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以来清代地方教育研究述要

2018-04-03 10:46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义学乡绅绅士

陈 慧 萍

(青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0)

“万事胚胎皆在州县。”[1]26县是一个王朝最小的细胞结构,亦是行政命令到达的末梢,然而,历代王朝官修典籍因详中央而略地方的传统,修纂的典籍虽卷帙浩繁,但大多记录的是中央或州县以上的官治行政,对于州县以及州县以下的广袤乡村社会,无论是权力结构抑或是社会面貌,记述往往是寥寥几笔,甚至略而不记。后世学者限于资料的稀缺无法窥得全貌,清代地方教育同样如此。因地方资料的缺乏,学界关于清代教育的研究往往着眼于中央的教育行政或科举的总体性认识,然而,随着近年地方志以及地方档案的逐渐整理、重现,依据地方志、地方档案的研究逐渐增多。现将这些研究作一个简单的评述,以期对清代地方教育的研究有所裨益。

有关清代地方教育的宏观性研究有陈学恂的《中国教育史研究·明清分卷》(2009),李国均、王炳照主编的《中国教育制度通史·清代卷》(2000),以及孙培青的《中国教育史》(2000)等。以上著作从不同的侧面对清代地方教育作了提纲挈领式的论述,但限于通史类的题材,分析和解读并未深入到一州一县。其他相关清代地方教育的研究,学者们就某一问题从不同角度进行分析,此类研究成果颇丰,具体而言分为以下几个角度。

(一)以地方教官为切入点的研究

此类研究,首推蔡东洲的《南部县衙档案研究》。此书以南部县档案为基础,考证了清代教官的设置、出身资格、任职条件、经济待遇以及科举制废除后教官职能的转换[2][351-387]。该书是运用南部县档案,探索地方教育的开拓性尝试。不过由于是合著,此书中蔡东洲仅仅考察了地方教官以及劝学所两个问题,并未对地方教育进行系统、综合的考察和论述。此外,张学强亦先后发表了《教学内外——明清地方儒学教师功能探析》(2008)、《清代官学教师捐纳制度研究》(2005)、《明清地方儒学教师考核制度论略》(2009)等系列文章,以及霍红伟的《清代地方教官的施教方式》(2008)。二人用多篇论文考察了明清教官的功能、出身、出路以及教官考核、施教方式等问题,较为全面地反映了明清地方教官的面貌。另外,姚上怡的《清代学政、教官司法职能探析》一文,从司法的角度讨论学政以及教官的职责也颇为新颖[3]。

(二)社学、义学以及书院的研究

有关社学、义学的整体性研究,可参考张瑞泉的《略论清代的乡村教化》(1994)以及徐庆如的《二十世纪以来清代义学研究综述》(2008)。二者对社学、义学近年的研究成果作了翔实的梳理。关于基层教育的研究,首先关注的是社学的性质。陈剩勇认为,清代社学的性质是官办的初等教育[4];而王同根反驳了这种观点,认为明清时期的社学不过是官府倡导,并不能就此界定社学的性质是官办[5]。另外,社学、义学以及书院的财政状况亦是学者考察的重点:谬心毫的《清代义学生存困境分析》(2006),从义学的财政状况出发,试图分析晚清义学衰败的原因;钱蓉的《清朝学田的经营管理》(2003)、高莹的《明清时期学田定义及起源再探》(2015),对社学、义学、书院学田经营的方式、运行作了考察,并对学田的定义、起源进行了再探究及细化;邓洪波的《中国书院制度研究》(1985)一书,对书院制度做了整体性的考察,包括书院的财政情况。此外,施克灿的《中国古代社学教化职能初探》一文,对社学的教化职能进行了论述,认为社学客观地推动了儒家德育社会化和世俗风气的形成[6];陈建国《论明清时期义学的办学机制》(2008),对明清义学从办学目的、教学内容和运作方式进行了考察;任小燕在《清代传统书院董事制度及其流变的历史考察》一文中指出,清代中期开始在许多民办书院和少量官办书院中出现了董事制度[7],并对其进行了考察。以上论著,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对社学、义学的研究作了有益的探索。另外,还有许多关于地方特色的社学、义学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广州、贵州等地,具有很强的地域性,不再一一列举。

