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伟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信息时代,新媒体强势崛起并普及,人们的阅读方式正发生极大改变。2011年腾讯公司推出社交软件“微信”后,移动终端成为新的社交节点与文学的全新传播方式[1](P200),刷朋友圈和公众号渐成大众的新生活习惯,“微信文学”随之应运而生。微信文学是指在微信平台上承载的文学作品,它可以是微信用户通过 WeChat(微信软件英文名)创作并发布的原创文学作品,也可以是在添加为微信联系人、朋友圈、公共微信号、私人订阅号中读到的文学作品。[2](P196)微信文学的生产与消费模式为传统文学的数字化提供了新思路[3](P86),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既有的文学生产格局。媒介的转变,使受众的审美惯性和阅读期待发生变化。作用于文学生产便体现为生产主体的大众化,生产作品的庸俗化与生产模式的自发化。文学活动具有的极强适应性与多向可能性,微信文学是文学生产的转变过程的集中体现。
体制内职业作家,一直是传统的文学生产主体。网络时代,在商业浪潮驱动下,出现一大群不走作协系统的网络写手。自媒体时代,文学创作权继续下放,就微博、微信等自媒体文学活动的繁荣而言,眼下已成全民写作的时代。文学生产主体从作家到大众的位移,究竟意味着文学的降格,还是新的机遇?
作为文学生产链条的出发点,创作主体的作用不容忽视。就文学传统而言,作家能否登上文坛,作品能否顺利出炉,全看作家作品能否在各级文联、作协等文学管理机构,出版社、报社等出版单位赢得一席之地。该生产链有两种筛选机制,只有通过检验的作家作品,才能被生产出来同大众见面。
显在的筛选过程,由各级文学管理组织与各类出版系统进行。自1949年以来,文学创作划分为职业写作与业余写作,二者紧密互动。文学新人要完成业余作者向职业作家的跨越,就要想尽办法得到作协与出版机构认可。作者要不断向文学期刊投稿,参加征文活动,在得到期刊编辑或大赛评委认可后,作品才得以发表。当业余作者发表作品积累到一定数量,或斩获重要征文活动大奖,这时相关级别的作家协会便会送来橄榄枝。加入作协意味着业余作者将成为一名职业作家,取得作家头衔的“合法身份”。该身份的重要之处在于,作家即便此后再无文学作品问世,作家称号亦不会消失。一旦业余作者无法顺利进入职业作家圈,他将永远沦陷在自己自娱自乐的方寸之地,始终得不到承认。
隐藏的筛选机制,是由精英文化和文学圈子共同构筑的“纯文学”理念。该理念盛行于改革开放后的20世纪80年代,并顺延至当下。该共识源于思想解放后人们对此前文学生产的强烈不满,它强调文学作品在审美上的“陌生化”追求,强调文学自身的独立与自足,突出精英意识与对艺术形式的探索。“纯文学”理念表达了对意识形态写作的排斥,体现了对个体价值的推崇与对真善美的探寻,很快为作家和文学爱好者所接受,并成为期刊编辑的一种共识,继而成为传统文学生产机制中的核心评判标准。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只有坚持生产纯文学,才可能在文学活动中赢得一席之地。
随着书写工具与传播技术的进步,个人书写表达日渐增多,越来越多的文学爱好者需要展现其表现欲望。既有的生产机制无法容纳这一庞大、不按“纯文学”套路出牌的“叛逆分子”。他们只能绕过作协系统,寻求“纯文学”之外的生存空间,利用新媒介赢得自身的独立与读者的认可。时下,“纯文学”机制越来越暴露出边缘化与圈子化倾向,与广大读者的审美需求大异其趣,只求得到圈内人的认可,并逐渐形成封闭循环体系。即便新时期大规模介入现实的“新写实”潮流与“非虚构”写作,到最后亦沦为文学圈内自产自销的安慰话语与符号游戏。
