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梅童话的理想精神

于宁志

（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社科系 江苏徐州 221004）

作家的情感态度和价值判断是至关重要的，它决定着童话作品的价值。可读性和由此带给读者的审美愉悦仅仅是一种影响读者的方式，作品背后蕴藏着的作家的审美理想才能够真正起到影响读者的作用。所以，从童话作品中，读者应该努力发现作家的激情、生活态度和理想精神，只有如此，才能实现读者与作家的心灵交流，这也是作家营造“童话小屋”的希望和目的。

一、对成长过程的思考

从长篇童话《鼹鼠的月亮河》中，可以发现王一梅童话一直蕴藏着“育人”的理想。幼儿教师出身的作家王一梅在创作童话的过程中，没有忘记儿童文学寓教于乐的真正使命，在给儿童快乐的同时，也不忘告诉孩子们成长的方式和生活的启示。她说：“我发现，那些成年之后的话题在童话中早就出现过，只不过童话是以轻快简单的方式阐述，而生活是以严肃而沉重的方式呈现。”[1](P239)

因为王一梅设定的读者对象是小学低年级学生，所以，《鼹鼠的月亮河》的情节是比较简单的，讲的是鼹鼠米加的成长故事。米加是鼹鼠家的第九个孩子，一出生便与众不同，别的鼹鼠是棕色的，他却是黑色的；别的鼹鼠只关注土地，他却喜欢天空；鼹鼠爸爸希望他成为挖掘专家，他却喜欢发明创造。为了帮助好朋友尼里发明洗衣机，米加独自离开了家乡，在流浪的过程中，米加结识了魔法师咕哩咕、乌鸦红辣椒和黑炭这些好朋友。通过向魔法师学习，米加成了著名的魔法演员；通过帮助乌鸦打败敌人，米加找到了自信，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从鼹鼠米加的成长故事中，小读者能够感悟到许多关于成长的启示。

在成长的过程中，要有信心，有执着的追求。生活在月亮河一带的鼹鼠都是棕色的，可是，米加是黑色的。这令他的父母非常吃惊。米加不光黑，而且不睡觉，一出生就把家里人折腾了一个星期，之后又睡了整整一个星期。不仅睡眠习惯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兴趣爱好也和别人不一样。别的鼹鼠喜欢泥土，善于挖掘，米加不喜欢泥土，不愿意挖掘，他的头脑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他常常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纸，想发明许多新东西。米加奇怪的思想和行为令他父母非常担心，也让米加非常孤独和烦恼，他成了“丑小鸭”，成了鼹鼠家族的“异类”，他常常一个人在夜晚用卵石筑城堡，堆迷宫，看星星。米加向他的忘年交刺猬先生诉说自己的困惑，而刺猬先生对是不是一只好鼹鼠则有着不一样的评判标准，他认为米加是聪明的，会成为有出息的鼹鼠。在刺猬先生的信任和宽慰下，米加开始有些不怎么在意自己是黑色的鼹鼠了。在与尼里的交往中，他有了发明洗衣机的念头，在这种对理想的坚持中，米加慢慢成长。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在意的，如身体的颜色；而有些事情是要努力改变的，如睡眠的习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努力地改变自身的毛病，认真向魔法师咕哩咕学习魔法，经过在黑熊剧院的演出，米加成为大明星。演出挣了钱以后，米加仍不忘他的发明创造，在许多次的设计安装之后，米加终于成功了。

童话少不了魔法的因素。在米加对理想的执着追求中，也有魔法师咕哩咕的参与。但是作者特意告诉了小读者一个真理：魔法总归是魔法，永远不会让真的变成假的，也不会让假的变成真的。魔法只是让童话故事变得更丰富多彩，更有趣味，但永远不要指望用魔法去解决实际问题。魔法师咕哩咕绝不会吃石头变的面包，米加也不愿意要魔法变成的洗衣机。魔法不但不能帮助事情成功，有时反而会使事情更糟糕，如咕哩咕的魔法经常会出错，变出意想不到的事物，鼹鼠就在一次魔法表演中被变成了乌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最终米加会从乌鸦变回鼹鼠，但这段时间耽误了米加发明洗衣机。

