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学和语义学视角下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科学体系*

张檀琴，常雨琪

(太原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在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材中，有的教材把“一切从实际出发”等同于实事求是[1]，有教材把实事求是解释为“一切从实际出发”[2]，实质都是把实事求是的内涵限定为“实际”一点。这种通俗的解释没有体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特点，即实践唯物主义，说明如何科学理解党的思想路线，在学理上没有真正解决。正确的方法是完整地梳理毛泽东和邓小平各自的理论观点，进行比较研究。运用这种研究方法，得出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内涵是一个体系之结论。或者说，除非把实事求是理解为一个体系，否则就不能正确理解这一思想路线。

一、实事求是的理论定位

(一)实事求是就是党的思想路线

毛泽东确立了党的思想路线，但是《毛泽东选集》和《毛泽东文集》中，总共只有两次思想路线的提法，也没有对其阐述。毛泽东在党内最早使用了实事求是，但他从来没有明确地把实事求是和思想路线联系起来。他对实事求是的使用也不多，在《毛泽东选集》中总共有13次。相比之下，《邓小平文选》仅第二卷就使用了73次。可以说，毛泽东是在实质上确立了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在形式上则不见得。至少可以说，毛泽东在形式上并未完成党的思想路线。揭示这一现象，目的不是褒贬，而是为了确定正确的研究方向，不能根据毛泽东的个别词句限定思想路线的内涵。

邓小平重新确立了党的思想路线，从具体内涵看，邓小平的观点没有超出毛泽东，他的独特贡献是使之在形式上达到科学的形态。科学形态就是理论的自觉，就是把理论的精髓从分散的一闪而过的思想火花提升为明确的概念和范畴，直至清晰的命题，甚至是崇高的旗帜、主题和宗旨，从而保证它在实践上的坚定性，即实践上的自觉。

邓小平说：“思想路线是什么？就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也就是坚持毛泽东同志说的实事求是。”[3]62这就非常清晰地揭示了实事求是和思想路线的关系：思想路线就是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就是思想路线。这完全是前人没有做的事。根据《邓小平文选》第三卷，邓小平做了进一步概括，多次把党的思想路线叫作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3]10，从而把两个概念融合起来，实事求是和思想路线才真正成为稳定的概念和范畴。邓小平还支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观点，从而凝练了毛泽东《实践论》的伟大思想，使之转变为科学的命题，且体现在党规党法中，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在历史上首次规定和阐述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把这些情况概括起来，可以说，在形式上完成党的思想路线，是由邓小平实现的。

(二)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体

澄清了实事求是和思想路线的关系，进一步讲，实事求是是什么？对它的理解有两种路径：一种是训诂；另一种是“考古”，即考察其用法。邓小平说：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用毛泽东主席的话来讲就是实事求是[3]101-118。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起构成马克思主义哲学整体。可见，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体，其内涵和哲学问题有对应关系。

(三)实事求是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种概括方式

实事求是首先是马克思哲学思想的概括。邓小平说：“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路线，毛泽东同志用中国语言概括为‘实事求是’四个大字。”[4]278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内容，作为观点、方法和立场，渗透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各个组成部分，由此，邓小平在南方谈话提出“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3]382。精髓也就是哲学。

实事求是又是毛泽东哲学思想的概括。邓小平说：“毛泽东同志在延安为中央党校题了‘实事求是’四个大字，毛泽东思想的精髓就是这四个字。”[4]126严格地说，实事求是是毛泽东哲学思想的概括。一九七八年邓小平《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系统阐述了毛泽东实事求是的思想[4]113-118，论述依据都是其哲学思想与哲学著作，例如《矛盾论》《实践论》等。实事求是作为毛泽东哲学思想的概括，也有直接的文本证据，例如邓小平的另一个说法：“毛泽东同志在延安为中央党校题词，就是‘实事求是’四个大字，这是毛泽东哲学思想的精髓。”[4]67