与传统文学的创作主体以作家或潜在作家为主不同,商品经济时代,传播媒介的发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保罗·莱文森曾指出:新技术被社会广泛运用于实用媒介和大众艺术时,新媒介就发展成为反映社会现实的一面镜子。[4](P28)电子媒介的出现,严重影响了人们的阅读习惯与表达需求。通过技术平权与商业运作,大量得不到主流文学圈子承认的业余作者,迅速完成了对传统文学显性与隐性筛选机制的背离。新媒介极大刺激了业余作者的创作激情,并直接引爆了网络文学的诞生与急速发展。
大陆最早的文学网站“榕树下”的创始人朱威廉这样理解网络文学:“什么是网络文学?这是个一直在持续的争议。我觉得网络文学就是新时代的大众文学,Internet的无限延伸创造了肥沃的土壤,大众化的自由创作空间使天地更为广阔。没有印刷、纸张的繁琐,跳过了出版社、书商的层层限制,无数人执起了笔,一篇源自于平凡人手下的文章可以瞬间走进千家万户。”[5]网络文学既无文学管理机构的约束与规训,又无“纯文学”理念的主导与干预,给予无望跻身传统作家行列的文学爱好者极大便利。就当前国内的网络文学阵地“盛大文学”来说,每年有超过百万的创作者在进行网络文学创作,再算上晋江、17K等文学网站的庞大创作群,网络文学创作规模之大可想而知。新媒介以其强大的即时性、互动性、开放性、虚拟性特点迅速打破了以往的知识垄断与权力制约。在摘除文学产品从编审、印刷、发行等有关部门制造的壁垒后,网络写手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各类得不到主流文学圈承认的业余作者的创造力得以毫无保留地释放。
然而,网络作家的出现只是一定程度上下放了写作的权利,并未真正实现文艺创作主体的大众化。随着微博、微信等自媒体的出现,这一境况发生极大改变。如果网络文学生产体现了商业运作和文化工业背景下,业余作者想象力与创作欲的尽情宣泄,那么微信、微博等自媒体所催生的文学生产,体现的就是全民参与的文字狂欢。微信与微博大有不同,如果说微博体现的是社交化的媒体,强调了一对多的媒体属性,微信则体现的是媒体化的社交。[6](P25)依附其发展起来的微信文学,因具有极强的社交属性而使受众有浓厚的黏着性和忠诚度。自媒体时代,文学生产的创作主体日益大众化,微信文学是该过程的典型体现。微信的奇妙处在于它采用人际传播,文学作品通过圈子效应可以迅速扩散。此外,微信在社交上的强关系与高私密性也为大众所喜爱,人们更倾向于通过微信朋友圈或个人公众号来推送自己的心情故事。
以微信文学为代表的新媒体时代,文学生产主体的大众化倾向,与文学生产、传播、接受一整套链条所需要的资本和技术手段的变革有关。人们的知识结构,也在新时期因义务教育的普及、高等教育的扩大而产生巨大变化。当表现欲望、实现工具、传播可能、预期受众等均被集成到微信这一手机应用上时,人们的创作热情越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文学生产,以实现一种大众的狂欢。当下,前所未有的电子传播与大众娱乐,正大范围向社会每一个角落渗透。本雅明曾强调,在现代条件下,艺术的灵韵已然被机械复制与大众化破坏,而灵韵崩溃所产生的结果,在他看来,便是艺术的民主化,艺术一度沦为少数人的专属权利,如今则为大众所共享。[7](P12-14)时至今日,微信文学的创作主体日趋多元,既有传统作家和传统媒介通过开通文学公众号推介严肃文学作品,亦有业余的网络写手制造为数不少的心灵鸡汤和文字垃圾,更有数量远比以上两种更庞大的新媒体用户,通过朋友圈和公众号发表自己私语式的感受与心情故事。微信文学的生产主体是复杂多元的,但归根到底体现了人们对“自主艺术”的追求。在文化工业时代,人人都是艺术家,人人都是文学作品的合法生产者。时下方兴未艾的微信文学,无疑是体现文学创作主体从职业作家向普通大众转向的绝佳例证。
就文学活动生产的产品而言,传统的文学作品无疑是一种具有审美属性的语言艺术,严肃高雅是其一贯的风姿。媒介技术的革新,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文学作品的内在属性。时下,文学作品世俗化、娱乐化的倾向似已成不争的事实。微信文学,是文学作品由高雅严肃向娱乐世俗转变过程的集中体现。
