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口碑又能吸金，主旋律军事类型片会成为票房新宠吗？

兰之馨

今年春节，格外“红”火。

上映仅一个月，《红海行动》这部春节档绝对主角累计票房就已突破34亿元，弯道超速后连续蝉联单日票房冠军，轻松兑现博纳影业总裁、《红海行动》总制片人于冬节前的“豪言壮语”；该片口碑也达到近年来主旋律影片最佳，冯小刚推荐“这是一道硬菜”，豆瓣评分达到8.4分，更难得的是俘获了不少海外观众和影评人的心，拿到国产片在海外少有的高分评价——IMBD7.5分。

本来我们料想的春节档应该是阖家欢乐的，不曾想激情战斗也可以更胜一筹，春节这个特别档期被一部主旋律军事片彻底点燃，这在往年是难以想象的。

抛开春节档本身，纵览这几年国产电影的表现，其实主旋律商业片一直在升温。作为其中一种类型，主旋律军事片也在近半年紧密推出，格外抢眼。

短短半年时间以来，《战狼2》《空天猎》《红海行动》三部军事片涵盖了海陆空三军。《战狼2》的56亿还让我们记忆犹新，转眼就迎来《红海行动》的洗礼，单这两部影片总票房就超过了90亿元。

市场对于这一类型电影的欢迎程度出奇的高，这样看来，《红海行动》能在春节档爆发，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军事片崛起的最大背景，无疑是国家实力的崛起。《战狼2》《红海行动》创作背后，都有真实事件或为壳或为依据。《红海行动》上映后，有网友直呼“十年前拍不出这样的片子”，对此，导演林超贤半开玩笑地说：“的确拍不出，也门撤侨是2015年的事。”其实更进一步来说，不具备与该片创作相应的国际形势、社会思潮、民众心态，的确难以产生这样的创作自觉。

于冬也表示《红海行动》这个故事的坚实背景就是社会主义中国包括中国海军的伟大崛起，特别是十八大以来我国海军日新月异的发展，“它着重凸显的是当代我国海军官兵热爱和平且又不怕战争，强者无敌、勇者无惧的风范。”众所周知，中国海军在这部片子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国家军事形象宣传的需要也助推了军事片的发展。

市场火爆，意味着观众需求和创作的对位。于冬认为，今天的年轻观众看惯了好莱坞的动漫英雄、科幻英雄，这些虚拟英雄对他们来讲越来越遥远，也看惯了汤姆·克鲁斯爬楼、美国特工的精神……“看多了别人的英雄，中国观众实际上已经非常渴望在中国银幕上看到中国的当代英雄。”

再升级：从《战狼2》到《红海行动》

同为军事片，《红海行动》上映后，很多观众拿它与《战狼2》相比较。在林超贤看来，它们是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讲故事的方法，但要表达的意义和要传达给观众的激情是一样的。

《战狼2》和《红海行动》都极具投资体量，《战狼2》总投资2亿元，《红海行动》更加庞大，达到6000万美元，如果加上海军的军事预算，则高达1亿美元。重金之下，两部电影制作水准高企，贯穿电影的战斗场面十分精彩壮观。两相对比，《红海行动》紧凑真实的战斗场景、营造的高效的临场感收获了更胜一筹的好评。

《红海行动》根据2015年也门撤侨的真实事件改编，影片开场就是一场海空联动，海盗追逐战、城市街道营救战、山地遇伏战、小镇遭遇战、沙漠坦克战五大战役紧密衔接，这还不包括其中小范围的战斗戏。整部影片138分钟，80%的时间都在“激战”。强情节战斗戏带来的紧张、刺激、悬疑、身临其境感，让观众只能全神贯注，“憋尿”观看。

《红海行动》原创剧本是由海政电视艺术中心的冯骥改编，制作团队是《湄公河行动》的原班人马。据于冬介绍，两部影片的创作紧密衔接，2016年10月份接到《红海行动》这个任务后，当时刚刚结束《湄公河行动》拍摄的原班人马没有休息，全部集结，投入到《红海行动》的创作中。整部影片历时九个月的拍摄时间，其中五个多月是在北非的摩洛哥拍摄，一个月的时间转景到了广东湛江某海军基地来完成海上撤侨军舰的戏份。

