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还记得吗？

由《钱江晚报》主办的第五届新少年作文大赛，著名作家余华作为本届作文大赛总评委，为总决赛亲自命题——《房子》和《我是谁》二选一现场限时作文。

然而，总决赛现场却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一幕——一位在考场外等待的父亲，一眼认出了女儿的笔迹，他默默瞟了几眼文章，当场泪如雨下。

看到一个大男人当众哭起来，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很震驚。当工作人员看完那篇弄哭一个大男人的作文《孟婆汤》后，不少人都忍不住落泪……

这份字迹秀丽得宛如印刷的稿卷，出自金华市东阳中学的学生申屠佳颖之笔。在阅卷过程中，这篇文章同样打动了作家余华、毕飞宇、叶兆言等人，成为一等奖作品。

那么，到底这篇文章写了些什么，让这么多人动容呢？

（素材来源：《钱江晚报》）

如果你看过中国版的《深夜食堂》，一定还记得剧中演员海清饰演的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而现实生活中，有一位来自金华的学生，名叫申屠佳颖，她也正在面对这样一位认不出自己孩子的母亲。

由于车祸，申屠佳颖的母亲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如今虽然已经醒来，却因为脑部缺氧而影响了大脑，不记得亲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在申屠佳颖眼里，母亲就像喝了孟婆汤。

在由《钱江晚报》主办的第五届新少年作文大赛中，评委余华的作文命题《我是谁》，为申屠佳颖回忆母女之间的生活点滴，倾诉对母亲的思念与期盼，提供了机会。

申屠佳颖在作文里这样写道：

“我常常打开微信点开母亲的对话框，那里是母亲车祸前三小时发来的‘鸡汤，我甚至懒得把它读完。六十九天，我没舍得删……一共一百八十个字，字字扎在我心里。”

申屠佳颖的文章获得了一等奖。当申屠佳颖的父亲来替女儿领奖的时候，拿出一个屏幕摔碎了的手机，里面存着的都是母亲嘱咐女儿的微信：桌子上有火龙果、红心柚和饼干；学生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学会生活……

其实，在父亲眼里，申屠佳颖是非常懂事又很聪明的孩子。父亲说：“我和她妈妈是农村人，都没多少文化，从来没给她报过什么辅导班。但是，她从小成绩就非常好，考上重点中学，名次还非常靠前。写文章和阅读也是她自己喜欢，小时候只要是有字的东西，一张报纸她也会翻来覆去地看。”

女儿和父亲什么话都会讲，但是和妈妈就不那么好沟通了。也许妈妈的观念和沟通方式与申屠佳颖的想法有差异，母女俩总说不到一块去。

“她不爱听妈妈唠叨，而且处在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她文章写得好，但是却想读理科，还向往男孩子的职业，这些她妈妈都不太赞成。”父亲这样说。

和千万人家的母女一样，妈妈唠叨，女儿嫌弃，但是无论申屠佳颖怎么不乖，母亲都会像文章中写的那样：“她终究会原谅我，千千万万次。”直到意外发生后，“这一次，母亲不会原谅我。”

从东阳的重症监护室，转到杭州的重症监护室，两个月里花掉了六十多万元，肇事司机无力承担医疗费。

“我觉得钱不是困难，精神上的打击才是。”爸爸噙着眼泪说，“孩子妈不记得人了，你问她有老公吗，她说有两个，就连自己的孩子是谁，她都认不出了。”

认不出眼前活生生的女儿，但是母亲脑海里依然记挂着自己的孩子。于是，申屠佳颖选择用朗读的方式和母亲交流，为她一遍遍念《目送》。

希望申屠佳颖的妈妈可以在女儿一声声的呼唤下，早日康复。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记得我是谁；世界上最追悔莫及的事情，就是我爱你，却没有在你记得我时，告诉你。

一、谁都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降临

母亲的唠叨和叮咛，对于每一个处于成长期的孩子来说，都曾是一种“麻烦”，而对于如今的申屠佳颖来说，那更像是一种“求之不得”。曾经那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唠叨，由于意见相左而不欢而散的谈话，都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戛然而止。