对既有的文学传统来说,一件由语言或文字构筑起来的产品究竟是不是文学作品,有着文学内部的权衡与评判,文学作品有着各种各样的内在规律在支配。印刷时代以前的文学作品,因保存、传播技术的落后,被生产出来的文学作品数量有限,亦被用来满足各种各样的既定目的,接触到的人亦十分稀少。此时的文学作品,作为满足特定阶级的文化产物,保留有极强的属于审美艺术的形式特点,如汉赋、骈文、律诗等。到了印刷时代以后,作为商品的文学印刷品孕育了文学接受的同时性,印刷资本主义使得迅速增加的越来越多的人得以用深刻的新方式对他们自身进行思考,并将他们自身与他人联系起来。[8](P33)一方面,传媒技术的进步为知识的扩散扫清了道路;另一方面,印刷时代的书商们更关心的是他们生产出来的书籍能否为他们制造更多的利润,所以他们更愿意尽可能去组织作家生产多数当代人感兴趣的文学作品。可以说,资本主导下的生产体系与生产关系,创造了可以用机械进行复制并通过市场进行扩散的印刷语言。在消费需求的刺激下,文学作品的生产越来越具有特定的倾向性,并愈加与传播媒介的独特属性相适应。
随着文学媒体化,印刷时代占据主导地位的纯文学迅速衰退,人们似已步入“泛文学”时代。现代传媒在人们日常生活中被广泛运用,文艺产品商品化,日常生活审美化,传统的文学秩序与经典定义正不断遭遇改写。文学作品的边界亦变得愈来愈模糊不清。眼下的人们,似已进入一个全新的阅读时代。许多时候,人们已不在“阅读”,而是在“屏读”,不再是印刷时代强调抽象思维的线性式默读,而是新媒体时代降格后的“实用、反智、去意义”的阅读。[9](P68)就微信朋友圈和公众号所承载的文学作品而言,“屏读”会使文章变得无比顺滑,以至阅读速度十分迅速。这就意味着借由微信传播的文学作品,思想性不宜过强,体量不宜过大。智能手机的迅速普及使大众的阅读需求迅速增长,这就意味着微信文学作品的数量必须要多,推送频率必须要快。受众的增多以及文学作品生产量的扩大,意味着读者的眼光将越来越刁钻,反作用于微信文学作品的生产,意味着作品必须要新、奇、快,能够迅速抓住眼球,且必须能迎合受众的教育水平和阅读期待。
“和语言一样,每一种媒介都为思考、表达思想和抒发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从而创造出独特的话语符号。”[10](P12)作为一种新的传播媒介,微信也创造了独属于自己的话语符号。随着人类获取图像能力的进步,时下的人们正处于一个视觉爆炸的年代,视觉转向使图文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印刷时代,插图只是作为文字的补充。新媒体时代,文字反成了图像的注解。相比于传统纸质媒介,微信可以奢侈用图,插入音频与视频等复合媒介,这就意味着微信文学作品将采用时下人们更青睐的方式进行编排,图像和声音成为重点,文字成为辅助和陪衬。公众号“为你读诗”“十点读书”为其代表。此外,读者多是在碎片化时间中进行阅读,就意味着在微信文学作品不宜过长,即便篇幅较长的文学作品,在微信上进行传播时,也尽量采用渗透时间空隙的排版,利用图文混排与段行之间的间距设置,尽量缓解受众的阅读压力。另外,由于手机媒介返回上文寻找旧线索不易,不少微信文学作品多采用重复、套路化、程式化的写作,以抵抗读者对关键线索的遗忘。
作为网络文学亚属的微信文学,以所有参与朋友圈和公众号书写的大众为创作主体,生产出来的文学产品自然要表现各自的偏好。由于趣味和教育背景不同,生产出来的文学作品亦大异其趣。就目前活跃度和订阅量较庞大的微信文学公众号而言,便至少有以几种基本类型:其一,以作家个人名义创建的公众号;其二,单个作家创办、作家群体运营的纯文学公众号;其三,文学期刊及文学网站创办的微信公众平台;其四,联合发起的文学组织创办的微信公众号,如“为你读诗”“十点读书”等。此外,还有点击量不高数量却多得惊人的个人或小团体创建的微信文学公众号,他们虽散点般分布在不同的人群中,却拥有惊人的活性与圈内影响力。不同主体生产的文学作品风格和品位大不相同,纯文学期刊公众号倾向于将期刊上发表的严肃文艺作品做简单的艺术移栽;组织型公众号乐于将既有的文学资源进行整合与改造,以适应流行文化的需求与大众的审美趣味;个人型文学公众号倾向于私人心情感受的宣泄与广播。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着重眼球经济,挖掘媒体潜力,迎合大众心理,强调平等逻辑。
