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仪式观视角下传统文化认知路径重建

2018-04-03 05:23尹宏伟
山东工会论坛 2018年5期
关键词:仪式媒介传统

尹宏伟

(山东管理学院 人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357)

全球一体化进程使世界文化之间接触的机会和频率增多,不同文化之间相互碰撞、融合的步伐越来越快,新媒体的普及让世界变成了实时互联互通的“地球村”。如何在吸收外来文化的同时,保持我们中国传统文化本色,不被外来文化吞噬、改变,尤其在青年人群中,提升他们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增强中国文化自信,是全球化进程中不可回避的文化问题。美国人类学家、语言学家萨丕尔将文化与传播的同构表述为:文化即传播,传播即文化。媒体自诞生之初,就没有停歇对文化的各种传播活动,基于媒体渠道形成了人类认识外界社会一条稳固的文化认知路径;而新媒体时代形成了全新的媒介传播生态,相应的人类文化认知路径也需要被再次发掘与重建,才能在新媒体传播环境中达成对传统文化的认同,进而实现对中国传统文化有效的传播和传承。

一、新媒体时代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危机

人类学家泰勒这样定义文化:文化是一个复杂的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一个社会成员的人所获得的任何其他的能力和习惯。文化是历史长河中凝结起来的具有稳定性的人类社会生活和生产方式,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文化,那是历史积淀中形成的文化体系,成为本国家和民族特有的符号和标签。中国历史上不同时期曾出现了不同的引领性文化和主导性文化,费孝通先生提出的美美与共,就是指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相互融合后最终融汇形成了我们统一的多元的中华文化系统。“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在社会历史的实践中所创造的,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并被中华民族世代传承、不断发展的,渗透于中国人民生活、生产、思维方式等方方面面的关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等各种关系中有形的、无形的成果。”[1]

由于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目前还无法对传统文化给出一个统一的概念或者特定的指代,因此,在宽泛的学术研究中常用的界定方法是从文化研究领域出发,基于中国社会的历史分期,相对现代文化而言,确定了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之间的研究界限,学术上广义的传统文化是相对现代文化而言的。“中国传统文化,就是指中华民族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前的长期历史发展中形成为传统的文化。对人们思想行为起着规范作用的观念、价值和知识体系,是在中国历史上具有一种稳定结构的共同精神、心理状态、思维方式、价值取向。”[2](P17)除了学术研究领域基于中国社会历史分期的界定方法,中国传统文化也指中华悠久文化中所有的精华文化和经典文化。中国传统文化是在历史长河中经过中华民族几千年积淀形成的庞杂宏大的表征体系,具有特色鲜明的民族印记,跨越了不同的朝代更替,在空间中形成了稳定的连续性和继承性,是典型的东方智慧,已经融入每一个中华子孙的血脉中,自发、自觉地引导着我们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民族共同的记忆基因,渗透着我们国家、民族的历史血脉和价值认知,是联结中国文化认同的重要纽带,是我们炎黄子孙共同的文化根基。如果一个国家不能很好地传播、传承、保护好自己的传统文化,就根本谈不上永续发展这个话题,因为文化早已成为人类社会延续发展的重要表征和主要标志。

每一个个体都是不同的认知主体,文化认同是不同的个体在认知心理、情感上逐渐趋同的过程,而全球化进程及多元文化的冲击使不同国家都经历着不同程度的文化认同问题。面对西方文化、快餐式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冲击,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对中国传统文化普遍缺乏认同感,主要原因在于中国文化历史悠久,与当今社会发展环境不相适应,与现代文化冲突显得格外剧烈,因此,保护传承中国传统文化是不容忽视的现实问题。多元文化及外来文化带给传统文化的冲击,需要我们客观对待,在积极吸收外来优秀文化的同时,也要保持中国传统文化本色,做到不被外来文化吞噬、改变,尤其在青年人群中,引导他们对传统文化自觉地产生文化认同感,才能在新媒体时代有效地传播传承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处于同一个社会团体的人们来说,文化模式也可以被看作是他们共同享有的认知模式。”[3]

文化的传播过程始终与人类传播活动和认知过程相伴生,传播媒介与人类认知活动自然有着割舍不断的紧密联系。文化演进与提升促使产生了更先进的传播途径和方式,同时,先进的传播途径和方式也为文化传播、传承及人类的文化认知行为提供了更丰富的载体、媒介和更有效的路径。斯图亚特•霍尔提出的编码解码理论在文化研究领域影响深远,文化通过媒介编码进入受众认知领域,再经过受众的解码,完成了文化在媒介与受众之间的传播过程和认知过程,在此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个体对文化的差异化解读。而新媒体时代传者与受者一体化趋势明显,加之新媒体带来的碎片化传播现象,使得中国传统文化在新媒体时代的认知路径产生断裂,传播阵地逐渐萎缩,认同危机不断加剧。建立新媒体时代文化认知新路径,化解传统文化认同危机,应对各种文化带给传统文化的冲击,首先要提升全社会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效认知行为,建立新的文化认知路径,强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抵御各种外来文化的侵蚀和冲击。