二、为你，千千万万遍

“为你，千千万万遍”是胡赛尼的畅销书《追风筝的人》中一句打动人心的对白，而申屠佳颖也在自己的文章中写道“她终究会原谅我，千千万万次”。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拥有时的美好。车祸后的母亲，记不起自己和丈夫，但始终记得“佳颖读书不认真”，“佳颖”这个名字在母亲的心中默念过千千万万次，而这一次，换作申屠佳颖在母亲耳边唤醒母女之间的记忆，千千万万次。

三、爱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申屠佳颖的文章之所以能获得一等奖，不在于她运用了多么巧妙精湛的写作技巧，情感真挚、感人肺腑才是关键。尽管也有人对这篇文章存在质疑，比如文中出现的真实姓名与作文要求相悖，但在爱的呼唤面前，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正如能否获得奖项，对申屠佳颖来说，也远没有那么重要。

每一份爱都值得被珍视，对每一份爱的回应都不该被拖延。

【适用话题】

感动；母亲；呼唤；爱……

孟婆汤是中国民间传说中一种喝了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有爱恨情仇的茶汤。传说中，那些爱过的人，那些无法放下的事，那些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会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永远凝固于走在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泪水的黯然回眸间，化作缥缈云烟，淡然散去。

孟婆汤

母亲已有六十九个日夜不曾跟我讲一句话。

我还记得小时候犯了错，在门缝后眼巴巴地望上她半天，她总会过来摸摸我的头，像揉一只毛绒小狗。

“知道错了吗？”

我温顺地点头。

她终究会原谅我，千千万万次。

寒风吹彻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回家，烧饭，浇花，洗衣服。然后，坐上去往杭州的大巴。

杭州的风背着一股湿气，像灌不完的孟婆汤。我遗落的记忆，最终沉重地落在10月11日的下午。

“你们怎么来学校了？”

“知道你二模刚结束，带你出去放松心情呗。”

签完请假单坐上车，车子驶出百米。

“佳颖，我们去医院。”父亲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潮濕，淹没了一切声音。

我几乎是一点认不出母亲来。她剃光了长发，脑袋浮肿得像个面团。只有那些错杂的管子和借助呼吸机剧烈起伏的胸口，让我确信，我亲爱的母亲，她终究没有死亡。她原本是救不活了，她血管里汩汩流动的血液都几近流干了，她在短短三天之内动了三次大手术，她还在等我，可她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重症监护室里，我终究不敢号啕大哭。

这一次，母亲不会原谅我。

母亲醒了，是迷蒙的眼。

父亲告诉我，她会像小孩子一样，她可能认不得我，她需要一件件事都从头学起。他还不忘安慰我：“你别担心，认真学习就好了。”

“爸爸，我二模考了年级第五。妈妈她一直跟我说我有能力考前五的，这次我做到了，她还记得吗？”

可是，她永远都不知道了。

就算父亲问“你是谁”，她也答不上自己的名字，她只会胡言乱语，像一个走失在岁月里的孩子。

她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却不曾聚焦到我的脸上。当我的手触及她的手，那里是母亲温热的血液，是我温故如新的回忆，是我忍住的干涸滚烫的泪水。

父亲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认识吗？她是谁？”

母亲骤然把她温热的手缩回。

我的手，于她而言，太冰冷了。

“是你女儿啊，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了。

“女儿来了不打声招呼？笑一下呀！”

母亲忽然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光洁的牙齿，像在等待一个牙医检查她的牙齿。

我把手捂热，再去牵她的手。我只是静默地望着她，用很深很深的目光凝视，我希望她会记起我。她转过头来，继而别过头去，她轻声说：“佳颖读书不认真。”那一瞬，我泪流满面。

寒风吹彻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前往赛场。人行道上，落叶和雨水打湿的地面紧紧抱在一起，它们太冷了。水啊，树啊，它们都很伤心的，它们忍得住就是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包里有一本《目送》，那是母亲读过的最后一本书，她的书签夹在第五十六页。从母亲出事直到现在，我已经将它翻了三遍，也许我的母亲会像龙应台的母亲一样，记不起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但我仍然爱她。我有与你，永恒的记忆。

你会记得，有一个小姑娘，在你病床边，为你一遍又一遍地念你喜欢的书，就像你不曾记得的很久很久以前，你教她一遍又一遍地认字一样。书的封面是你喜欢的藻绿色，是我们久久等待的春天。

妈妈，你还记得吗？

你是我的母亲，你叫陈学慧，你最爱的是绿萝和富贵竹。

我是你的女儿，我叫申屠佳颖，我最爱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