总之,传播技术的进步与媒介的变革,严重影响了文学生产者对作品的态度与追求,文学作品的审美属性正遭遇质疑与偷换。不同身份的文学生产者跻身一处,生产出代表各自价值取向的文艺作品,毫无差别地放置在微信平台上,任由读者进行自由选择。这一方面体现了文学生产的丰富与自由,一方面又体现了旧有秩序的崩解与错位。虽然精英文化与主流意识仍参与文学产品的制造,但数量庞大的个人写作与相对封闭的圈子交际使得轻松娱乐与表现世俗生活的作品更受欢迎。当前的文学作品就数量来看,正面临从高雅严肃向娱乐世俗的位移。
1949年以来,文学的生产模式发生巨大变化。有政治规约下的指导性生产,有改革开放后资本干预下的诱惑性生产,更有新媒体时代鱼龙混杂的自发性生产。微信文学体现了文学生产模式的变化,其自发性与自主性值得关注。
传统的意识形态规约下的指导性文学生产模式,是文学自身的历史状态及其演变的结果,是分析当下微信文学的起点,也是分析当下文学生态的出发点。这一传统的、充满指导性和计划性的文学生产模式,几乎是1949年—1976年中国当代文学最重要乃至唯一的公开形式。该生产模式的特点是文学作品属于“统购统销”型,作品的主题、内容、创作方式、读者接受等过程都在既有的轨道上行走。该模式名义上在改革开放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中消亡殆尽,但意识形态对文学创作的强力干预,作为一种由来已久的传统从未远离,新时期以来仍有领导人举行文艺座谈会,并发表讲话。虽然新时期以来文学生产更倾向于作家的个人创造,但意识形态层面的干预对体制内作家仍具有强大影响力,文艺为大众服务的基本点并未改变,强调民族性与思想正确仍是当前的规则和官方意愿。
指导性生产的特点是强调主流意识形态对文学生产活动的指导和干预,这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其一,对特定文学材料的加工,该方式主要基于不同的政治目的,组织作家采风,收集一手生活素材,并按照事先设定好的价值取向进行文字加工,在完成后投放到分配好的报刊杂志进入接受过程。其二,对特定事件的组装,该方式主要体现为在政治意图的干预下,对主流媒体颂扬过的典型人物的典型事迹进行文学包装,将政治与宣传的逻辑转化为语言艺术的“美学逻辑”,通过加入细腻真实的叙事情节平滑地进入大众视野。其三,对作家的经济渗透,国家为进入圈子的作家提供必要的生活和创作基金,在文学管理机构(如文联和作协)的“指导”与“协商”下,作家为得到更多的经济扶持而生产更多符合“主流美学”的产品。总之,指导性文学生产在选择上具有很强的非对等性和不自由性,该生产模式与市场经济调节下的文学作品的商品化有本质区别,与商品化的文学所代表的符号经济学不同,指导性文学生产更像一种意识形态干预下的“意义生产”。
诱惑性生产,是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调节下文学商品化的结果,体现了经济因素对文学物质和精神两个向度的改写。文学作品的物质性,体现其内附的交换价值,人们可以占有并进行消费。同时文学作品又在物质形式中包含审美属性,同样具有精神层面的使用价值。失却了审美价值,文学作品将沦为赤裸裸的商品,成为单纯的符号生产和意义堆砌,而在商业浪潮的推动下,符号生产的一个内在机制便是文学生产的诱惑性。这种诱惑性,最初的确促进了作家从指导性生产中解放出来,但旧机制在解绑的同时,也意味着作家将接受新机制的束缚。