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慕豪 李梦珂 王子筠
在《世界大战中的宣传技巧》中,拉斯韦尔将宣传看作是“从潜在环境体系中,经过组织、加工散布,从而形成影响受众注意力方向的符号组合”。视频宣传片集图像、声音、文字等多种传播符号于一体,较为明显地带有宣传者的主观倾向。而征兵宣传片和反战宣传片,虽然同属于战争题材,但由于编码的差异,其视觉表征有着明显的差异。
本文以符号学为理论工具,对征兵宣传片和反战宣传片的视觉元素进行对比分析,总结两类宣传片在视觉表征上的差异。
选取2016年中国陆军官方征兵宣传片为案例,以符号学为视角,对征兵宣传片做分析。
作为视觉文本,征兵宣传片由能指和所指构成。它由黑暗空符号能指开头,有绝望、失落等所指意味。多次出现的“五星红旗”符号,则作为约定性图语,代表了国家形象,表现出祖国在人民心中极为重要的地位、家国相连的使命和归属。军人作为视觉符号,表达出了军人刚强、坚毅的形象。此外,勋章体现军人的荣誉,大拇指体现着军人对胜利的渴望,武器装备体现我国强备的军事实力。
在宣传片中,符号的组合和联想体现在镜头的角度、切换以及蒙太奇手法的使用上。这样将符号按照一定规则联系起来的过程及其结果,在符号学上被称为组合和联想。
以片头战士整装待发的蒙太奇段落为例,陆军战士戴军帽、理服装、涂迷彩等动作,紧接在朝阳镜头后,表征了战士们的意气风发。从组合段落意义上看,得知陆军是清晨便整装待发;从联想的角度分析,则可联想到陆军军人严谨不苟的作风和果敢品质。
巴特在《符号学原理》中将神话意义的产生和运作过程分为直接意指层和含蓄意指层,即内涵和外延。宣传片中塑造的人物和表达的内容不拘于具体形态本身,而影射的是人物背后的某种思想和价值观。
以队列冲刺的组合段落为例,其中意识形态的内涵和符号组就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随着大拇指竖起,军队开始冲刺,随后个人拼搏的镜头、大部队冲刺的镜头和个人接受荣誉勋章的镜头等等形成蒙太奇段落,表达了深刻内涵,体现出了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和价值取向——个人唯有融入集体,与集体一起拼搏,才能实现集体和个人的价值。
意识形态是维持和证实一个社会存在的各种意象和信仰的复杂系统。多次出现的国旗、军旗等符号极具象征性地表达了国家归属感,较多的军队团结协作、共同保卫家园的场景隐喻着集体主义,传达出个人只有在集体中砥砺自我才能更好地奉献自我、实现价值的价值观。同时纵观全片,符号组合背后渗透的仍然是爱好和平的立场。
本文选取2016年乌克兰民间武装与乌政府对抗内战背景创作的反战宣传片为案例,以符号学为视角,对反战宣传片做分析。
宣传片最初出现被炸毁的楼房,作为明确的表意型符号,揭示了战争最直观的景象,所指为战争后被破坏的家园。随后,出现粉红色毛绒小马符号,沾满灰尘,更倾向于艺术符号,是具有表达情感作用的表情性符号,所指为孩童的天真可爱,与之类似的还有残破建筑中踢足球男孩的符号。随后出现破烂的十字架,作为典型规约性符号,代表着宗教信仰的破灭。
交战场面场景以直观表意符号组为主,包括军人、炸弹、枪支、坦克、机枪扫射等,所指即为战争。同时,伤者与死者的出现又是一种情感符号,军人曝尸废墟中,居民横尸街道,其所指即为战争的残酷。最后场景回归民众,玩具、孩子、受伤的老人、传教士等符号从情感方面再次表达向往和平的意味。
以从破旧房子内景聚焦到粉红色小马玩具这一镜头为例,其在情感上给人以反差的冲击感。在战争场面的蒙太奇片段中,有一幕是小孩把玩着手中的玩具坦克,镜头随后切换到真实的坦克,给受众一种暗示:战争并非如我们把玩的玩具,它具有极其真实的残酷性。
经过符号的组合与联想,宣传片中特定场景便产生了内涵意义。楼房与毛绒玩具两个符号组合所表现的内涵是家庭文化,而十字架与传教士两个符号组合表现的内涵则为宗教文化;各个孩子符号体现的内涵是人类在传统文化中对孩童的喜爱和怜惜;镜头中的几位老者脸上负伤、目光中充满悲伤,这种符号触碰了受众文化中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与关心。
在神话建构上,这部宣传片将西方思想所珍视的“家庭”“宗教”“孩子”“老者”形象被战争所摧毁的景象表现出来,这种方式其实也传播着其背后的价值观和价值取向:以家庭为中心的社会结构与人际网络,把宗教作为维持社会秩序与道德的重要元素,对每一个独立个体提供人文关怀。
此处选取了典型符号进行征兵宣传片和反战宣传片的对比分析,从具体符号入手分析两者的差异。
1.士兵形象