实事求是也是对邓小平思想方法的概括。邓小平明确地用实事求是概括改革开放以来的理论和实践。他说：“二十年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一条最重要的原则：搞社会主义一定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也就是毛泽东同志概括的实事求是。”[3]118邓小平还明确地用实事求是概括自己的思想特征——“比较正确地说，我是实事求是派。”[3]209在南方谈话时更声明：“我读的书并不多，就是一条，相信毛主席讲的实事求是。”[3]382

江泽民把上述几个方面概括为：“实事求是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精髓，是毛泽东思想的精髓，也是邓小平理论的精髓。”[5]9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理论成果有多个方面，哲学是其基本方面。可以说，实事求是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哲学方面，是毛泽东思想的哲学方面，也是邓小平理论的哲学方面。

二、实事求是的科学内涵

讨论实事求是的理论定位，目的是确立正确的研究路径和范围。由于实事求是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概括，所以用哲学整体才能把握其科学内涵。同理，实事求是是毛泽东哲学思想的精髓，以其整体或者从其科学体系出发，才能正确阐释其实事求是思想。也就是说，实事求是的科学内涵与其理论定位一致，搞清楚哲学的体系和精髓，也就搞清楚了什么是实事求是。

(一) 实事求是的前提：一切从实际出发

一切从实际出发，是实事求是最基本的含义，是最通俗的解释。毛泽东给实事求是下过一个经典的定义：“‘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就是实际。邓小平通常也这样理解，例如：“解放思想，就是使思想和实际相符合，使主观和客观相符合，就是实事求是。”[4]364邓小平通常把实事求是与“一切从实际出发”连用，作为同位语。例如：“二十年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一条最重要的原则：搞社会主义一定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也就是毛泽东同志概括的实事求是，或者说一切从实际出发。”[3]118把实事求是理解为一切从实际出发，是唯物主义反映论的基本观点，即存在决定意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但是这一理解的缺点是在实事求是的含义中没有包含实践。

(二)实事求是的关键：一切用实践说话

一切从实际出发是前提，但是如果停留在这一步，是非常错误的。实事求是是对马克思等人哲学思想的概括，而他们的哲学贡献是什么？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费提纲”)中把自己的唯物主义叫作新唯物主义，它新在哪里？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有两个最显著的特点：一个是它的阶级性，再一个是它的实践性[6]284。故而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在当代被称为实践唯物主义。实践的观点也是毛泽东哲学思想的精髓。《实践论》作为毛泽东最重要的哲学著作，重申“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6]285。承认一切从实际出发，固然是唯物主义，但还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相反应当归入旧唯物主义的范畴。因此，实事求是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概括，必须合乎逻辑地强调实践。

实际和实践有严格的区别。实际是纯粹客观，是认识和实践的对象。实践是主体在一定思想理论的指导下(即以主观性为前提)，对客观的利用和改造，因此是主客体及主客观的结合。从实际出发体现客体标准或客观标准，实践标准是主体尺度与客体尺度相结合，是更全面更高级的标准，亦即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当然“实践”这一概念还牵涉其它理论问题，即马克思讲的实践在根本上指称的是西方哲学传统中的实践，即从亚里士多德到康德所讨论的实践范畴，是指人类为满足自身需要而为的对象化活动，也就是“费提纲”第一条讲的“当作实践去理解”“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实践唯物主义的实质是历史唯物主义。“费提纲”第二条提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这是把真值判断和价值问题联系起来，是非常正确的。真理固然有其客观标准，但是与主体尺度并不矛盾，是认知正确性和价值有效性的统一。主体不等于主观，主体根本上是一种客观，因而实践是主体性与客观性的统一，实践价值不是真理的充分条件，但是其必要条件。不从人的需要即主体的生存发展出发，必然导致为实践而实践。当代生产力条件下日益发展的反主体性就是源于人们对实践的错误理解，使之导向虚假实践，也就是片面发展对象性而没有辩证地发展主体性。

实际和实践在毛泽东和邓小平的讲话、论著中经常混用。毛泽东说：“我们党是有实事求是传统的，就是把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的实际相结合。”[7]邓小平在党的十二大闭幕词表述党的基本经验，也使用实际一词。但是他们主要是强调实践。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讲“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互相结合”，毛泽东《论联合政府》中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规定为党的三大作风之一。邓小平更多地用实践阐述实事求是：“毛泽东思想的基本点就是实事求是，就是把马列主义的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4]126