最终,商业主导下的诱惑性生产,完成了对文学生产活动的控制。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现代出版业的勃兴,文艺作品的审美自主性正面临严峻考验。在交换价值主导文艺生产的大背景下,文艺产品无可避免地想要成为货币的等价物,用市场逻辑来完成对审美逻辑的置换。在文艺创造中,用数量稀释质量,以复制品代替原创品,用娱乐取代审美,以消费代替思考,可谓不胜枚举。文学的创造性与审美追求不断遭到质疑与破坏、稀释与疏离、拼贴与重组。文学作品审美属性与物质属性的边界,逐渐消失在符号体系自身构建的码字游戏中,成为彻彻底底的“符号商品”。时下,“码农”构建起的网络文学便是诱惑性生产模式的绝佳代表,由于网络小说前几十万字属于“试吃”阶段,为获得更多收益,网络写手们不得不拼命拉长篇幅,以至树立了小说长度的新标准。
微博和微信等新媒体,极大影响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自发性生产模式一方面试图摆脱传统意识形态干预下的指导性生产机制,又希冀有别于商品经济左右下的诱惑性生产机制,使文学生产呈现新风貌。就微信文学而言,便有为数不少的自发性文学创作。微信文学中的自发性生产机制,充分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对文学生产由被动接受转为主动参与的愿望与实践,其实质反映的是一种“娱乐至死”的年代,人们试图寻找自我、探寻自身存在的狂欢过程。巴赫金曾提出“狂欢理论”,通过在狂欢节上统治阶级与小丑的置换,加冕与脱冕的演出,来消解社会上层与下层之间的界限,狂欢仪式上没有尊卑之分,从而在现实权力之外建立第二个世界和第二种生活,强调通过诙谐戏谑的方式来实现一种自由平等的对话,其实质是实现全民的平等参与。[11](P6-9)作为自媒体平台的微信,为大众提供了绝佳的狂欢舞台,人们可以在这里尽情释放自己的想象力与创作欲,从而为文学生产的自发性创作模式提供可能。
总之,微信文学的出现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大众对文学的热爱,大众试图走出一条既有异于意识形态干预下的指导性生产,又不同于商业媚俗下的诱惑性生产的路子,希冀通过自主、自发的文学创造来完成对文学的生活化与大众化,乃至重新定义。微信文学的存在同时又体现了指导性生产、诱惑性生产、自发性生产的交织与错位,不同形式的生产模式之间正不断进行着收编、整合与改造,呈现出一种动态平衡状态。
科技进步引领了人类社会的巨大变革,新媒介作用于文学生产,体现为文学生产从主体到模式多向度的转变。正如麦克卢汉所言,我们塑造了工具,此后工具又塑造了我们。[12](P17)从印刷时代的纸本文学到自媒体时代的微信文学,文学生产的主体呈现出从职业作家扩散至整个大众群体的倾向。这既体现了文学来源于生活又服务于生活的内在宗旨,又体现了媒介发展使人们获取知识的能力急速膨胀,并试图使读者摆脱被动接受而采取主动创作的态势。就创作的文学作品而言,严肃高雅的语言艺术正遭遇史无前例的冲击与质疑,庞大创作主体的突然涌入,一方面拓宽了文学作品的多种可能,一方面又因参差不齐的教育背景与审美旨趣而得出不一样的创造物。就生产模式来说,旧有的指导性生产退居幕后,以一种潜在的规则引导文学生产者进行自我审查;诱惑性生产在文化工业与商业浪潮的主导下风头正劲,但未能完成对文学生产的全面主导。自发性生产体现了大众对文学创造的热情与喜爱,表现了人们对写作权利与表现欲望的认真和执着。微信文学作为新媒体时代的一种全新文学样式,某种程度上同时保有了文学生产转变过程的诸多形式,总体上又呈现出大众、娱乐、自发等特点,这体现了当前文学生态的既有特征,又暗示了文学向前发展的诸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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