(三)生员及乡绅集团的研究

关于绅士的综合性研究,首推张仲礼的《中国绅士研究》(2008)以及《中国绅士——关于其在19世纪中国社会中作用的研究》(1991)。其论著中,着重考察了绅士的构成和特征,认为绅士不仅享有各种特权,且承担着从意识形态的引导到社会事务实际管理的重要职责,并对生员阶层进行了较早的研究。另在其《中国绅士的收入》(2001)一书中,通过考证绅士的收入、构成、特征等问题,勾勒了中国绅士在地方社会中的地位。不过,张仲礼的论著只是对绅士的整体性论述,并未具体到乡村绅士的考察。而王先明的《近代中国绅士阶层的分化》(1987)、《中国近代绅士阶层的社会流动》(1993)等一系列论文,动态考察了绅士的阶层、绅士阶层的分化流动以及地位的变化。此后的学者之研究,不再局限于上层绅士,逐渐开始将眼光转移到乡绅集团。与国内相比,日本学者此项研究起步较早,有寺天隆信的《关于“乡绅”》(1982)、奥崎裕司《中国乡绅地主研究》(1982),不过二者讨论的并不限于清代,且论述较为笼统。而细化乡绅阶层与地方关系的论文主要有:陈绍方的《清代地方乡村治理的传统特征》(2006),修朋月、宁波的《清代社会乡绅势力对基层社会控制的加强》(2003),冯玉荣的《明伦、公议、教化——明末清初明伦堂与江南地方社会》(2008),赵建辉的《中国传统乡村社会士绅权威地位的多元来源——以义和团前后华北乡村地方政治为主要事例》(2010)以及廖华生的《士绅阶层地方霸权的建构和维护——以明清婺县的保龙诉讼为考察中心》(2008)。以上论文,以特定地区为视角、以不同个案为出发点,考察了乡绅势力对基层事务的控制以及士绅在地方的权力来源及维护。此外,有学者不再将绅士作为一个体系来考察,而是单独考察这一阶层中的特定身份。如左松涛的《清代生员的进学年龄》(2010),便对清代生员的进学年龄作了重新考证;霍红伟的《“君子不器”清代生员的职业选择》(2014),考察了无法入仕的生员在基层社会中进行职业选择时的倾向;王立刚的《清代参加童试考生所用费用研究》(2017),对清代参加童试的考生所支付的费用作了考证。关于绅士、衿绅、乡绅等概念的界定,早在张仲礼著《中国绅士研究》时便作了探讨,此后费正清、贺跃夫等在其著作中亦涉及了对绅士相关概念的厘定,不再赘言。另外,关于绅士的综述性论文,可见谢俊贵的《中国绅士研究述评》(2002)、巴根的《明清绅士研究综述》(1996)、徐祖澜的《中国乡绅研究评述——基于国内外主要著作的考察》(2011)等文。陈宝良《明代儒学生员与地方社会》一书,虽是研究明代儒学的,但为生员的考察研究提供了样板[6]。

(四)新学的相关研究

关于清末新学的研究为清代教育的热点,地方新学教育的研究成果也颇丰。最新成果为田正平主编的《中国教育史研究(近代分卷)》(2009),此书较系统地考察了清末教育改革在兴办学堂、废除科举制等方面所作的重要贡献,并分析了教育改革中存在的不足和问题。新学兴起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是科举制废除以及科举制废除后对地方教育及社会带来的影响。相关论文有罗志田的《科举制废除在乡村中的社会后果》(2006)、《科举制的废除与四民社会的解体——一个内地乡绅眼中的近代社会变迁》(1995),赵利栋的《1905年前后科举废止、学堂与士绅阶层》(2005),王先明的《晚清士绅阶层社会地位的历史变动》(1996)等。以上文章,论述了科举制废除后对乡村社会产生的广泛影响以及传统四民社会的解体。张昭君在《科举制度改废与清末十年士人阶层的分流》一文中指出,科举制度的废除直接改变了中国社会阶级结构,士人原有的流通渠道不再畅通,进而分流到新式政治、经济等部门[8]。沈洁《废科举后清末乡村学务中的权势转移》认为,科考停废,学堂制度植入乡村社会,引发乡村社会内部权力格局的变动,从表面上看是学务场域内权力关系的变化,实际上是地方权力资源在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重新分配[9]。二是考察新学堂的兴办以及新学兴起引发的乡村社会权势的转移。具体有王笛的《清末“新政”与四川近代学堂的兴起》(1985)、刘熠的《官府与民间的离合:清末四川基层书院改办学堂的历程》(2016)。以上两位学者以四川地区为考察对象,研究新学兴办的具体情况以及官府与乡绅之间的离合。徐跃的《清末地方学务诉讼及其解决方式——以清末四川地方捐施诉讼为个案的探讨》(2011),以众多因捐施而引起纠纷的案例为契机,展示了乡村权力日常运作的图景,比较新颖。此外,以不同地区为个例,考察各地新学的论文,不再枚举。