这部影片拍摄过程中的困难已经众所周知。于冬透露，在影片拍摄最艰苦的阶段，除了炎热之外就是风沙，生活条件也越拍越苦，从城市拍到农村、沙漠，导演为了追求镜头表现而在拍摄当中与坦克相撞翻车……可以说克服了“九九八十一难”。于冬形容这部电影是“导演林超贤和所有主创用命换回来的镜头”，这样投入的创作在中国电影的制作形态里是不多见的。

就算在好莱坞，大型战斗场景绝大多数也是使用CG特效完成的，而《红海行动》中所有场景都是真实的场景。开场打海盗的戏，导演同时调动6艘大型军舰、多部直升机进行拍摄。沙漠里的坦克追逐战，为了拍四五台坦克的鏖战，需要同时准备十几台坦克等待调动，因为一遇到沙漠里的龙卷风和沙尘暴，坦克的冷却系统就会罢工，需要马上替换。

该片能调动如此庞大的摄制资源，打造如此壮观精致的真实场景镜头，如果没有海军的支持是很难做到的，影片所有军事装备、对演职人员的训练也都是根据我国现代海军的要求去做的。林超贤在采访中就表示，以前在香港拍动作片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可以拍《红海行动》这样大格局、大场面的现代战争题材片，对于这部影片“已经没有遗憾了”。

除了制作上更进一步，从《战狼2》到《红海行动》，也能看到两位导演在意识形态、主题思想方面的不同。

近几十年来，“反战”文化极大影响了当代电影的创作，以战争电影体现反战主题成为近三四十年来世界军事电影的一大潮流。从《全金属外壳》《拯救大兵瑞恩》《黑鹰坠落》到《血战钢锯岭》……许多战争大片通过赤裸裸刻画战争的残酷来表达反战思想，达到以战反战的目的。

《红海行动》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四分五裂的人体、颤抖的残肢断腿、瞬间炸没的右手……《红海行动》丝毫不避讳血肉模糊的场景。林超贤表示，战争的真实面目就是残酷的，在电影中真实体现出来才能让观众对战争有一种恐惧。在这一点上，《战狼2》贯穿的“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战斗精神，与《红海行动》显然是不同的。

再一个，《红海行动》的大主角光环失效了。《战狼2》中，主角是以一当百的超级英雄，继承了中国功夫、传统武侠独步天下无与匹敌的神韵；而《红海行动》中是一个8人团队的集体英雄，还有一位女性角色，没有哪个角色是独大的，却每个人物都立住了，描绘出了英勇解放军的群像，相对来说更加回归到了现实。两部电影定位不同、手法不一，既有美式超级英雄的“爽”片，又有蕴含反战理念更加回归现实的战争片，两者的差异也体现了国产主旋律军事片创作空间的逐渐丰富。

主旋律的类型化与商业化范式

主旋律军事类型片的发展，是在主旋律影片整体发展的进程里的。近十多年来，主旋律影片的类型化与商业化一直是国内电影界重要的探索方向。香港导演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主角，几乎执导了三分之二以上的重量级主旋律影片。

在内地导演转型换代的“式微”时期，香港电影黄金年代锻炼出来的经验足、功底深的香港老导演为主旋律影片带来了浓浓的“港味”，也将香港电影的类型经验、商业元素、更个人化的内容表达注入进来。

如果是从前，人们对主旋律影片还停留在缺情节少故事、说教意味浓厚的印象里，那么，《战狼2》《红海行动》，包括稍早一些的《智取威虎山》《湄公河惨案》这几部影片为主旋律影片在类型化和商业化上做出了成功的范式，《红海行动》更被不少观众指为做到了类型片的极致，让观众、市场、行业产生巨大改观。足见，并非主旋律就天生没有市场，关键看怎么拍。

上述《智取威虎山》《湄公河惨案》《红海行动》，背后都是博纳的身影。近几年，博纳一直在探索如何将主旋律题材和现代电影创作理念相结合。

“我们过去拍主旋律电影曾经一度走到一个误区，就是绕着市场走，不敢直面市场的竞争，就怕赔钱，都是靠主题先行，制作上也畏手畏脚，所以，我们往往在突出主题的同时忽略了电影的基本元素，忽略了创作规律，忽略了制作和技术，忽略了主题人物命运如何按照操作规律去走。”于冬说。