从根本上说，实事求是必须同时涵盖实际和实践两个范畴。这样理解有直接的文本依据。邓小平说：“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这就是我们党的思想路线。”[4]278这是邓小平对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最完整表述，其伟大之处是把实际、实践、实事求是和思想路线等重要概念和范畴串连起来，全面综合马克思和毛泽东哲学思想的精髓而成为科学命题。

(三)实际和实践是具体的，即自己的新的实际和实践

习近平《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坚持实事求是不是一劳永逸的”，“在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坚持实事求是得出的结论、取得的经验，并不等于在变化了的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点也能够适用”[8]。尊重实际和实践体现了唯物论和唯物史观，但是马克思和毛泽东的哲学还有辩证法。在内涵中抛去辩证法，同样不会有实事求是。体现辩证法，必须反映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把实际和实践限定为具体的，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一贯的思想方法。列宁说：“马克思主义的精髓，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对具体情况作具体分析。”毛泽东在《矛盾论》指出，矛盾的特殊性问题，应当着重地加以研究[6]304。实际和实践的具体性体现为两个基本方面：一是正确处理世界和本国的关系，更加尊重本国的具体实际和实践，不能用世界历史代替民族特性；二是正确处理历史和现实的矛盾，要更加尊重新的实际和实践，也就是新情况和新经验，不能以历史规律排斥时代要求。总起来就是从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把握实际和实践的具体性。在空间维度体现具体性，实际和实践就是自己的实际和实践；在时间维度体现具体性，实际和实践就是新的实际和实践；总起来就是自己的新的实际和实践。

独立自主而尊重中国问题的特殊性是毛泽东和邓小平的一贯思想。他们表述思想和实际的统一性，或表述理论和实践的统一性，总是把实际和实践限定在中国，而不是漫无边际。毛泽东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认清中国的国情，乃是认清一切革命问题的基本的根据”[6]633。毛泽东把具体性作为真正马克思主义的标准。他说，没有抽象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具体的马克思主义，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空洞的马克思主义[9]。军事理论是毛泽东思想的精华之一，而毛泽东能够灵活处理战争规律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矛盾。他说，我们固然应该特别尊重苏联的战争经验，但是我们还应该尊重中国革命战争的经验[6]172。邓小平在党的十二大闭幕词中把党的基本经验总结为，“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是在社会主义建设问题上对毛泽东独立自主思想的继承和发展。

实际和实践又必须是新的实际和实践。《〈共产党宣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指出：“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10]列宁指出：“现在必须弄清一个不容置辩的真理，这就是马克思主义者必须考虑生动的实际生活，必须考虑现实的确切事实。”[11]邓小平提出“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才逐步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道路。江泽民指出：“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许多问题没有本本可以找，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在分析和总结新的情况和新的实践中求得解答。死搬教条，不顾实践发展提出的新要求，就不能前进。”[12]可以说很明确地把实际和实践规定为新的实际和新的实践。

主观主义分为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二者未必不讲客观依据，包括实际情况和实践经验，教条主义者是讲他人的客观，经验主义者则是讲自己的过时的经验。主观主义的错误从反面说明，“从自己的新的实际和实践出发”这个公式包含的每一要素都是缺一不可、同样重要的，否则就要从唯物主义转入主观主义。

三、实事求是的字面含义

“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论语·子路》)指向自己的新的实际和实践，是对实事求是的语用学阐释，同样重要的是语义学阐释；语用学和语义学的理解最终有统一性，亦即字面含义和科学内涵的一致。

(一)事，就是做事，就是实践

唐代颜师古对实事求是的训诂是：“务得事实，每求真是。”实际把实事解释为事实。清代曾国藩说：“夫所谓事者，非物乎？是者，非理乎？”[13]把“事”等同于物。他们的解释固然符合唯物主义，但是缺点是没有完全遵循字面含义。特别是曾国藩把事训诂为物，严格地说，没有什么道理，又缺乏文字学的根据。毛泽东把“实事”解释为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所谓事物，就是事和物，首先是物，其次是事，即物的运动和变化。例如星星是一件物，它的闪耀或坠落，是一件事。花朵与蜜蜂是两个物，蜂蝶落在花朵之上，只能认作是一件事。但是不论事或物，一般都不指称人的实践，而是指称客观实际。毛泽东明确地把事物限定为客观存在，也就排除了主体实践，把实事求是的总体含义局限在“一切从实际出发”。