另外,关于新学行政机构的研究亦是传统热点。相关作品有关晓红的《晚清学部研究》(2000),书中涉及了厅、州、县的劝学所,不过该书内容主要是探讨中央学部,对州县劝学所只是捎带论及并未展开探讨。其他的相关论文,如刘伟的《官治与自治之间:清末州县劝学所评述》(2012),考察了清末州县劝学所以及劝学绅董充当的角色。刘福森的《劝学所与私塾改良》(2007),刘福霖、王淑娟的《劝学所沿革论述》(2006),考察了劝学所的沿革及具体的建立情况。桑兵的《晚清学堂学生与社会变迁》(2007),将关注点聚焦于晚清学堂的学生,动态考察在教育极具变化的时代学生的境况,继而映射社会的变迁;霍红伟在《晚清教育转型与府州县学的变迁》(2010)一文中,同样考察教育转型,不过他将考察的重点放在了府州县学,指出府州县学本是清王朝教化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清前期在教化、礼仪、科举方面承担着重要职能,不过随着的科举制的废除,府州县学逐渐丧失其原有功能,仅仅成为岁时举行祭祀和行礼的冷衙门。

通过以上研究概况的梳理,我们可以看出,清代地方教育研究成果颇丰,极大地丰富了我们对清代教育的认识。但同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具体表现如下:

其一,关于清代地方教育的研究,目前而言,大多为零散论文或在通著中有所涉及,并未有专著。且学者们在考察清代教育时,多注重中央教育少涉及地方教育,即使研究地方教育亦是多重视科举少关注学校,即使关注儒学亦是多注重省府级学校少涉及县级儒学,县级儒学的现状、规模,县级地区生员的数量、出路、分层等具体情况少有论及。

其二,学者们在资料的运用上比较依赖正史、政书,且重复较多。近年,随着区域史、地方史的兴起,方志资料的使用逐渐增多,然而地方档案,由于各种限制,目前而言,学界使用较少,即使有个别学者使用也不过是就一两个问题的阐述,并未综合论述。

其三,在研究方向上多注重科举,注重功名链条中较高层次的群体以及中央官学及国子监生的考察,相较而言,对于州县教育,士绅阶层的下层,地方府、州、县儒学生员、童生等的关注则明显不够。另外,在研究时段上,多集中于清末,集中于清末教育改革。

参考文献:

[1]汪辉祖.学治说赘[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8.

[2]蔡东洲.南部县衙档案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2.

[3]姚上怡.清代学政、教官司法职能探析[J].云南社会科学,2012(4).

[4]陈剩勇.清代社学与中国古代官办初等教育体制[J].历史研究,1995(6).

[5]王同根.“社学即官办初等教育”说质疑[J].历史研究,1996(6).

[6]施克灿.中国古代社学教化职能初探[J].教育学报,2010(2).

[7]任小燕.清代传统书院董事制度及其流变的历史考察[J].教育学报,2016(6).

[8]张昭君.科举制度改废与清末十年士人阶层的分流[J].史学月刊,2008(1).

[9]沈洁.废科举后清末乡村学务中的权势转移[J].史学月刊,2004(9).

猜你喜欢
义学乡绅绅士
文化分裂与秩序失落:《好兵》对英国乡绅文化的反思
清代湘西苗疆“义学”研究
晚清兰州府义学初探
画痴
画痴
清代中越边境地区义学教育探析
绅士那些年
漳南书院的由来
像绅士一样等4则
A Gentleman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