二、传播仪式观对重建文化认知路径的积极作用

“文化认知的过程就是文化选择的过程,个体对文化的认知结果会决定整个社会对文化的认同程度。”[4]文化认知活动主要包括对于文化信息的获取、储存、转化和使用,是心理活动范畴,因此个体认知活动很难被捕捉并被量化研究。自从媒介承担起文化传播的任务,通过媒介实现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是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主要途径,逐渐成为稳固人类社会文化传播传承活动的重要机制和主要手段。文化与认知存在极强的互动性,媒介对文化具有传播和传承功能,媒介的传播方式以及传承途径将对文化认知产生积极的作用。美国传播学者詹姆斯•W•凯瑞认为,文化的传播分为传播传递观和传播仪式观。传播的传递观多指传播者控制下的传播活动,是典型的传者本位观;而传播的仪式观从文化角度探寻媒介传播与文化传播之间的紧密关系。传递观更多体现了文化通过媒介的单向性传播过程,而传播的仪式观则认为,媒介传播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传播而传播,而是通过媒介传播达到社会文化的传承,形成特有的文化共享与仪式体验活动。在规则化的仪式活动中,特定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不仅得到固化和巩固,而且被模仿并最终得以强化,通过传播媒介展现出来的媒介仪式活动重新建构了媒介空间中的社会文化现实。

凯瑞的传播仪式观以文化的视角,认为传播不单是空间上传递信息,更重要的是在时间上保持社会稳定,维护人类共同的信念。传递观和传播观带来了两种不同的人类文化认知模式,一种是被动接受的,一种是有限度参与的。毫无疑问,传播观必然带来更加高效的媒介与人类文化认知行为之间的良性互动,有利于人类对文化的有效转化和应用。凯瑞认为,传播仪式观的核心思想是要达到在某一时间内对社会的文化整合,加深、巩固社会共同的文化信仰,最终目标是形成对社会共同体的文化维系。

美国传播学者罗斯布勒沿着凯瑞的思路指出,任何形式的仪式都是一种传播,仪式通常以符号行为的方式呈现于社会情境之中,仪式以最基本的信念与价值为基础,编码了符号和意义系统的逻辑,仪式的这些特点使其成为最有效的传播形式。任何仪式都是传播活动的一种,个体在群体仪式的集体感召下,形成某种一致认同的关于信仰、秩序、情感、传统的理解基础,自觉、不自觉地传播着仪式承载的文化意蕴,将文化的表征性符号不断扩散出去。这个过程就是人类对外界事物的认知过程,完成了对信息的储存、记忆、转化和应用。仪式最明显的作用就是具有某种象征性,天然带有表演的成分和基因,主要由互动的仪式感、象征性喻意、意义的阐释等部分组成,包含大量意识形态内涵,是文化的重要载体,通过符号意向传递着个人和社群中关于历史、文化的共同感知和文化认知。文化与社会相互渗透,是可以习得的过程,首先要对文化有较全面的认知,才能更好地去传播传承文化,文化认知是进行文化传播与传承的先决条件。“文化与认知可以互为视角,即是说,可以从认知的角度研究文化,也可以从文化的角度研究认知。人类的认知活动创造了文化,同时人类的认知活动又是在一定的文化框架中得到分析与认识的,文化为认知提供了工具。”[5]

三、新媒体重建人类文化认知新路径

人类对外部事物进行认知的过程就是直接或间接向外界感知、记忆、学习、探索的过程,对外界事物掌握得越全面准确,人类的认知就越正确。大众传播媒介出现以前,人类通过自身的参与获得直接经验去认知外界事物、总结经验;大众传播媒介出现以后,人类主要通过传播媒介间接地获取外部信息,根据已有的经验对信息进行选择、筛选、使用。“正如凯尔纳所说,大众传播媒介已经取代先前那些书籍或口语文化模式,我们已经生活在一个由媒介主宰着休闲和文化的世界里。且媒介自身的诸多特点已经进入文化深层结构,使当代文化呈现出媒介化特征。文化的媒介化,给文化发展带来深远影响。现代传播媒介居于当代文化发展的中心位置,在文化生产、选择、判断、传播等各个方面都发挥着巨大作用。”[6]在此过程中,现代媒介尤其是新媒体对人类文化认知活动越来越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中介平台作用。中国传统文化从形式到内容、物态到精神,经过新媒体可观、可感的互动参与,有效实现了文化共享与互动交流,形成了传播媒介中传统文化的意义重组。

新媒体改变了人们生活的空间感,过去现场举行的群体仪式逐渐被电视或者网络直播取代而逐渐变成了媒介仪式,人们也由过去“现场参与共同体”变为新媒体营造的媒介仪式中的“想象的共同体”。大众传播媒介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渠道,使得传统文化在特殊的媒介仪式化场域中进行了程式化的有效传播、充分的互动交流和认同性意义共享过程。传统文化通过传播媒介的建构,文化的核心属性被媒介仪式放大了,媒介仪式的象征性、模仿性、传播性和扩散性展现出巨大的威力。伴随着新媒体互动性、体验式传播特征,文化与意义在媒介以外的民间场域内得到了生根和传播。新媒体时代为传统文化构建了两个全新的传播场域:一个是媒介传播场域,这里体现了媒介仪式观视角下的媒介仪式传播;另一个是社会场域,这里进行着虚拟与现实交织的人际传播的群体仪式活动。

