖锐，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冲击着腐朽的西汉王朝。成帝为摆脱危机，采何武之言，法古以致太平，初置三公官，丞相职权一分为三，“及成帝时，何武为九卿，建言：‘古者民朴事约，国之辅佐必得贤圣，然犹则天三光，备三公官，各有分职。今末俗之弊，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废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定卿大夫之任，分职授政，以考功效。’”⑱成帝遂赐曲阳侯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大司马印绶，置官属，罢去票骑将军官。以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为列侯，俱为金印紫绶，“皆增奉如丞相，以备三公官焉”⑲。后一度取消大司空，哀帝改丞相为大司徒，复置大司空、大司马。故丞相侯由一位变成为三位，“哀帝即位，（师丹）为左将军，赐爵关内侯，食邑，领尚书事，遂代王莽为大司马，封高乐侯。”⑳“武更为大司空，封氾乡侯，食邑千户。”㉑“（马宫）代孔光为大司徒，封扶德侯”㉒。三足鼎立式的三公制度终于建立。

至东汉，建武初，依然奉行丞相封侯故事，宋弘以大司空之职封侯，“光武即位，徵拜太中大夫。建武二年，代王梁为大司空，封栒邑侯”㉓。伏湛以大司徒之职封侯，“建武三年，遂代邓禹为大司徒，封阳都侯。”㉔伴随着尚书台正式成为中央最高权力机关，“虽置三公，事归台阁”㉕，三公权力被大大削弱，三公封侯制度遂被取消。建武五年（公元29年），尚书令侯霸就任大司徒，受封关内侯，并未封侯，“（侯霸）代伏湛为大司徒，封关内侯”㉖。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大司徒侯霸薨，光武帝“下诏曰：‘惟霸积善清洁。视事九年。汉家旧制，丞相拜日，封为列侯。朕以军师暴露，功臣未封，缘忠臣之义，不欲相踰，未及爵命，奄然而终。呜呼哀哉！’于是追封谥霸则乡哀侯”㉗。建武末年，又改大司徒为司徒，大司空为司空，大司马为太尉，建武二十七年（公元51年），五月诏曰：“昔契作司徒，禹作司空，皆无‘大’名，其令二府去‘大’”㉘。又从名号上对三公进行贬低。

注释：

①14王符.潜夫论笺校正[M].北京:中华书局,1985:198,198.

②③④⑤⑥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2325,2412,250 9,2049,2676.

⑦⑧⑨⑩⑪⑬⑮⑯⑰⑱⑲⑳㉑㉒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3346,2300,2386,2380,3498,2620,2407,2889,2886,3404,3405,3503,3484,3365.

⑫孙星衍等辑.周天游(点校).汉官六种[M].北京:中华书局,1990:69.

㉓㉔㉕㉖㉗㉘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903,894,1657,902,90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