如果说《红海行动》树立了主旋律军事类型片的又一标杆，那么徐克的《智取威虎山》就是开创了老的主旋律电影翻拍的创作标杆。《智取威虎山》是历时50来年的经典IP，有小说、电影、样板戏，徐克版的《智取威虎山》于经典之中有破有立，有机结合了经典IP与现代创作手法，于冬形容它是“老瓶装了新酒”。

“在我小的时候，八一厂的黑白电影是让我们备受感染的。今天的年轻人都是看美国大片、商业大片成长起来，他们受的是现代视听语言的洗礼，如何让他们也像我当年一样受到感染和冲击，如何能够让他们接受我们儿时的那种对英雄的崇拜和幻想？徐克导演在这方面作了创新。”

于冬表示，很多人改编是篡改、乱改，但徐克版的《智取威虎山》“包括‘对黑话’都原汁原味还原。但是电影的节奏、视效、每一场戏的衔接、镜头语言全部是现代语言。包括‘打虎上山’这场戏，过去没有条件拍，只能口说，而我们用特效20分钟完全展现了这场戏，观众看到觉得非常新奇。我觉得这是‘老瓶’，但是装的是‘新酒’。”

《红海行动》更是运用现代化、国际化的叙事，将说教意味降到最低，将意识形态、国家形象、军事威武隐于故事之中，整体观感生动而流畅，没有突兀、生硬、刻意之感，激烈精彩的动作戏和全程贯穿的紧张情节甚至会让观众忘了它是一部海军深度参与、实打实的主旋律电影。这背后，导演鲜明的个人风格和对类型片的娴熟掌握起了重要作用。

“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听说教，他们更愿意自己去看、去感受。这样的题材要让他们接受，就要故事足够吸引人，角色让人信服。所以我选演员都会选那些愿意为了角色作出一些改变甚至是牺牲的演员，因为他们的努力会让人相信他们塑造的角色是真实存在的。”

你追我赶：这一代的中国电影人是幸运的

前有《战狼2》，后有《红海行动》，主旋律军事片越来越“你追我赶”。

两部电影为该类型开创了浓墨重彩的起始点，在林超贤看来，这个类型还有很大可供拓展的空间，他谦逊地认为《红海行动》还没有做到类型片的极致，未来军事类型片电影市场一定是精彩可期的。

“《红海行动》只是一次相对成功的尝试，随着我们国家电影工业的不断进步，之后这个类型还有更多可以挑战的空间。我个人最满意的地方也是在这里，本来我以为已经没办法再把这个类型拓展开，但是从《湄公河行动》到《红海行动》，我亲自验证了这个类型还有这么大的发展空间。”

在林超贤看来，市场一直以来缺少这种题材，很多人也不太清楚这类题材要怎么拍才能跟得上时代，以前的方法肯定不能拿到今天继续用，但要创新就要考虑观众接受不接受。在摸索过程中，一旦有人闯出一条路，就会给后面的人以启发。

“之前徐克导演拍《智取威虎山》，就让很多人发现‘哦，原来这个故事还可以这样拍’。后来我的《湄公河行动》也被一些人说‘很大胆’，那部电影确实给了我一些启发和底气，让我敢去接下《红海行动》这个更重要的题材。我相信在《红海行动》之后，会有更多精彩的同类题材影片出现。”

于冬表示，中国电影经过15年长足的发展，已经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如今中国年度故事片生产已经连续5年超过700部，稳居世界并列第二大的电影生产大国；银幕数量已经超过美国跃升世界第一，达到5万多张银幕，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增长；电影票房2017年接近90亿美元，已经非常接近北美市场（美国与加拿大的总和）的票房，北美市场票房这十多年都保持在110亿美元。

不过，于冬也认为，作为电影大国，我们离达到电影强国的标准还缺了一点，主要是海外出口能力、辐射能力和国际影响力还不够强。“如果在中国的票房能实现1000亿元人民币，电影产业就可以叫支柱产业。那个时候，中国对外的出口和辐射能力都会大幅度增加，成为电影强国，全世界的人才、资本就会向中国涌来。”

“未来中国市场和北美市场会形成并驾齐驱的两大电影市场，也会催生出很多中美合拍、合作电影，这是属于中国电影人的非常好的发展机会。中国电影会在不断的大片合作当中汲取世界的经验，生产的电影逐渐渗透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林超贤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导演，全世界的制片公司都追到家门口来等着跟他合作。我觉得，这就是中国电影这一代电影人的机会，这一代的中国电影人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