征兵片士兵元素中多以整齐而有组织的群体出现,同时以群体具有气势性的行进仪式片段构筑出集体参军奋战的盛大场景,兼具表意和情感功能,从而传递出参军的光荣、民族自豪感,利于实现说服参军的效果。
反战片中士兵元素基本以零散数量形态出现,同时以孤军的落寞侧影或者背影静态仪式片段构筑出残酷战争中士兵阵亡、无援的萧瑟场景,传递出战争带来的毁灭感、国破家亡的凋敝感,奠定了压抑、低沉的基调。
2.士兵姿势
征兵片中对于士兵元素姿势的使用着墨于刻画士兵武装自己(穿戴军服、佩戴军徽、安放武器)的系列动作。
反战片中对于士兵元素姿势的使用则着墨于再现士兵孤军奋战时躲避的姿态。
3.士兵眼神
士兵眼神作为一种感应符号,在征兵宣传片中多呈现坚毅、骄傲、信心满满的正向目光情态,直指参军的荣光。
在反战片中则借助沾满泥灰的双眼、深陷的眼窝强烈地呈现出恐惧、无措、痛恨敌军的负面情态,直指对战争的憎恨与批判。
征兵片中运用树木元素时,树木形态繁茂,且树木数量结构呈大而多的状态,构筑出光明、美好、欣欣向荣的图景。
反战片中同样多处使用树木元素,但树木呈枯萎、凋敝形态,且以零落的数量出现,构筑出极端的萧条图景。
征兵片中使用崭新的、具有光泽度的坦克,辅之以明丽的自然光束,象征着国防建设事业的光明前程、卓越成就。征兵片中的坦克通过快速行进的仪式片段,感召出动态的气势感。
反战片中使用破旧不堪的坦克,辅之以昏暗的乌云、忽隐忽现的火光,象征着战争的失败、国家的消亡。反战片中的坦克通过被弃置一处的静态仪式片段,感召出静滞的败落。
在征兵片中硝烟多出现于画面的远处,且镜头无明显切换,多属长镜头影像。以此类影像建构手法作为己方为攻击发起方的征兆,预告着奋战的胜利,隐喻着参军后作为卫国主动方的优越感、自豪感。
在反战片中硝烟则出现于画面的近景,且镜头在特写的“点”与整体渲染的“面”上反复切换,由近及远、由小及大的画面渲染加之摇摆不定的镜头所带来的不安感隐喻着被袭击方的处境,预告着又一场毁灭袭来。
征兵片中人民群众多以群体式的符号单元出现,传递出军人深受人民群众爱戴、憧憬、崇高的地位。
反战片中的人民则以零散的个体出现,隐喻着战争带来人民的灭亡、家庭的破碎、生命的摧残。
征兵片中的人民群众多以长镜头呈现,强调参军建国所蕴含的集体性话语、社会性价值。
反战片中的人民群众多以特写镜头呈现,描摹出难民恐惧的眼神、惊慌的神态、狼狈的外在,直接体现着战争所带来的破坏。
在征兵片中,黑暗往往在片头使用,并且持续时间短,紧跟着光明到来的强烈反衬场景,传达出军队拯救国家于水深火热中的伟大贡献,侧面展示出参军的荣耀。
在反战片中,黑暗往往在接近片末处使用,持续时间长,甚至直至片子结束,传达出战争带来的黑暗浇灭了希望与光明,悲楚持续笼罩弥漫。
征兵片中使用的天空多以明丽的蔚蓝色辅之以灿烂的自然光束出现,从整体上渲染出光明、欣欣向荣的氛围,服务于积极向上、鼓励性的影片基调。
反战片中使用的天空多以昏暗的色调、光线的缺席体现。
征兵片的镜头剪辑节奏较快,场景切换周期紧凑,给受众带来外在刺激的生理感知,提高受众心理兴奋度,促使人产生参军的冲动。
反战片的镜头切换速度较慢,且场景间衔接较冗长,切换数较多,给人带来心理上的压迫感。
征战片中性别呈现主要以中青年男人作为影像元素主题,该性别化叙事手法用传统印象中的“男性气质”——强壮、坚毅、力量、果敢,正面地执行鼓励、激发、动员参军的宣传功能。而女性军人作为标出性符号,虽也有所涉及,但普遍采取较少的篇幅,且重点体现的也是勇敢和坚毅的品格。
反战片的性别呈现中对妇女、儿童的影像元素使用也占相当一部分笔墨,该性别化叙事手法用传统印象中的弱势群体气质——弱小、反抗力低、需要保护,唤起受众的同情心、怜悯心、对战争的负面情绪。对于片中少数出现的中青年男性军人,使用的篇幅也较少,并且表现的也都是和弱势群体相同的需要同情的诉求。
征兵片中文字颜色通常使用红、白等鲜亮的色系,且配以对比度高的背景色。且征兵片中的文字字体多使用形状张扬的艺术化字体。
反战片中文字颜色则通常使用单一的黑白色调,视觉上充斥着压抑和焦灼。字体则基本只是单一的黑体,较少进行艺术化处理。
对于影片中出现的相同元素,传者在语用层面上的差异使相同元素被编辑为不同符号,传达意义不同,所含隐喻也不同,从而让受众在解码过程中,实现最基本的情境带入与感情共鸣。当传者将其进行组合处理时,运用表意符号与环境符号的不同组合,形成了不同的基调,让受众产生联想,达到不同的理解,最终构建出“征兵”和“反战”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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