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权,白金卉
(太原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1937年8月22日至25日,中国共产党召开洛川会议,确立了党的全面抗战路线。会议决定把党的工作重心放在敌后,在敌后放手发动群众,开展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开辟敌后战场,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根据洛川会议精神,1937年9月,贺龙和关向应率领的一二○师深入晋西北管涔山地区,很快建立了晋西北抗日根据地,随后又建立了大青山抗日根据地,到1938年12月,两块根据地统一形成晋绥抗日根据地。1940年1月5日,晋绥边区抗日民主政权——晋西北行政公署(后改为晋绥边区行政公署)在兴县蔡家崖成立。当时,晋绥抗日根据地民众文化教育普遍落后,民众思想觉悟较低,在这样的背景下要动员群众投身抗战,推行中国共产党的全面抗日路线就十分艰难。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开始在根据地进行国民教育。通过开展冬学运动、发展小学教育来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方针政策,使群众了解党、认识党、信服党,进而认同中国共产党的文化政策,从而调动了边区民众的抗战积极性。
晋绥边区地处边远山区,土地贫瘠,交通十分不便,抗战前文化教育非常落后,文盲众多,如“临县占95%,保德占83%”[1]。特别是在傍山地区和下南川地区,村庄里不识字的农民群众占绝大多数,过年要写一副对联还得跑几里路请人代笔。据1934年偏关县对小学教育进行的统计:全县有男学龄儿童3568人,入学的1499人,入学率42%;部分村庄的女学龄儿童1785人,入学的268人,入学率仅20%。而且学校大都是为有钱人家的子女开门,穷苦人家子弟入学的很少[2]。抗战之前,兴县县城办了一所中学,城关、黑峪口、魏家滩等地办了四、五所国民高级小学。在晋西北农村,虽然很早就有办冬学的传统,但是这种冬学形式只出现在冬季农闲之时,家境还算过得去的农村家庭请本地私塾先生吃几顿饭,交上少许学费,利用冬季农闲的几个月时间送孩子去私塾读书,最终目标是能识二三百字。这样连续上几年冬学,再加上孩子平时的刻苦努力,就能达到写信、记账的程度。这种文化程度当时在晋西北算是凤毛麟角的知识分子。
全面抗战爆发后,八路军开赴晋西北,领导抗日军民,开辟和建设抗日民主根据地,积极培养有文化有知识的地方干部,狠抓国民教育工作。首先,利用“牺盟会”“动委会”的名义,兴县在城关、黑峪口、魏家滩,康宁、蔡家会、奥家滩等地办起了七所民族革命小学,入学儿童近千名。其次,通过“牺盟会”“动委会”各抗日群团组织,培训了1500多名农村基层干部和冬学、小学教员。1940年,在《晋西大众报》登载着晋西北的小学语文课本内容,其中有:西北民众,赶走叛军;今年1月,开辟新政[3]192等内容。
冬学运动是开展社会教育的基础,也是扫除文盲、提高群众政治文化水平,增进生活技能的有效措施。冬学的主要任务是扫除文盲,开展群众文化运动;破除迷信,讲究卫生;了解生活必需知识,加强社会活动与生活能力;加强抗战教育。1940年,晋西北行署针对冬学工作作了具体的要求:数量上,要求工作基础较好的内地县份,平均每个行政村办两个冬学;而基础较差的近敌占区县份,平均每个行政村办一个半冬学;大量动员群众入冬学,保证冬学所在村动员15—35岁的男女青壮年,经常有60%的人到校学习,女儿童不愿入小学或冬季小学,可与成年及青年妇女一齐入冬学。在学习内容上,要求文盲要识100字,做到会写、会念、会讲,识200字以上的要再识200字,有适当教员的地方学珠算、学会加减法、小九九[4]。学习程度较高的学写信、开路条、联句记账。除此之外,在冬学运动中,还要求农村文化运动配合其他工作。模范冬学及成绩较好的冬学,建立民革室、农村剧团,还要配合宣传工作,以及村选、公粮、群众武装等经常性工作。冬学运动的开展,调动了群众学习的积极性,提高了群众的识字水平,为推动抗战胜利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在冬学运动的基础上,边区还注重发展小学教育。在开办学校数量增加的基础上,还重视学校质量的提高。表现在教学方法上,采取民主办学、民主管理的制度,废除了对学生进行体罚、鞭打的教学方式。各个学校都由学生推选出代表组成学生会,协助教师管理学校。这种方式,使教师和学生之间互相尊重,不搞变相体罚。教学内容主要围绕抗日战争,小学语文第一册第一课就是“血,血,中国人民流的血;火,火,东洋鬼子放的火”。还有“手榴弹,威力大,打出去,头朝下。48块空中炸,看你鬼子怕不怕!”等内容[3]193。