实事求是被省略的主语是人，不是世界本身，“事”的更好解释是人之事，人所为之事。事，就是做事。而做事就是实践。实事求是就是通过做事，通过实践，根据实践的结果，发现和检验真理，包括检验实践本身或实践过程。这样解释可以严格遵守字面含义，也可以更好概括马克思和毛泽东的实践观。

(二)实，就是直接联系

实，是或多或少以感性确认的存在，否则即是虚。实，实质是主客体的直接联系。恩格斯说：“在我们的视野的范围之外，存在甚至完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14]辩证法讲普遍联系，不能因此任意联系。联系有层次性，分为直接和间接的联系。论及联系实际，必须限定为联系自身的实际。否则，在中国革命和建设的问题上联系欧洲或苏联的实际，恰恰是不联系实际。实与传闻相对，古人说三人成虎，可见传闻的危险性。实，又表现为现存，未来还在脑海中飘荡，历史沉入记忆和记载。历史和未来毕竟不容否定，也是因为二者都以某种现存为根据，例如记录历史的脚印，指示未来的基因。

(三)实事就是自身的新的实践

实事就是事之实者。毛泽东说，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亲口吃一吃[6]287。真的实践是自身的实践。实践分为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间接经验有客观性，相对而言又有更多观念性，它或者是从书本上得来，或者是用耳朵听来，而不是自己动脑动手完成，也不是切身感受。中国革命照搬俄国的成功经验，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照搬美国的成功经验，恰恰是不实事求是。把实事训诂作为自身的新的实践，实事求是就是通过自身的新的实践发现和证明真理，这才是完整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

当然走极端也不可取，而要有一定的折中和辩证。知识的过程和标准不同，说到过程，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都是经验，书本和生活都是来源，想象和实证同样重要，正如爱因斯坦所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但是说到标准，只有一个，是自身的新的实际和实践。过程和标准是相反的，当然又相反相成。

四、实事求是的理论意义

(一)实事求是就是解放思想

是，就是真理。实事求是就是在“实事”中获得真理。就是说，正确的观念不是来自观念本身，而是来自实际和实践，即现有之“事”比已得之“是”更重要。肯定就是否定，实事求是是对实际和实践的肯定，就是对教条和迷信的否定，当然，被否定的只是理论作为真理的标准，作为思想发生的源泉，实践和文本以及逻辑是同样重要的。文本和逻辑的功能只是帮助人们提出大胆的假设、无限的想象，小心求证就靠实践了。实事求是是对理论本身的辩证，科学的理论都包含着自我否定。如何否定？一是要求理论有根本的发展，二是要求理论回到实践。邓小平说：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要提倡这个，不要提倡本本[4]382。因此实事求是就是让人从本本走出来，就是解放思想，即从已有思想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解放思想有多个层次：最低层次是从封建迷信、宗教蒙昧中解放出来；更高层次是从科学知识的特定形态中解放出来。更高层次的解放又分两个步骤：一是从个别论断中解放出来，二是从基本原理的具体形态中解放出来，实现科学范式的不断进步，使科学不断进入新的形态。

解放思想不是天马行空，而是要遵循一定的方法和原则。首先是把坚持和发展相结合，体现思想理论的自我发展。其次是尊重实践。邓小平说，就是一条，相信毛主席讲的实事求是，我们改革开放的成功，不是靠本本，而是靠实践，靠实事求是[3]382。“靠实践”是“靠实事求是”的同位语，起着相互释义功能。邓小平又说，其实马克思主义并不玄奥，马克思主义是很朴实的东西，很朴实的道理。因此，玄奥就不是马克思主义，朴实才是马克思主义。而玄奥就是从理论到理论，从逻辑到逻辑；朴实就是把实际和实践本身作为理性。