传媒创造的媒介仪式为媒介观看者和参与者营造了拟态环境下想象中的观念世界。随着新媒体营造的拟态环境越来越接近真实世界,媒介仪式更多地替代了现实世界中人际群体式仪式传播。即使在一些重大的特殊场合需要进行群体仪式活动,也少不了媒体的录制和传播,媒介仪式基于媒介平台实现了人际群体传播和媒介传播的交汇、结合。新媒体时代是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融汇在一起的传播模式,凯瑞的传播仪式观为新媒体时代的文化传播提供了一种贴切的研究视角,基于新媒体传播平台营造起来的广泛的文化共同体建构,为传统文化更好的传播带来了新机遇,借助新媒体平台传统文化的传播力必然得到提升。法国著名思想家、情境主义创始人德波在代表作《景观社会》中提出“景观社会”的概念,“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的庞大堆聚。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景观不是影像的聚积,而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7](p3)“‘伪真实’出自德波的‘景观理论’。在该理论中,他认为,景观社会通过文化设施和大众传播媒介创造了一种‘伪真实’,筑起一个弥漫于人的日常生活的‘伪世界’,而这个无处不在的‘伪真实’‘伪世界’却影响到人们的生活。”[8]新媒体时代创造的景观社会更加趋于拟真化,现实世界与“伪世界”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最接近德波所说的“伪真实”“伪世界”。新媒体基于互联网的虚拟性成为现实社会在互联网上的社会化延伸,虚拟与现实逐渐融为一体,建构了开放、平等、共享的发散状网型传播体系。现场感、生动性、交互性加强,用户之间的留言、回复,搭建了人际传播的渠道,新媒体空间中的各种圈子、社群、社区是基于共同兴趣爱好组建起来的虚拟交际圈。这些虚拟空间中传播的内容,兼有人际传播和大众传播双重机制,使人们在现实社会中的活动在虚拟空间中得以映射和延伸。

新媒体集人际传播、群体传播和组织传播于一体,是一个综合的传播场域,不同类型的传播形式交叠在一起同时进行,文化传播力获得极大提升。基于互动性建立起来的跨时空开放的传播环境,丰富了传统文化的传播渠道和认知路径。近年来,借助新媒体传播平台,央视成功策划了很多栏目,《中国诗词大会》就是典型的代表。邀请民间选手现场参与答题,结合专家点评,通过新媒体平台进行场外互动实时答题,凭借这种互动参与式体验传播,将“诗词”这种中国传统文化大家族中最有代表性的成员,进行了高效的传承和传播,唤起了观众对于“诗词”的共同体验和统一的精神追求,在现场与现实之间成功的营造了诗词文化认知和体验共同体。通过新媒体互动,有效搭建了对传统文化的媒介参与式认知路径,无论现场选手还是场外观众都同时接受了传统文化的熏陶和洗礼,实现了新媒体平台中对传统文化潜移默化式的传播和传承。

四、结语

综上所述,新媒体时代传统文化的传播传承要实现在媒介互动中,吸引越来越多的人们真正参与进来,融入传统文化共同体,搭建传统文化的认知路径进而不断增强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感。新媒体围绕传统文化进行的媒介传播活动,使得传统文化在特殊的仪式化场域中进行了程式化的有效传播,充分的互动交流和认同性意义共享过程,不仅记录和传播了传统文化,而且放大了媒介仪式的功能和作用,成为取代人际之间群体仪式和组织仪式的替代者。新媒体空间提供了传者与受者之间有效的互动机制,越来越多的文化活动已经从仪式现场迁移到了网络中的虚拟现实和“伪真实”社会,文化认知以及文化认同已经离不开新媒体平台,凯瑞在传播仪式观中提出文化“想象的共同体”,成为新媒体平台中人类文化认知行为,以及文化传播传承活动的生动写照。

如果说文化与传播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彼此关联紧密的话,文化与传承关联起来则难度较大,毕竟传播与传承二者不是一个维度的考量。新媒体时代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可以通过内容分享率和再传播率、加强再参与性等措施,提升传统文化的传播效果,从而达到有效的文化传承。新媒体中的社群是依赖共同兴趣结成的网络化虚拟群体,因此,建立以传统文化为兴趣的虚拟社群,有助于为传统文化的传承找到在新媒体平台中的生存依托,通过社群的辐射作用,影响周围的人加入社群,自觉实现传统文化的纵向传递,构成传统文化在虚拟与现实中的传承过程。由于中国传统文化属于语境依赖性强的文化体系,如何有效规避新媒体碎片化传播带给传统文化的语境断裂和意义解构,避免传统文化精髓在解码过程中被碎片化,是新媒体时代传统文化传播、传承时需要格外关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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