1944年10月6日的《抗战日报》报道:兴县有完全小学4所、模范小学2所、初级小学96所、私立小学5所,共有教职工289人,其中文化程度大部分是高小毕业,中学、大学毕业者甚少;入学儿童有2186人,经常到校的有1200多人,占全县学龄儿童7648人的22%。除此以外,每年开办冬学350多所,妇女入冬学的有1400多人,还有一部分青壮年男性也入冬学[3]193。
1941年以前,小学教育只是单纯强调了抗日政治教育,忽视了科学文化教育与根据地的实际结合。教学内容上又过分强调文化教育,机械搬用战前城市的一套教育制度,强调深造与升学,强调教育正规化,在分散的山地农村办集中的学校,忽视了农村实际知识的教育。教学方法上,沿袭过去旧的一套,有些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现象。
抗日战争是全民族的战争,广大农民是抗战的主力,他们文化水平的提高,对抗战胜利起着重要的作用。因此,通过发展晋绥边区国民教育,动员国民参加抗战对整个边区乃至全国的抗战胜利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晋绥边区发展国民教育有如下特点。
一是教育与宣传抗日相结合。针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残酷“扫荡”和血腥屠杀,当时的教育方针贯穿的一个总精神,就是一切围绕抗战,一切为了抗战。所有教学内容都是为抗日战争服务。学习的语文、算术、历史、地理、自然等课文都贯穿着爱国主义教育。各类学校除抓抗日教育工作以外,还在各村设立了儿童团组织,配合民兵站岗放哨查路条,开展除奸活动;街头巷尾书写抗日标语;办墙报、黑板报、广播站,发动群众控诉日寇的罪行,宣传抗日战争的伟大意义。同时,协助抗日民主政府开展拥军优属,帮助一部分军烈属担水、砍柴;大部分学校组织了文艺宣传队,每年春节或遇较大节日都要搞文艺演出,宣传抗日。如兴县城关、魏家滩、蔡家会、黑峪口等完小建立了业余宣传队,演唱的节目有“兄妹开荒”“十二把镰刀”“大家好”“炸得鬼子上西天”等。
二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为了适应抗日战争的需要,解决教学经费不足,提高和改善师生的生活待遇等问题,各学校都办有“教育田”“生产田”,种植了各种粮食和蔬菜。从1942年起,边区政府号召学校种棉花、纺线线。魏家滩完小平均每三个学生有两辆纺车,全校每天可纺花10余斤。学校还有一台织布机,每天可织布三四丈。仅纺线和织布,每个学生的平均收入为15700元(西北农民币)[3]195。
三是教育与培训干部相结合。抗战初期,边区各级干部文化水平普遍较低,有不少基层干部纯属文盲。开会不会记笔记,下乡不会搞调查,工作结束了不会写总结。为了提高各级干部的思想和文化水平,兴县县委选送350多名干部进入一分区举办的“文补学校”、晋绥速成小学和晋绥速成中学学习,帮助各级干部提高文化水平。除此之外,还开办在职干部文化补习班,每天早上坚持一个半小时的学习。学校定期测验,进行期终考试,所有学习成绩都要列榜公布,修业期满发给毕业证书。这种学习方式,使得乡村干部走到哪里学到哪里,而各村冬学、小学教师和县区有文化的干部都是他们的义务辅导员。很多基层干部利用战争间隙刻苦自学,文化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
四是教育与中心工作相结合。1943年冬季,兴县魏家滩完小组织了16个高年级学生,深入马蒲滩、高家崖、范疃、窑子茆等地协助基层干部征收公粮。通过实践,他们不仅向基层宣传贯彻了党的方针、政策,而且接触了群众,积累了一定的工作经验。1944年征公粮时,李家山有一部分群众怕征过头粮,不愿报实产。冬学教员刘花狗引导群众学政策,帮群众认识到征集公粮对于取得抗战胜利的重要性,受到了县、区政府的表扬。
五是教育与通讯读报工作相结合。晋绥分局机关报《抗战日报》(后改为《晋绥日报》)和《晋绥大众报》办得很有生气,广大群众爱不释手,争相传阅。仅杨家坡小学就订了12份《晋绥大众报》和5份《抗战日报》。不少学校还成立了读报组,每期都由读报员用广播筒向群众宣讲。《晋绥大众报》上连载的《吕梁英雄传》尤为广大群众所喜读,不少人抄成小本子,轮流传阅。广大师生把读报、用报和组织写稿紧密地结合起来。1944年,仅兴县就组织了870多个读报组、150多个通讯组,涌现出了一大批通讯报道积极分子。
通过发展国民教育,晋绥边区国民的文化水平普遍得以提高。据统计,以1940年开展的冬学来看,共设冬学3116所(19县),平均1个行政村有2个冬学,入学人员共178182人(19县)。1941年冬学以少而精为原则,共成立了1667所(19县),平均一个行政村一个半冬学,吸收35岁以下15岁以上的学员38636人,每个学员平均学会50—70个字、五个歌子、珠算,了解4—5个政治问题,成绩比1940年有了提升。尽管处在战争年代,学习条件差,但是入学人数普遍有所增加,学习成绩也是比较好的。据兴县魏家滩完小的统计,入学儿童达到120多名,占学校儿童的82%,每次考试及格率占90%以上;蔡家会完小入学儿童达170多名,占学龄儿童的70%多,每次考试及格率占85%以上[3]194。晋绥边区国民教育的开展,不仅提高了边区民众的文化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抗战前晋绥边区落后的文化面貌,激发了国民抗战热情,培养了吕梁人民抗战的顽强意志。