(二)实事求是就是反对主观主义

主观主义包括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是一种迷信。教条主义的迷信对象是理论和理性认识。深层的教条主义则迷信科学原理和逻辑，以为只要从正确的前提出发，正确运用逻辑，就可以推出无限正确的结论，直至世界的全部图景。经验主义迷信的对象是成功经验或感性认识，把实践证明为正确的经验视为永恒真理，可以超越时空，超越具体条件。科学理论是对客观的正确反映，成功经验是实践证明为正确的，为什么对它的迷信却是错误，就因为其反辩证法的本质，教条主义是以整体抹杀个体，经验主义是以历史取消现实。

毛泽东最反对主观主义，但是由于时代的局限，在理论上仍然有主观主义的根。他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叫作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使之在某种程度上走向绝对。江泽民指出，马克思主义“其基本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5]286，显然是对历史的回应。胡锦涛进一步提出，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这句话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否定了绝对化的思维模式。又说，我们既不能把书本上的个别论断当作束缚自己思想和手脚的教条，也不能把实践中已见成效的东西看成完美无缺的模式[15]。这句话比较明确地从时空两个维度把出路指向自己的新的实践。习近平也强调：“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具体发展模式，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道路。”[8]肯定这一观点，表明从时空两个维度进行解放思想的重要性。

(三)实事求是就是在实践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实事求是说到底是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的问题。第一个层次是学以致用，应用马克思主义理论解决实际问题，是从理论到实践。第二个层次是笼统地发展马克思主义。邓小平说，我们坚持的和要当作行动指南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原理，或者说是由这些基本原理构成的科学体系。至于个别的论断，都不属于基本原理所构成的科学体系[4]171。在坚持基本原理的前提下发展马克思主义，包含从实践到理论的过程，因为它根据实践经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具体理论；同时包含从理论到理论的过程，因为它是在基本原理的指导下发展具体理论；还包含从理论到实践的过程，因为它应用基本原理以研究和改变现实，这一点仍然是这一层次的本质。第三个层次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事实上，人们多少都能正确对待理论和实践的关系，赞成发展马克思主义，但是说到基本原理，就只剩下茫然了。列宁在1900年1月说：“始终做彻底的马克思主义者，根据改变了的条件和各国当地的特点来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16]事物的发展是因为它的本质也在发展，否认这一点，就没有辩证法的发展观。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作为本质，只有它的发展才使持续发展马克思主义成为可能[17]。

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客观地证明基本原理也是发展的。在哲学，“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对唯物主义的发展，“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对唯物史观的发展；在政治经济学，江泽民主张深化对劳动价值论的认识，党的十六大确立“生产要素按贡献参与分配的原则”；毛泽东的人民民主专政和人民内部矛盾理论，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和市场经济的新认识，科学发展观以人为本的理念与和谐哲学，都是对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的发展。

首先发展必须严谨，正确的提法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坚持是前提，发展是最好的坚持，发展的本质是自我发展。事实上，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发展，同时是对基本原理的坚持。其次，发展是在实践基础上的发展，也就是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邓小平说，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因此判断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最终标准是实事求是，一种思想，只要在人民的历史的实践中被证明是正确的，就应当视为或拿来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成分。

党的思想路线在延安时期就已确立。为什么党的历史上还要多次出现严重违背思想路线的错误？梁衡在《实事求是为什么这样难》揭示了十个阻力与十动力，他讨论的是社会原因，更重要的是从概念自身找原因。一个概念的成熟或者人们对它的科学认识不会一蹴而就，相反为人类精神的整体进步所制约。概念在人类精神整体进步的过程中才被逐渐正确地把握，被不断赋予新的内涵。而发展自身才能回到自身，当它吸收了所有矛盾的对立的观点，反而是回到自己本来的含义。在实事求是的概念中，只有综合马克思等人全部哲学思想的精髓，形成严密完整的体系，才是它的本真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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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胡锦涛.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17.

[16] 列宁.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259.

[17] 李建权，马婕．马克思主义的自我意识和中国共产党对其基本原理的发展[J]．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14(5)：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