在成长的过程中，个人的努力和对理想的执着很重要，但确立什么样的理想同样重要。鼹鼠米加一开始很不自信，他怀疑自己不是一只好鼹鼠，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很不满意，但在刺猬先生的引导下，他开始不怎么在意自己是黑色的鼹鼠了，他给刺猬先生制造滑轮，帮助刺猬先生省力地搬运货物；看到好朋友尼里每天都辛苦地洗衣服，米加产生了为尼里制造洗衣机的念头。为了这一很难实现的理想，他离开了温暖的家庭，独自走进了城市。为了生存，他跟魔法师咕哩咕学习魔法，通过魔法表演挣了足够多的钱后，他就不再愿意表演魔法，而是去研究洗衣机；他被变成乌鸦后，帮助乌鸦挖掘地洞，抵御老鹰的侵袭。鼹鼠米加的理想是帮助别人，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寻找快乐和自身的价值。童话中其他的角色也具有同样的美好品质。魔法师咕哩咕愿意放弃挣钱的机会去帮助米加发明洗衣机。麻雀爸爸离开自己的小麻雀去帮助咕哩咕寻找喷嚏女巫，女巫住在森林里的一棵树里，为了找到女巫，麻雀爸爸像啄木鸟一样去拜访每一棵树，结果他的嘴巴因敲击树木变得很短了。小麻雀和麻雀妈妈没有因为麻雀爸爸的嘴巴变短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很为麻雀爸爸骄傲。老鹰铁嘴经常袭击乌鸦，但当铁嘴被魔法变成小鸡后，乌鸦妈妈很可怜铁嘴变成的小鸡，她拿树叶舀了水来喂小鸡，希望通过自己的关怀和教育，把铁嘴变成一个好老鹰。在爱的感化下，铁嘴在由小鸡变回老鹰后，内心彻底改变了，他和乌鸦成了好朋友，保护着乌鸦的安全。从这些童话作品中，小读者能够感受到什么样的人生理想是快乐的、充实的、有价值的。关心和帮助别人的理想是美的，而只关注自己的理想是不美的。王一梅的童话充满了关怀、帮助和爱，这种风格优美、境界高远的作品凸显了作家高贵的理想精神。

二、人生理想的彰显

《木偶的森林》折射着作家爱与宽容的理想。作家认为爱与宽容是解决世间一切问题的良方，唯有人间的关爱，人生才能更加美好。木偶人罗里原来是森里里一棵会说话的橡树，他被一位木匠砍下来做成了木偶人。罗里从森林来到城市，经历了百般辛酸，他决定报复所有的人类，于是招募各种动物成立马戏团，利用魔法让动物们失去了记忆，使动物们甘心服从他的命令，企图把人类赶出城市。罗里的计划没有得逞，并不是强大的外界力量阻挡了他，而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姑娘阿灿对罗里的关怀温暖了他冰冷的心，使他改变了计划。阿灿发现罗里的秘密后，并没有在意他做的坏事，而是十分同情罗里。她不主张以怨报怨，而主张以爱和宽容面对罗里的仇恨。阿灿送给罗里温暖的衣服和帽子，罗里穿上了绿色的衣服，就像一棵绿色的树，他感动得留下了眼泪。阿灿用爱融化了罗里心中的寒冰，罗里决定回到森林找到那半张低音歌谱，解除控制动物的魔法。在阿灿、工程师阿汤和兔子阿德的帮助下，木偶人罗里回到了森林，找到了他的树墩和那半张低音歌谱，从而解除了魔法对动物们的控制，动物们又过上了快乐的生活。小熊白黑黑也从城市的马戏团回到了森林，与家人团聚。熊爸爸和熊妈妈知道了小熊白黑黑的遭遇后，并没有责怪木偶人罗里，相反，却觉得木偶人的遭遇很可怜。所以，工程师阿汤想，如果人类都像阿灿，而动物都像黑熊一家，彼此相处起来会是多么好啊。作者也说：“当一切都过去以后，大家再也不相互记恨，而是相互原谅，这是多么好啊。”[2](P127)

王一梅念念不忘童话的教育功能，她总是想通过童话给孩子们带来快乐，告诉孩子们一些人生哲理。她的童话往往通过作品中人物之口揭示人生道理。阿洛劝白云离开油菜花地留在雨街，他说：“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你必须要放弃一些。”[3](P115)而油画猫劝阿洛离开雨街：“这听起来有些不太可能，但是你知道吗？很多事情是需要去试试的。”[3](P125)雷莎太太告诉阿洛：“要知道，过好一辈子并不容易。人这一辈子啊，有很多简单的愿望不一定能实现，许多简单的事情也不一定可以做好。”[3](P61)雾女巫听了阿洛的演奏，说：“一切制造灾难或者对灾难熟视无睹的人，永远不会懂得音乐，不会懂得人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3](P153)有的时候，作者又直接在作品中教育小朋友：“真的，邻居之间就是应该相互问好的啊。”[3](P116)“好朋友有的时候也不能总在一起的。好朋友也是要被分开的。好朋友就是会你想着我，我也想着你的。”[1](P171)“经历了离别和团聚，花菲儿和玉米婆婆感到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家是最珍贵的。”[4](P108)“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猫也是这样。”[3](P125)有些话，小朋友们可能不能深刻地理解，不过，没关系，等他们长大了，小时候种在心里的种子一定会发芽的。