一是唤醒了晋绥边区民众的抗日民族意识。边区国民教育的发展壮大,特别是抗日教育,使民众认识到抗战的重要性,抗日民族意识普遍提高。同时,抗战教育既改变了长期的封建教育,也有效地抵制了日伪的奴化教育。如晋绥边区的首府兴县的教育事业在抗战期间发展很快,全县数以百计的青少年受到了新文化的教育,增强了民族意识和民族自信心,一大批淳朴的农民逐步改变了愚昧无知的状态,积极捐粮捐钱捐物,不少人主动走上抗日前线,成为民族解放战争的坚强战士。如兴县白家沟村年近花甲的孙奴则,剃掉胡须,要求参军,并说:“我虽然不能上前线杀敌人,但可以做饭、当马夫、当伙夫。”[5]晋绥边区民众的抗日热情由此可见一斑。据统计,仅晋绥边区1940年2月开展的献金、献粮、献鞋和扩兵四大动员,共献金计1810625元,献粮90426石,献鞋118441双,征兵15885名[6]。
二是调动了晋绥边区民众的抗日积极性。晋绥边区在开展国民教育过程中注重政治教育,特别是抗日教育。1941年2月11日《抗战日报》明确指出:冬学重要任务是“在今年的冬学运动中,应该特别注意与反扫荡的战争配合。……把广大民众动员起来,积极准备参加反扫荡战争。……在冬学教育内容方面,必须把除奸教育,动员与教育全体人民举行公民誓约运动,号召与动员广大人民参战等。”[7]通过抗日教育,广大民众的政治觉悟和抗战热情得到了提高。晋绥边区人民群众踊跃参军、参战,支援前线,全力投入抗战。“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成千上万的青壮年加入抗日部队,源源不断地补充了八路军的兵源。在抗战期间,八路军第一二○师由8000余人发展到8.5万人[8]。同时,各地的地方武装有了迅猛的发展,一大批青年参加了脱产的县、区基干队,不脱产的民兵发展更为迅速,地广人稀的晋西北有民兵10万人。
三是培养了晋绥边区民众的抗日顽强意志。国民教育的开展,不仅激发了民众抗日热情,在一定程度上培养了晋绥民众的顽强意志。冬学运动中,教授给民众持久抗战、统一战线、抗战必胜的知识,并针对群众对抗战所发生的各种曲解进行教育,使民众信服“非抗不行”,“要抗非大家不可”的道理。据统计,晋绥军民在1941—1942年间相继进行了33次反“扫荡”斗争。田家会战斗中,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奋勇杀敌,日军死伤狼藉,共歼敌500余人,缴获山炮1门,轻重机枪6挺[9]121。这一次成功的歼灭战,给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坚持抗日的晋绥军民以极大鼓舞。
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晋绥边区积极开展国民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民众的政治觉悟和文化水平,有效地动员了边区民众积极参加抗战,为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民众基础,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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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刘欣,景占魁.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81.
[6] 刘欣.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总论编[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320.
[7] 樊润德,路敦荣.晋绥根据地资料选编:第3集[M]∥中共吕梁地委党史办公室(内部资料),离石:吕梁地区印刷厂,198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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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樊吉厚,李茂盛,岳谦厚,等.华北抗日战争史:下[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