三、对人生真相的叙述

王一梅童话尽量把人生的真相告诉给小朋友。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意外和误会、困难和挫折、流浪和离别、孤独和忧伤都是人一生中的基本命题。《雨街的猫》讲述了雷莎和雷特感人的爱情悲剧。雨巫婆是善良的女巫，而风巫婆喜欢恶作剧。风巫婆把一条船吹到了雨巫婆居住的雨街附近。船长雷特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雨巫婆被雷特的音乐感动，愿意放弃巫术，做一个善良的人，与雷特生活在一起，为此，即使要忍受贫穷、孤独和寂寞，甚至像所有的人一样生病、死亡，她也不后悔。雷特还有任务要完成，但他答应雷莎（即成为人之后的雨巫婆）完成任务之后一定回来接她。雷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一共收到了来自雷特的八十封信，但没有等到第八十一封信。因为在雷特写完第八十封信后，他的船在一次风暴中沉没了，雷特被救后失去了记忆。而雷莎为了解救被烟囱魔鬼抓获的猫，全身被淋湿了，没有巫术的雷莎最怕淋雨，她生病死了。雷莎和雷特的爱情因自然界强大的力量破坏而终成悲剧，不能不令人深深感叹生命的易逝和人生的短暂。而烟囱魔鬼悲剧的一生是人为的因素造成的。烟囱魔鬼是善良的魔鬼，他不会做坏事，但红、绿、蓝魔鬼三兄弟做了坏事嫁祸于烟囱魔鬼。雨巫婆听信了猫的话，认为烟囱魔鬼做了坏事，应该受到惩罚。于是把烟囱魔鬼装在酒坛子里，埋在一棵树下，并在树上系了一根蓝丝带，但当雨巫婆发现了真相，准备把烟囱魔鬼放出来时，却不能找到蓝丝带，也不能找到烟囱魔鬼，因为蓝丝带早已被红、绿、蓝魔鬼三兄弟拿走了。可怜的烟囱魔鬼在树底下被埋了一百年。他生活在寂寞和痛苦之中，而雨巫婆也生活在深深地愧疚之中。这些悲剧的产生让我们深深痛惜人性的邪恶，生活的悲剧正是由我们人自身的因素造成的。王一梅的另外一些童话并不呈现这样极端的悲剧，她展示的是人生的常态，但生活的常态也不是完美无缺的，这里有流浪和孤独、等待和思念、长久的别离和短暂的相聚、漫漫的忧伤和暂时的欢乐。《窗台上的朋友》中的小熊得了眼病，他正蒙着眼睛吃蜂蜜。苍蝇来偷吃蜂蜜，小蚂蚁帮小熊赶走了苍蝇。小熊和小蚂蚁成了好朋友。后来，小熊要到很远的地方治眼病，不得不离开了小蚂蚁，等到小熊的眼睛好了回到家里后，小蚂蚁却因为发了大水跟爸爸妈妈搬家了。“小熊每天坐在窗口，等着小蚂蚁回来，他要仔仔细细地看看他，看看他。”[4](P20)

王一梅的童话为小读者演绎了人生，让小读者提前进入了生活。虽然，这里的生活不像世外桃源那样完美无缺，它充满着意外、误会、错误、困难、离别、忧伤等等人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但这里还有亲情、友情、爱情，还有人与人之间温暖的关怀和帮助，所以，小读者依然挚爱着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童话。《大狼托克打电话》中的托克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了解到别人的困难和需要，于是他给熊送去了汉堡，给鸟送去了被子，到榕树身边陪他说说话，还给雪人送去了滑板。《狐狸的城堡》中的大象为狐狸的城堡装上透明的玻璃屋顶，使狐狸和朋友们不被雨淋，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看星星。《恐龙的宝藏》中的兔子为了一根胡萝卜而谦让个没完。《蔷薇别墅的老鼠》中的老小姐蔷薇收留了一只流浪很多年的老鼠班米，班米为了让老小姐收留黑猫皮拉，主动离开了蔷薇别墅，重新过上了流浪生活。王一梅的童话想象丰富，情节曲折，满含着爱与温暖，这是她的童话吸引小读者的主要原因。

[1]王一梅.“漂流屋”王一梅儿童文学精品系列——鼹鼠的月亮河[M].南京：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2010.

[2]王一梅.树叶兔[M].武汉：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3.

[3]王一梅.雨街的猫[M].武汉：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3.

[4]王一梅.屎壳郎喜欢圆形[M].武汉：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